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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高门(60)
听起来神秘的东西,叫破了就什么也不是了。林雨桐坐在屏风后的榻上,默默的听着。自己和四爷是一听就知道是什么玩意,其他人只怕看到这东西,用不了多久就能造出来。火药最早出现在这片土地上。只是,讲究以和为贵的人们从来不会先将它跟杀人联系起来。烟花是喜庆的,但配比变了,却就成了凶器。
不过,照苗壮这么说,苗家似乎根本就不会制造这东西,他们只有从洋人手里买回来的成品。这还是在他高祖父时候的事了。可根据地图,这些火药该是被藏在大山里面了。可以如今这密封技术,这火药放在山里,还这么些年了,能不受潮吗?可这玩意,受潮了也就等于废了。
找了这么些年,害得人家家破人亡。为的就是这早就已经报废的东西。
说起来还真是叫人觉得讽刺。
四爷看着苗壮,问道:“那你呢?你如今想怎么样?”
“我?”苗壮摇摇头,“我被金成安盯着,什么也干不了。但最想的,还是先将我父母和妹妹救出来再说。”
“你知道他们被关在哪?”四爷紧跟着又问了一句。
苗壮摇摇头:“具体的我不知道,但大致上应该在辽东。每次辽东送信给金成安不久,他就会找我谈谈,说说我父母的近况,叫我安心。所以,我猜测,人在辽东的马场。”
四爷了然,他这话倒也不是没有依据。四爷没有急着承诺去救人的话,只转移话题问道:“他叫你取得我的信任,却是为了什么?”
为了那所谓的藏宝图,还是为了别的?
苗壮皱眉,好半天才道:“听说世子的长子元哥儿进了宫,但皇上似乎并不是真的看好元哥儿。毕竟……公主的孩子可能性应该更大一些。”
这是提早布局吗?
可如果苗壮连这个都知道,那是不是说,金成安对苗壮的信任相对来说,还是很高的。
苗壮似乎知道四爷是怎么想的,他脸上露出几分苦笑来,“他对我很好,更是收我为义子。我也知道,我的父母除了没有太大的自由,应该也过的很好。您骂我认贼作父也好,什么都行。但这有些事,我真是不做不行。”不彻底的将自己放在人家的脚下,任他随意的践踏,他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自己出来。“至于说藏宝图的事,估计我父母手里也没有。我估摸着,他将我和父母隔开,用父母威胁我,然后再用我威胁我的父母。我在他的手上,依我父亲的性子,手里要真是有,不可能不拿出来的。我的性命对于父母来说,才是最宝贵的。所以,我感觉,我们手里并没有那所谓的藏宝图。”
“那他就是怀疑藏宝图在我手里?”四爷轻笑一声,“可怎么会怀疑到我身上?我亲娘死的时候,我还在襁褓里。身边没有一个是苗家的人。那些陪嫁在他手里十多年,我不信他没找过。他都没找见,我从哪知道藏宝图去?”
苗壮看向四爷,他的神情确实不想是撒谎。可是自己手里没有,父亲手里没有,姑姑手里也没有。“那这藏宝图究竟存在不存在?该不会只是道听途书的传说吧?”可要是这样,父亲早年特意给自己交代过的故事又是什么意思呢?宝藏一定还在啊。可是藏宝图在什么地方呢?难道父亲已经交给自己了,但自己没有发现?
四爷转着手里的杯子:“要是我猜的没错,这藏宝图确实是有的。但你们手里的,估计并不全。而我生母要是给我也留下了,那我手里的,也应该不是完整的。只有咱们俩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半,拼凑起来,才算是完整的。”他说着,就放下手里的杯子,摊开双手,“说实在的,我手里确实是什么都没有。或许真是藏在什么不起眼的地方,只是我没找到而已。”
苗壮的眉头皱的更紧,好半天才道:“我知道了。”然后犹豫了一瞬才道,“这个猜测,我回去后是要告诉金成安的。”
这就是跟四爷打个招呼。有些消息必须从他的嘴里透露出去,否则,是没办法叫对方相信的。
四爷点点头:“是该这样。”
等送走了苗壮,林雨桐才从里面转出来,“走了?”
“嗯!”四爷起来伸伸懒腰,“能受得了委屈,忍得下委屈的人,都不能小看。苗壮这能伸能缩的性子,用一用倒也无妨。”
林雨桐对四爷的决定,一般不会提出异议。只道:“等他找到地图,难道您真打算将地图拿出来。”
四爷就笑:“他要是找到他自己的那份,第一时间想到就是怎么毁了,而不是拿出来。真叫金成安得到地图,他这一家子的性命,才算是真的完了。”
没用且有仇的人,留着做什么?
说着话,四爷就扬声叫贵武,贵武就在外面守着,因而进来的很快。
“你今晚上就出发,赶在城门开的时候进城。回去看着库房……”四爷低声吩咐道,“看着就行,不管他们拿什么,你都别声张。”
贵武应了一声,才转身出去了。
“你担心有人会进库房再去查找。”林雨桐叹了一声,“金成安还是不死心。”
他不是不死心,他总是觉得,放在手里的筹码越多越好。
芋头蒸熟了,蘸着白糖吃,是最简单的吃法。一人吃了半个,喝了两碗粥,肚子就差不多饱了。
直到后半夜,林雨桐都睡着了,才猛地听到什么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声音。她勉强睁开眼,见四爷果然正从外面回来。
“又传消息去了。”林雨桐翻了身,咕囔了一句。
四爷不敢跟她盖一床被子,怕身上的凉气冰着她。重新拉了一床来裹在身上,才道:“叫人盯着金成安。苗壮的消息传回去,他一定还得打发人问问苗开。没有他领路,咱们上哪找苗开去?”
林雨桐这才恍然。就说嘛,看四爷的样子也不像是要将藏宝图给对方,做什么还要露出这样的消息,原来是为了叫金成安给他带路啊。她三两下钻到四爷被窝里,抱着他才又沉沉的睡过去。临了还不忘对四爷许诺,“明儿叫人给爷做芋头扣肉吃。”
四爷轻笑一声,轻轻的拍着她也睡了。
了虚道长,还是有些名气的。以前是恒亲王专用,如今也档次升级了,成了御用了。又因为皇后闹了一场,皇上无奈才请了这么一个人物,所以,这次了虚道长这次进宫,盯着的人就多了。
永康帝靠在软枕上,了虚道长把了脉。然后眉头就皱了皱,深深的看了皇上一眼。继而朝皇后太子看去,才道:“劳累过度,又有些心情郁结,每每不能安睡。少些操劳,静养上一段时间,龙体就自然康健了。”
皇后眉头挑了挑,她现在不会单纯的以为,了虚会当着自己和太子的面说实话。皇上的龙体究竟如何,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关心。但了虚的话,若是利用的好了,未尝没有一点收获,不是说皇上劳累过度。不能安睡吗?不是说要少些操劳,安心静养吗?那既然如此,这朝事该怎么办呢?她看了太子一眼,轻声道:“道长的话还是要听的,朝中的事再多再大,也没有龙体要紧。依臣妾看,倒不如叫太子过来帮衬一段时间。”
这话一出,太子头上的冷汗就先下来了。权力这东西,是不能主动伸手要的,这是要犯忌讳的。
永康帝半眯着的眼睛里瞬间就闪过一丝厉光。
太子缓缓的跪下,“儿臣请求去大慈恩寺,为父皇祈福。”
皇后回头,愕然的看着低垂着头的太子。自己究竟是为谁谋划呢?他怎么能不识好歹。
甘氏看了太子一眼,而太子也正好抬头,祈求的看着甘氏。甘氏轻轻一叹,低声道:“叫太子去吧。这也是孩子的心意。”
皇后几乎是对甘氏怒目而视。
林芳华左右看看,闲闲的拨弄着手里的指甲,淡淡的道:“皇上,太子都是大人了,合该历练历练了。您前儿还正愁该派何人去巡查河务,太子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
皇后看向林芳华,不解她这么帮自己是什么意思。但她一转头,看见太子慢慢苍白的脸色,心里升起了警惕。只怕林芳华没安好心。她求助的看了一眼甘氏,却见甘氏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一边,再不搭话了。
不由的,她心里就焦急起来,话音一转,就道:“不过,百事孝为先,太子为了陛下祈福,才是重中之重。河务的事……不是还有云隐吗?”
甘氏恼怒的看向皇后,这人变的可真快。转脸就敢把云隐推出来。
外殿站着的几位大臣,都面面相觑。什么时候起,这外朝的事情,轮到内宫的女人们管了?
宸贵妃虽然在御书房伺候,但进进出出的这么多大臣,也没有谁听见宸贵妃就朝政说过只言片语。怎么一向以贤德著称的皇后,急切成如此模样?就连一个小小的才人都敢在朝政上指手画脚了。
永康帝摆摆手,叫了虚道长去一边开方子,转脸则看向太子:“你妹妹一个姑娘家,她出门,朕也不放心。还是你去一趟吧。河务的重要性,你也是知道的。放手去做吧。朕给你便宜行事之权。即日就出发吧。”
金云顺的手脚一下子就冰凉起来。自己要什么没什么,在京城以外,若是遇上个‘山匪水匪’,命还能是自己的吗?但皇上的话已经说出来了,哪里还能允许他再说半个不字。他乖乖的磕头谢恩:“儿臣谨遵父命。”
永康帝朝皇后和太子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了虚的话,你们也听见了。朕并没有大碍。去吧!”
皇后再一次看向甘氏,见甘氏还是沉默着没有说话,这才低着头,慢慢的退了出去。
永康帝的视线回转过来,看向林芳华,“你也滚出去!朝事上哪有你说话的份?”
林芳华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当着甘氏的面,当成奴才一样的被呵斥,她羞愤难当。想要辩解两句,但看着皇上看过来时阴鸷的眼神,马上就又缩了回去。
等林芳华也出去了,甘氏才又将永康帝身下的软枕取出来一个,叫他躺平了舒服些:“当着外人的面呢,好歹给她留点脸面。”
永康帝闭着眼睛道:“别口不对心。朕要真给她好脸,回头你就该不给朕好脸了。”话说完,也不去管甘氏怎么想,只去叫缩在一边装雕像的了虚道长:“行了,这大殿里也没有外人了,你近前来吧。说说怎么一回事?”
了虚道长叹了一声:“想必陛下自己也有感觉,您这是中了一种迷药的后遗症。”
永康帝脸上的神情果然没有太大的波动:“朕也确实是猜了一个大概。怎么样?可有什么办法?”
了虚道长点点头:“只要离了那东西,就无碍了。清心静养上两个月,就差不多了。”
两个月,他得忍的住才行啊。
永康帝的脸色就慢慢的不好了起来,“有什么能代替的药物吗?”
了虚道长垂着眼睑,摇摇头:“陛下还是将那妖物拿出来,交给老道保管的好。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陛下的龙体要紧。”
永康帝眼睛闪了闪,好半天才道:“你先下去歇着吧。这段时间就在宫里住着。”
对了虚道长的提议,却根本没有回应。
等了虚出去了,甘氏才道:“既然真不是好东西,您就不能再沾了……”
“那朕……即便富有四海,活着还有什么趣味?”永康帝闭上眼睛,在面对甘氏的时候,早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尴尬了。他的声音马上低沉了下来,轻声道:“叫了虚再炼上两炉丹药……”
甘氏沉默了半晌,才慢慢点头:“罢了!这些年你心里憋屈我也知道……人就短短这么一辈子,别看整天万岁千岁的喊着,可谁又能真的千年万年的长在这世上……”
“还是你懂朕!”永康帝叹了一声:“这段时间,朝事你帮着处理了吧。”
“那我把后殿收拾出来,暂时就住过来吧。有处理不了的,再来讨陛下的主意。”甘氏将被子给永康帝盖上,就转身走了出去。
何嬷嬷等在外面,主仆俩一前一后走着。
“主子,了虚道长那里,还等着您的吩咐呢。”何嬷嬷左右看看,近处空旷无一人,她这才低低的说了一声。
甘氏轻轻的‘嗯’了一声:“解药掺进去,量只许给一半。”
何嬷嬷应了一声,就不再言语。
甘氏却停下脚步:“叫石中玉去给桐桐送信,叫桐桐去大慈恩寺给皇上祈福吧。”
“祈福?”林雨桐马上就明白了甘氏的意思,太子出京了,自己得去做‘孝女’了!
石中玉一笑:“大慈恩寺,风景跟这温泉山庄的景致又不同。您只当是换个地方,换个心情。老在同一个地方也闷的慌。”
闷不闷的林雨桐也不在乎这个,去大慈恩寺倒也好,正好给四爷找到了能陪他说话解闷的人。那些个得道高僧,在佛道上,应该跟四爷有许多共同话题。
“那收拾收拾就走吧。”林雨桐答应的十分利索。
大慈恩寺,是大周最负盛名的寺庙。
虽说是寺庙清苦,但这也得看跟谁比。好歹也是公主,寺里对贵人也是相当重视的。即便是素斋,做的也别有风味。
让她坐在这里念经,她是坐不住的。反倒是寺庙的豆腐坊,叫林雨桐有了不一样的兴趣。每天跟着寺里的和尚一起磨豆子,做豆腐,听着他们念经,觉得心里没来由的沉静了许多。四爷见她有兴致,每天也跟着大和尚去山谷的泉眼里挑水,用这泉水煮出来的豆浆,没有豆子的腥味,带着一股子甘冽的清甜。
两人用自己做出来的豆腐,供奉在佛前,又将豆腐送到宫里,给甘氏和永康帝添菜。就连郭常和那里,也得了许多。
林雨桐都能想象得到郭常和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他自家的豆腐都吃不完,谁稀罕豆腐?即便是公主做的豆腐,那也是豆腐。
天慢慢冷了,林雨桐却觉得这豆腐坊每天要做的豆腐的量突然就多了许多。而且数量还在一天天的增加。
“是鲜菜越来越少的缘故吧?”林雨桐问这管着豆腐坊的大和尚。
大和尚摇摇头:“殿下有所不知,如今寺庙里寄居了许多前来应试的读书人,所耗自然就多些。”
林雨桐这才恍然,一些贫寒的学子,住不起客栈,就来寺庙借住。帮着寺里抄写佛经,换取每日的饭食。林雨桐以前不是很明白那些戏文上为什么总说什么赶考一去整三年。可如今对这样的事情却已经见惯了。好些读书人勉强凑足了进京城的盘缠,可到了京城,吃住都是问题。这要是考上还好说,要是考不上,好些人连回去的路费都没有。这些人就不得的滞留京城谋生,攒银子,可等银子攒足了,这三年也就差不多要过了。想回去吧。这又到了大比之年。就又得撑着考试。
这就是现状。
这天,林雨桐和四爷一身布衣的出门,去了山下的慈恩镇。
慈恩镇距离京城只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又紧挨着大慈恩寺,所以,这个镇子比起其他地方,繁华了许多。
镇上的饭馆茶楼的招牌,多是跟寺庙有关的。吃不上寺里的素斋,有不少人也愿意在镇上吃上一顿。所以,细细问去,这凡是素菜的馆子,总有拐了好几道弯的亲戚在寺里出家做和尚,而且还一准在厨房里做的火头僧。要不然这做素斋的秘方怎么来的?编呗,谁编排的好,谁的生意就红火些。
今儿四爷和林雨桐带着贵武和三喜,就来了镇上最大的一个素菜馆子,怀恩居。
这名字起的,也不知道是怀的谁的恩。
没有要雅间,就在大堂里临窗的位子上坐了。随意的点了几个店里的招牌菜,就静静的听着这市井的声音。
菜上的很快,林雨桐一动筷子,菜一入口,就皱了皱眉,怪不得就这家的素菜味道好呢。原来这还是加了荤的了。将鸡肉和香菇煮熟烘干磨成粉,当鸡精在用罢了。怪不得素菜比别家的鲜美。只能说这店家比别家都奸猾。
尝了两口,林雨桐和四爷就不再动筷子了。
林雨桐叫三喜出去买几个小摊子上的素烧饼来,回头去见四爷朝大堂最里侧,靠着墙角的一桌看去。
这一桌的感觉,叫人觉得怪异。
坐在上首的,是个二十多岁的读书人。身上的衣服洗的发白,尽管没有补丁,但也看得出家境十分的贫寒。见他的胳膊只在桌子上挨了一下,就小心的抬起胳膊,好似怕桌上残存的油渍沾到身上一般。这番作态,马上就叫人觉得,这身上的衣服,大概是唯一一件能穿的出门的。
而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富态的中年人,手上戴着扳指戒指,将肥嘟嘟的手撑得更合不住了。端着茶杯,脸上不笑不怒,故作一副威严装。身上的衣服,是绸缎的料子。林雨桐猜测,这该是个商人。
年轻人的两侧,一侧是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人,干瘦干瘦的,身上穿着细棉布做的夹袍子,林雨桐倒是看不出这人是账房先生,还是官府的师爷。
背对着林雨桐的,看起来膀大腰圆,又是一身短打打扮。不是保镖就是镖师。
这倒是奇了怪了,一桌四个人,四个职业。这怎能不叫人侧目。
都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这四个人是个什么情况呢。
林雨桐朝四爷看看,也不由的有了兴趣。
赵寻坐在这里,着实有些恼怒。感受得到别人打量的目光,他就更有几分不自在。
桌子上诡异的静默着,他知道,他们都在等他的答复。
“张老爷看得起在下,是在下的荣幸。”赵寻慢悠悠的开口,“但这朝廷科举,京城人才济济。在下可没张老爷这般有信心,认为在下必会高中。所以,您的好意在下心领了。等他日真的高中了,再感谢张老爷的这番吉言。”
张宝财眨巴了一下绿豆眼,脸上的肥肉嘟噜噜的跳了两下,对于赵寻的拒绝,好似没有预料到一般,愣了半晌,脸上才浮现出几分怒色:“赵举人,你可想好了。有我的资助,你即便这一科没有考中,下一科咱们再接着来。你的盘缠费用,我都包圆了。可你要是错过了我,这科万一不准,你可就连回乡的银子都没有了。要是我没猜错,你现在定是身无分文。”
林雨桐听到这里,就有些不懂了,朝四爷看过去,“这是干什么?提前投资?”
四爷叹了一声:“以后见怪就不怪了。”他下巴朝那一桌点了点,“别看那桌子,就那老板样的声音最大,其实,他才是不拿事的。夹在两人中间,小胡子的那位,才是今儿的主。他这是一手托两家。先在这些举子中,选出有前途,很可能高中,并且家境贫寒的人来,然后再找出的价码的人。他就是这个中间人。在这举子考试到赴任期间,所有的开销,都由这个商人包了。”
“那这小胡子呢?”林雨桐问道:“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四爷笑道:“他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听话的东家,给人家当师爷的。那个膀大腰圆的,就是以后预备的捕头。明白了吗?”
林雨桐这才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只要是读书的苗子,就有人愿意给投资。不仅给银子,就连以后当官的班底都是现成的。你只要负责考试,剩下的事情全有下面的人给包办了。
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啊!如此一来,这些官员,岂不是要成为别人手里的棋子了。
四爷冷笑一声:“这样的风气习惯,历朝历代都有。像是这样在京城现找的还比较少,大多数都是在各自的老家都定好的。从出门赶考的那一刻,他们背后就站了一群要依附他们而生的人。要是真考中了,自身也有几分手腕的,倒是能将这么一伙子吸血虫从身上撕下来。要是手段稍微欠缺点,这官当的,也就跟戏台上唱戏的官老爷一样,就是个花架子。一点实权都沾不到。”
林雨桐的神色慢慢就郑重起来了,都说官商勾结,可这样的官商勾结形式,又是相当牢固的。不得不慎之又慎啊!
正说着话,就听见‘哐当’一声,是凳子倒地的声音。
林雨桐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那书生冷着一张脸,站了起来,甩袖就走。
四爷给了贵武一个眼神,贵武紧跟着那书生走了出去。
而那桌的对话,却又断断续续的传了过来。
被书生称为张老爷的肥胖商人,可能觉得这番动静有点丢人,就埋怨道:“我说找一间雅间,那赵寻非不去。一看就是一辈子穷命。我说,胡师爷,咱们换个人行不行,怎么就非他不可了?这天下有才情的人多了,不一定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吧。这般不识抬举的强硬性子,就是将来,这也不好掌控……”
胡师爷心道:你懂个屁!
这天下有才的人多了,可你都能认识吗?你都知根知底吗?你能知道他是不是有真才实学吗?再说了,你以为找个软蛋就那么好?扶不起来的时候就有的哭了。他倒是宁愿找个性子硬一些的,能立起来的。这师爷再精明能干,还都是得藏在幕后的。这大面上的事,还得老爷们自己周旋。遇上个大庭广众之下动不动看师爷脸色的主子,那就真有乐子瞧了。他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带着和煦的笑:“张老爷您别着急,我说心里有底就心里有底。既然看上了,咱还能让他给跑了?您放心,今晚他有地方住,明儿可就不一定了。不答应不要紧啊,咱们总有办法叫他答应。您有银子,有银子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张老爷顿时就哈哈笑了起来:“走走走!咱们先回京城。这里的菜清汤寡水的,有个什么趣。”
胡师爷这才对对面的大汉道:“林大,你留下。”说着,就使了个眼色。
林大起身行礼:“您放心,保准办的妥帖。”
看着三人离开酒楼,林雨桐脸上的神色怎么也好看不起来。要是真选□□这样的官员,朝廷可就从根子上烂了。
付了银子,两人这才起身,在街上随意的转了半晌,就上山回了寺里。刚进寺院,就见那知客僧站在门边,嘴里念着阿弥陀佛,手里却拿着一个油汪汪的鸡腿,他脸上带着几分愤怒,对站在他对面满脸尴尬的赵寻道:“佛门清净之地,施主怎好……将这些……带进来……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赵寻的脸上通红一片,“大师!这绝对不是在下所为。不怕大师笑话,在下身无分文,就算嘴馋,也买不起啊。”
这知客僧面上刚露出点犹豫之色,林雨桐就听见一阵脚步声,转头一看,就见一个粗壮的妇人抓着两把带着尘土和鲜血的鸡毛进来,远远的看见和尚手里的鸡腿,就‘嗷’的一嗓子扑了过去,“我就说,我家的大花怎么不见了。原来都是进了你们这些酒肉和尚的肚子里了。你们念的什么佛。嘴里慈悲,却下这样的杀手……”
知客僧又唱了一声佛号,却不跟妇人去解释,只看着赵寻有些恼怒,“贫僧以为施主只是贪图口腹之欲,才对佛祖不敬,没想到竟然还偷窃他们财物,小寺实不能容你。施主还是速速离去……省的佛祖见怪。”
这赵寻顿时脸都气的青紫:“大师,在下虽贫寒,但也是读书人,也知道礼义廉耻。您这般断案,可真是委屈了好人。”
知客僧摇摇头:“小僧本也不相信,但跟施主同屋的李施主,却亲眼所见施主你在寺里偷吃荤腥……这又怎么说?”
李石柱?
赵寻的面色一下子就苍白起来。
知客僧摆摆手:“李施主与施主你,向来亲密。他的话,该做不得假。”
正说着话,从偏殿后面绕出一个青年来,见了赵寻就作揖:“赵兄,佛祖面前,不能打诳语。在下对不住了。”
赵寻指着李石柱:“好好好!李石柱,你真是好样的!你收了那姓胡的多少银子,做出这般腌臜事来!”
李石柱的脸上漏出几分怒色:“赵兄这是看不起在下了!在下岂是那区区几个银子能收买。”
赵寻还要说话,却不想那妇人猛的扑过去,抱住知客僧脚边的箱子就不撒手:“你偷了我家的鸡,这箱子就做抵押了。你什么时候还上银子,这箱子什么时候还给你。”
原来这箱子是知客僧将赵寻的行李一股脑的搬出来了,书生的箱子里,除了两件破衣烂衫,就是书了。要科举了,什么都能丢,就是书不能丢。
赵寻赶紧阻拦:“大娘,您的鸡真不是我偷的。”
那妇人却看向李石柱:“你同窗都说是你偷的,还想混赖!”说着,就一拍大腿,坐下地上哭嚎了起来,“杀千刀的,还是读书人呢?没见过偷鸡的在寺庙吃的读书人哟……”
那音调曲折蜿蜒,一会功夫,就聚集了不少人来。
李石柱从身上摸出一串铜钱来,塞给那妇人,“大娘,我这同窗只是一时糊涂,您就原谅则个,这些钱赔给您了,您把箱子还给他。可不能为了这点事,毁了一个人的大好前程,是不是?”
那妇人将钱在手里掂了掂,这才止住哭声,将箱子推过去:“你这后生还有个读书人的样子,却不像那个……长个人模狗样,内了却是个黑的……我呸!还是个读书人呢。”
李石柱一笑,眼里闪过一丝自得,转脸又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将箱子递给赵寻:“赵兄,咱们虽说私交甚笃,但是是非对错,这是在下坚守的底线。没有大义灭亲的准备,就没有为官的资格!”
“说的好!”周围不知道谁叫了一声好。紧跟着,叫好声四起。
林雨桐和四爷默默的看着李石柱的表演,不得不说,这个人除了品行不好,其他的都比赵寻好。心机手段无一不缺,关键是下的狠手。对着朋友,那也是能当做阶梯踩着往上爬。这是知道大慈恩寺里住着公主,才想利用舆论,经营自己的名声。只要公主知道他的名声,即便不能考中,可只要有贵人提携,举人也一样能出仕为官的。
四爷和林雨桐走了过去,见那知客僧要行礼,三喜就给了一个眼色,制止了。
“你叫李石柱?”四爷问道。
李石柱见走来的一对夫妻气度不凡,忙拱手应了:“不知贤伉俪是?”
四爷还没说话呢,边上就有人起哄:“瞧瞧,知道这位举人老爷要考中了,都上来巴结。那偷鸡的书生怎么就没人问?还是得人品好!”
李石柱脸上就带上谦和的笑意:“大家抬举,等高中那一日,请大家喝酒。”说着,就看向赵寻:“你说是不是,赵兄。”
林雨桐没等赵寻回答,就冷笑一声,:“他能不能高中,我不知道。”她的眼睛上下打量李石柱,“你嘛……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今科……与你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