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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完后到了武秀才那里,今天来的早,上工的,下工的护院都在,人不少。
武教头见到他,热情的招呼了一声,将秦枫引介给了其它护院,彼此先混个脸熟。
上夜工的护院都回去休息了,秦枫找了空当,将武秀才拉到一旁,低声道:“武教头,听说今天夫人要出门,需要几个护院陪同看护,你瞧带上我成不,第一次来这金陵,很想出去见识一番。”
武秀才眯着眼,思量了一会儿,道:“当然可以,以罗兄弟的功夫,这一趟出去,我倒是求之不得呢,再说你刚刚来到金陵,自然也该出去熟识一下这金陵的人情地貌。
秦枫见武秀才欣然答应,心中大喜,只要能随着出去,就有机会与那萧大小姐沟通几句了。
古时的一般人家,甚至是县官老爷,也是乘不起马车的,有时侯县官出去办事,还需要到专门的车马出租场所去打车,银子不少花,要是遇上马匹生病抽风什么的,那就是有去无回的单程车了,想要回来,除非能再打辆车马,否则就只能步行了,所以古时候的官老爷大多喜欢乘轿,临时租用几个轿夫,即保险,又省钱,长而久之,轿子反而比马车更加普及起来。
当然,以上所述只是秦枫在自己前世的一些历史常识,而且是随唐以前的情况,到了宋明的时候,车马使用就方便多了,天下也有了大量专供车马行进方便的官道。但这里毕竟是大华国,是属于另一个不同时空的国家,不仅大户人家配备了多辆设施装修豪华的马车,即便是一般小户百姓之家,也可以自己养马配车。
这不,上了金陵的主街道后,秦枫便看到了一片车马行人穿梭往来的热闹景象。
这也是秦枫第一次真正的见识到这个时代的风土人情与民风世貌。
金陵,相当于一个比县大一点儿的地级市,但显然这个金陵的经济治安状况不错,大街上商铺林立,小贩、果商、各类日用商用家用专卖店比比皆是,单说这萧府门前横过的那条主街道,一眼望去,青灰褐紫的各色建筑两排一线的绵延而去,竟是看不到头儿,大到五六层的楼阁式饭庄,小到临街的砖瓦式酒铺米店,皆是生意兴隆,一派欣欣向荣的热闹景象。
二八少女待嫁闺中不得擅自出户,这种传统的古代思想在秦枫眼前的现实景象下已经完全无法成立,看看那街道上、小巷中、摊贩前,到处都是男女老少,买菜的、杂耍的、赶车的;吆喝声、买卖声、招呼声,此起彼伏,俨然是一副现实版的清明上河图,那些妙龄少女,青丝素服,绢花锦帕,巧笑倩兮,嘤嘤笑语,那些潇洒少年郎,那些朴实的农家少,或布衣华服,或公子农夫,或折扇锄头,或黑面油头,身份地位或有不同,但融与天地之间,无异就是一幕最为写实的生活写照。
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但这也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对秦枫来说,这是一个以往只能出现在电视里、小说中的古代世界,但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这就是现实,这就是生活。
原本以为那萧大小姐想要离家出走的念头实在是胆大,但秦枫此刻却突然明白,那萧大小姐所说的有一技之长便能养身糊口之说也并非夸夸之谈,眼前的一切便是证明,或许这片称之为大华国的土地以前有过战争纷乱,又或许将来仍会出现那种只要有人类存在有利益存在便会有战争存在的一天,但至少目前来看,不管这个大华国朝庭究竟是有能还是无能,展现在秦枫眼前的金陵,却是一片和平繁荣的景象,这里的人民,与他所熟悉的那个时代的人们本质上是一样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该怎样生活,就怎样生活。
感慨一番,赞叹一番,该做的事情还得做,过了半程街道,秦枫与那农夫打了声招呼,简单请教了几句驾驭车马的基本功,便跨上了马车,做起了一个临时的车夫。
萧夫人的马车在前,萧大小姐的马车在后,还有一辆装载着那通判聘礼的马车跟在最后,前面有家丁护院看路,后面有丫环婢女伺候,那武秀才处在两车中央的位置,见到秦枫驾车,也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多说什么,看来那婢女说的对,在那武教头心里,秦枫功夫比他好,综合素质高,虽是一个新进家丁,但威信俨然已经胜过其它家丁。
好在那福伯没跟来,否则见到秦枫驾了小姐的马车,非得吹胡子瞪眼不可。
车里就那萧大小姐一个人,没有丫环陪着。
该怎么开口,找个什么切入点才好,还是等着那萧大小姐从那通判家里出来,回去的时候再说才好。秦枫心里嘀咕着,知道那萧大小姐就在自己的身后,秦枫心里便突突直跳,仿佛回到了当初与前世的她相见一般,这种患得患失的不自在感觉,令秦枫坐立难安。
还好这车马走的不快,那匹红鬃大马倒也听话,见到换了主人,也没什么过激的反应,哧哧喘着粗气,仰着头走的欢快。
正犹豫间,车队却突然停了下来,秦枫侧头一看,左前方是一座红墙高门大宅,门口两座青铜狮子,狮口大开,眼若铜铃,气势非凡,再看那宅前门檐上横着一块红木大牌匾,上书“金陵范府”四个金漆大字,龙飞凤舞,衬托出这家府第主人的不凡。
原来不知不觉之间,竟然已经到了那金陵通判的宅前了。
对于这个大华国的官阶品制,秦枫并不清楚,不过按照中国古时的品阶来推算,这通判一职,应该是六品官员,最大也不会超过五品以上,萧夫人是宰相萧铣之妻,论官阶的话,应该在二品之上,自然要大过这通判不少,可惜萧夫人现在只是挂个虚名,吃的是那萧铣的老本,论起身份地位,已经大不如前,所以才会委曲自己,亲自登门来退定。
这一点令秦枫也倍感诧异,萧家虽已失势,但毕竟还是个大户,家主亲自带着女儿来退聘的事情,仍是有些过格,照常理来说,只要托个媒婆来周旋即可,可她偏偏要自己来,足见这萧夫人也是一个性子极强的人。
既然已经到了,那现在也不能再跟萧大小姐说什么了,等回程的时候再说吧。
秦枫回过头,招呼道:“小姐,通判府到了,下车吧。”
车帘被一只洁白如玉的素手轻轻的拨开,露出了萧大小姐那张冠绝天下的俏脸。
见到并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车夫,而是先前那个刚刚入府有些与众不同的家丁,萧大小姐先是一惊,紧接着脸上浮起一丝红晕,却也没说什么,只低声的嗯了一声,闪身从车撵上走了下来。
秦枫跟着跳了下来,见那些丫环还没有跟过来,突然凑到萧大小姐身边,低声道:“小姐,待会儿回去的时候,我想单独与你说几句话,希望你到时候不要觉得突兀,我要跟你说的事情,真的很重要。”萧大小姐啊了一声,不及反应,两个丫环已经围了过来,她瞥了秦枫一眼,见他神色严肃,不似玩笑,心中嘀咕:“他要与我说什么,这人倒也无礼胆大,竟然私下与那车夫掉换,难道真的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么?”
前面萧夫人已经下车,招呼了一声,萧大小姐也不及多想,匆匆赶了过去。
秦枫随着那武秀才,将那些通判送来的聘礼统统搬了下来,与其它几个家丁护院一起扛着,随那夫人小姐进了那通判府。
刚一进府,却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迎面而来,左右跟着几个随从。这中年男人一身深绿色的官袍,袍上绣着一朵朵直径约一寸大小的红花,头戴一顶金丝长冠帽,方脸长须,面白肤润,气宇不凡。
跟旁边的武秀才一问,原来此人便是这金陵的政府一把手,除了军务之外,掌控金陵大小事务的通判范西哲。
见到萧夫人,那范西哲长作了一揖,笑道:“不知花蕊夫人亲自登门,有失远迎,下官当真是失礼失礼啊。”
招呼打完,眼神却落在了萧大小姐的脸上。
花蕊夫人是萧夫人的官家封号,这萧夫人本名姓郭,名君怡,嫁于萧府后,被皇帝亲自赐封为花蕊夫人。
萧夫人回鞠了一礼,随着那范西哲进了正堂,秦枫与武秀才他们限于家丁下人的身份,只能在院中等侯着。
秦枫第一眼看到那范西哲,尤其是看到他那副跟小白脸似的脸上长着的那双桃花眼,心里便觉得极不是滋味儿,对这个范西哲更是充满了莫明的厌恶,总觉得此人不简单,心计颇深,与那种心口不一的斯文败类形象极为符合。
这是一种直觉,秦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强烈的察言观色的看人直觉,但他很笃信这种直觉。
萧夫人与萧大小姐与那通判在堂上谈了些什么事,他不知道,也听不到,但他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却是越来越浓烈,尤其是到了现在,这种感觉便更加的强烈。
正郁闷时,门外有人匆匆奔了进来,看打扮应该是这通判府的家丁,这家丁直奔正堂而去,还没越过门坎,便已经高声大呼道:“老爷,宣府都尉潘将军来了,现在已经到了府外了。”
这潘将军也不知是何方人物,那范西哲竟然抛下萧夫人,从正堂急急的跑了出来,匆匆迎向府外。
秦枫觉得奇怪,朝旁边的武秀才问道:“武教头,那个潘将军是什么人物,竟然能将这通判吓成这幅模样。”
武秀才也是一脸惊愕,回道:“那潘将军叫潘继德,是一个从二品都尉武将,原来是那冀州柱国公刘洪的部将,刘洪死后,降了朝庭,被任命为这冀州宣府的都尉,主管宣府所辖内的四郡十八县的军事,这金陵便正是他的管辖范围,只不过他怎麽会突然来到这里,我却不清楚了。”
秦枫心中总算有了点谱,原来那潘将军是这范西哲的顶头上司,他突然这么一来,不是突击检查,就是下来捞银子来了,做为这宣府的军区司令员,他的职级显然要比那金陵的通判大的多。
自己刚才心有不安,难道就与这个潘都尉有关?
此时府外已是人声鼎沸,看来这潘将军带了不少人马过来,须臾之后,范西哲领着一个黑脸大汉匆匆而回,点头呵腰,一副卑躬之态。
这大汉应该便是那潘继德了,只见他身穿一身劲装绯袍,上绣一虎一豹,腰粗膀圆,一看便是一个野蛮武夫。
这潘将军气势不小,听到范西哲说正堂有客,竟然立在了那里,不肯进去,吼道:“我今天是来通传朝庭新令,顺便视察金陵的工御防事,无关人等一律闪开,管他什么夫人还是小姐,统统都给我轰走。”
秦枫心中总觉得不对,这潘将军官至二品,既然要来视察工作,又怎能不提前通报,预传公文,即便是突击抽查,也不会如此贸然,这其中的原因,绝不简单。
那边萧夫人与小姐已经闻声而出,萧夫人见到那潘将军,却并不惊慌,盈盈上前,施了一礼,笑道:“原来是潘将军来了。”
这萧夫人竟然与这位潘将军认识,秦枫吃了一惊,就连旁边的武秀才,也是吃了一惊。
潘继德呼呼一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萧府的花蕊夫人,多年不见,夫人的神采依然如昨啊。”
“将军缪赞了,我寡居多年,早已是昨日黄花,哪儿还有什么神采,倒是潘将军您,依然如八年前那般威武呢。”
两人互拍马屁,可见双方皆对彼此的身份有所忌惮。
潘继德突然脸色一沉,正色道:“最近我听说夫人打算要举家搬迁到帝京去,可有此事?”
萧夫人脸色平静,毫无波澜,笑道:“确有此事,只因小女与那帝京的秦家的公子有了婚约,加之帝京也是我家老太爷的故土,所以我便打算寻个时间搬回去,自此久居,不会再回来了。”
潘继德神情一耷,从怀中掏出一张黄卷来,冷声道:“只怕夫人您这次恐怕是走不成了,圣上刚刚下旨,今年的选美,要提前了,我这次来金陵,便是为了通传皇上的新旨,从今天起,所有宣府管辖郡县内的少女,凡未婚嫁的,统统要备案留看,一律不得越境外出,违令者,斩!”
萧夫人脸色大变,身子急颤,身旁的萧大小姐也是花容失色,身体摇摇欲坠,一张俏脸登时变得无比。
“怎麽会这样,不是说选美要到了秋后才开始么,怎麽说变就变了呢?”
萧夫人强打精神问道,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无异是一个惨酷的打击,之前付出的一切努力,瞬间便轰然倒塌了。
潘继德冷笑道:“花蕊夫人,这选美之事可不是我能左右的,圣上说要什么时候选,就得什么时候选,此事连太后都批了,还能有假么,你若不信,我这里便有皇上的圣旨,夫人要不要亲自过目一下呢?”
萧夫人颤颤悠悠的结果了那道圣旨,打开来一看,脸色刷白,再也无力撑下去,身子向旁边倾倒了下去。
萧大小姐急忙扶住了她的身子,惊道:“娘,你怎么了?”
萧夫人强行稳住身子,再次细看了一遍那圣旨,终是长叹一声,将那道圣旨还给了潘继德。
“花蕊夫人,萧大小姐艳名四播,皇上早有耳闻,今年选美,萧大小姐必定会占得花魁,夫人不妨回去后好好准备一下,除非小姐这两日便出嫁为妇,否则清明过后,我便会派人到府上接人,小姐若是最后能被皇上选中,夫人自然也可随着进宫,从此飞黄腾达,福荫无双啊,我这宣府都尉,也算是功德一件,日后一定不会忘了夫人和小姐的成人之美。”
花蕊夫人这空当儿哪儿还有心情听这潘继德在这儿说风凉话,牵了萧大小姐的手,闷声道:“玉若,我们走。”
秦枫心中有疑,眼下却也不是说的时候,只得跟武秀才他们一道,闷声跟着花蕊夫人和小姐出门而去。
上车时,萧大小姐与秦枫打了个照面,眼中含泪,即恨且怨。
秦枫调转马头,心道:“我日他个潘将军,日他个范西哲,这场戏做的果然高妙,那圣旨或许的确不假,但不准任何人离开这金陵却绝非皇上的旨意,这其中的猫腻,当老子看不出来么,着急选美是假,二人合伙串通才是真,这一番威逼下来,萧大小姐不嫁也得嫁,金陵能配得上萧府小姐的,除了那范西哲还有谁,更何况这金陵所有向萧府提亲的官员大户又有哪个能与范西哲明着抢,也不知道那范西哲究竟给那潘继德递了多少银子,竟然能请得动他来演这么一出。”
想到此处,秦枫再也沉不住气,当下扭过头,直接一把撩开那车帘,冲着里面一脸悲泣加愕然的萧大小姐道:“小姐,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也要跟你好好谈谈了。”
萧大小姐一楞,伸手将车帘掩了下来,愠道:“你要说什么,只管说就好,拉开这车帘,又成何体统?”
秦枫心中郁闷,到了这时候,她还顾着那些狗屁礼节呢,急道:“小姐,这话一句两句说不清,总之我有办法能叫你避开这选美之祸,你相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