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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与元姬到底有些纠葛,伯弈的心中亦是愤怒难言,原本生死天定、自有因果,对于生死修道的人看得淡薄,但要使一个娇弱的女子这般痛苦地卑微地死去,是要如何的深仇大恨才能做出这畜生般的事来?
伯弈凤目微眯,眼中带起了无尽的寒意,他猛地抬掌击向一边,雪地一处爆溅飞开,他冷冷开口,竟带了些杀气:“既已跟到此处,无谓再鬼祟行事?”
话音刚落,就见一只青鸾自高空盘旋而下,鸟背上是金发飘逸人才俊雅的金凤侯凤栖梧。
凤栖梧向伯弈几人走近,看到地上躺着的人,脸上露出了十分复杂的神情。
伯弈一双凤目泛着冷寒,静静地漠然地看着他。
凤栖梧知道伯弈在疑自己,苦笑着道:“若真是金凤国做的,为何要将元姬的尸身放在此处?”
伯弈不言,凤栖梧轻轻地抚着趴在地上乖巧静待的青鸾,颇有些伤感地道:“传说,这青鸾为神鸟,有世上最美妙的声音,但它们只愿为爱而歌唱。但是,在金凤国,却从没有人能听到青鸾的歌声。因为,金凤国是被神诅咒的地方,也是被世人遗弃的地方。”
凤栖梧话语中带着无尽的寂寥与落寞之感,听得无忧和包子很是酸涩:“金凤人生来俊美,有永恒的月光相伴,有天赐的神鸟相助,但因双生双性,终世不能得尝爱与被爱的滋味,只能一生的孤寂。”
稍顿,他又缓缓注目着地上的人,目中竟似含了浅淡的情意:“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从未想过将她致死。我对她生过妄念,也动过心。所以才将她关在了囚室里,无论她鄙夷也好、怨憎也好,我只想消磨了她的意志,让她开口求饶,只能接受我这怪物的欢爱,再不能逃、不能离,一生与我做伴。”
空气更冷了些,三人静静地听着凤栖梧的解释,心里有些憋闷,谁都没有说话。
恰在这时,远处却又传来飞骑驰骋的踢踏声。几人抬头望去,远远看到大约百骑人马绝尘而来,当头者为一着锁甲的年青将领,看模样应是暮月国的兵将。
凤栖梧脸色大变,要掩饰已经来不及了。他瞬间明白过来,原来将元姬杀于此地的人要的就是这个误会。
只是他心中不明,素来甚少参与诸侯之争的金凤国究竟被谁盯上了?诸侯中,论争雄的实力金凤根本排不上位,他也一直不曾多问世事,甚少在明面上参与他们的斗争。
如今是谁,要把金凤推向噩梦的深渊,挑起战祸的争端?莫非是发现了他与古虞国的亲密?
不过十弹指的功夫,疾驰而来的人马已至。率队的是一名年轻将领,他在此地见到金凤侯面上颇露了些意外之色。
他下马行了单膝礼,又将一封函件举过头顶,递给了凤栖梧,恭敬说道:“见过金凤侯。小的卫傕,乃暮月国元青将军骑下副将,奉令前来接迎暮月元姬公女。”
金凤侯不着痕迹地挪了下身子,有意挡住些将士们的视线,强作镇定地接了函件,略略看过道:“好,将军自请先去。本侯正与友话别,这边事了随后即至。”
卫傕起身拱手:“是。”卫傕干脆地转身上马,身后却有一兵士插嘴叫道:“将军,将军,前方的地上好像躺了一个死人?”
金凤侯一听,顿觉头皮发麻、身子发僵,脑海里诸多念头闪过,这里不过百骑,若能尽数杀之,此事或能转圜。只是,有伯弈三人在,他又吃不准该不该下手。
卫傕顺着话头对后面的兵士厉声道:“还不过去探查,若真有死人在此,扰了金凤侯,你们还要命不要?”
凤栖梧直视着眼前的年轻将领,那卫傕却毫不畏惧,只恭敬地与他对视,胸有成竹地等待着探查将士的复命。
回命者很快就过来了,言语似乎有些犹疑:“将军,已查过,地上是,是个雪人。”
卫傕眼中闪过惊色,仍勉力维持平静形容:“可将附近都仔细看过了?”
回者略显了些怯意:“都看过了。”卫傕微做沉吟,抬头迎视凤栖梧道:“侯爷,既然是一场虚惊,那小将这便去接公女,还请侯爷着人来迎。”
元姬的尸身怎的变成了雪人?凤栖梧心中也很困惑,他稳住心神对卫傕颌首,示意他们先去。
卫傕略有些不甘地再次看向了雪人处,翻身上马,率将士向金凤方向驰去。
这一路,他心情越发沉重。他们早已在此处暗伏多日,得了斥候得手的讯息又算好了出来的时机,求的便是人赃并获,让金凤侯百口莫辩。
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元姬的尸身去了哪儿?如今是赔了夫人却没得到想要的结果,他要如何回去与侯爷复命?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到金凤国,与金凤侯这老狐狸周旋一番,至于能不能全身而退,就得看运气了。
卫傕一去,凤栖梧心中很快有了计较,他对静立一旁的伯弈道:“多谢先生相助。”
伯弈冷然接过:“金凤侯勿需多礼,在下并无刻意相助,当不得你这一谢。”
凤栖梧情知伯弈此时对他有了成见,浑不在意地爽朗一笑道:“即便仙者不是刻意,也真是解了金凤当下之危。若元姬之事败露,金凤国少不得与暮月国势成水火。”
无忧在伯弈身后,包子却不见了踪影。无忧听到伯弈与金凤侯的一番对话,却是云里雾里不知所谓。
这人与人之间的算计,伯弈也实在有些厌烦,无意再与他做纠缠,对着金凤侯略略拱手,也不待他反应,就带了无忧施施然去了。
迎面跑来一只雪白的包子狼,远远地就在叫道:“师公,小主人,办好了办好了。”
原来,情急之中,伯弈暗使包子将元姬的尸身送走。包子因心中有愧,驮着尸身行回了月林,将元姬的尸体埋在了翡冷清泉附近的一棵古木之下。
想着有小精灵做伴,能沐浴到永恒的温柔月光,即便元姬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也不会生出寂寞。
可是,包子不知,正是他的这一小心思,却险些在日后给人界带来了灭顶之灾,也正是因他的这一小心思改变了伯弈、术离包括他自己的命运。
世间哪有无缘而就的成,无缘而起的败呢,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恰恰好了而已。
一片白茫清冷,天地间仿佛又只剩了他们三人。这走了才一会儿,无忧就偷瞧了伯弈好几回,几番欲言又止。
无忧逗弄着身边一上一下欢腾着的小红兽,心中暗自思量:那元姬毕竟对伯弈有些情愫,如今却死得莫名,不知他心中可有些不舍与怅然。自己因顾虑着他的心情,强忍下对此事的好奇不问,死包子一整天都软趴趴地藏在袖笼里不肯出来,估计还在为元姬身死的事内疚。
“忧儿有事直问便可,为何行路都心神不宁?”对无忧的走神,伯弈早有察觉。
无忧一听伯弈发话,低沉的情绪一下就高涨了起来,眼睛微弯,暗自想到,有个神仙师父就是好。
无忧赶紧马屁地挨近过去,轻轻牵扯着伯弈的宽袖,可怜兮兮地道:“师父,还用我问吗,不就是元姬的事,金凤的事吗?我这都想得快要心竭了,师父你就大发慈悲、知无不言,快快解了小徒儿的困疑吧。”
伯弈瞧无忧的模样,捏了捏她粉嫩的玉腮,清冷中带着些不自知的宠溺:“人界有一句话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如今这元姬便是做了暮月国的狡兔。”
无忧杏眼微亮:“此话何解?”伯弈淡淡道:“暮月国使元姬前来,本为与金凤国结缘,多个助力,但元姬并未如愿成事。那日,包子将元姬送至冰原,恰好遇到暮月国来接之人。若元姬能听为师的劝言,未将金凤国的秘密透露出去,也不致今日的结局。”
无忧追问道:“师父是说元姬将此事告诉了暮月国的人。”
伯弈点头:“应是,想元姬本就是暮月的公女,也算有些手段心计的人,她来金凤,一半是得了令,一半也有些为助暮月国强大的真心。在她得知金凤的秘密后,自认为能帮到暮月掌控金凤,也算立下一大奇功。所以,我推测她对暮月全无隐瞒,尽数讲了出来。”
伯弈声音低沉下来:“可是元姬未曾想透,金凤国隐藏得如此深的秘密,暮月国怎么知道,又怎么才能合情合理地说与天下人知?一个不能说的秘密,对金凤国并不能造成实质性的威胁。但若元姬死了,便可将事情全然推到元姬孟浪的身上,并直指金凤侯灭口,无论是为公女讨理还是揪住这个大秘密威胁金凤,才是真正对暮月有利的事儿。”
无忧突然停下了步子,难以置信地望着伯弈道:“但元姬不是游雅的姐姐,暮月侯的亲女吗,他们怎会下得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