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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奕微垂眼帘转了话题:“忧儿,眼下并非讨论上古神的时机,说回正经的事儿。四神物镇守着人界的四方,以我们所历来看,南为杌机鸟、西为噬魂石、北为诛心鼓、东为弑神戟。
虽可确定大致的方位,但并不知具体的所在。近日,我一直在琢磨,渐渐有些通了。”
无忧黯然静听,对伯弈的逃避即在意料之中又难免有些失落。伯弈避开她的眼波,略略地错开了脸,将眼神放向了远处:“忧儿可听说过腐蚀之地?”无限好文在123言情。
无忧摇了摇头,伯弈继续道:“传说中位于极东的魔地,魔王殿的所在。依我所想,弑神戟或许就在那里。而腐蚀之地又位于无边之海的深处,天地志对无边之海的描述只有四个字欲海无边。所以,忧儿,我们要想顺利进入就得清心寡欲、摒弃杂念,为师之意你可已明白?”
无忧轻浅一笑:“徒儿自然明白,只是徒儿不懂心不由己安能自控?”
伯弈静默不答,无语不甘追问:“师父,徒儿想问你究竟有心还是无心?若你我之间并非师徒,你可也是有心?”
无忧放肆的探究、对情爱的大胆追逐,使伯弈一时有些怔愣,长睫掩住了他眼中的些许流光:“心中若有自然便有,心中若无焉能强求。情爱之事只关心意,无关称谓。”
“叨扰到二位相谈实在得罪,本该待二位聊得通透后方才现身。但二位谈兴太浓,对周遭之事诸如在下的静候全然置若罔闻。
在下深恐误了侯爷早前所令,才不得已出言打断二位,见谅见谅啊。”
突来的骚扰之声让无忧和伯弈颇觉尴尬,然来者却一点不自觉,只略欠了身道:“既然已经被扰,便请二位先耐着性子静听完在下所言,再自继续。”
言平清嘴里虽说着见谅的客气话,举止却无半点惭愧之意。无忧躲在伯弈身后,涨红了脸儿,依言平清话中之意他已站了许久,自己与师父的话定然被他听光了。
相较无忧,伯弈则淡定了许多,凤目很快就恢复了素日的清冷,心中所想所思也被掩藏了下来。
言平清紧看着伯弈道:“因得侯爷之令,必在申时前安送先生、姑娘与小公子出城,这会已是未时三刻,着实再耽搁不得。在下已着人备妥了马匹钱粮,先生若愿现下即可起行。”
伯弈淡淡道:“好,那就劳烦值事官带路了。”言平清视线扫过二人:“却不知小公子在何处,在下这就着人去寻。”伯弈笑道:“他已在此多时,勿需费心相寻了。”
此言一出,伏在暗角里的包子不得不现行走了出来。无忧心中惊疑,莫非包子真来了许久,但为何自己一点不曾发现,而他也不坦然现身呢?
三人在言平清周到的礼送下出了关城。那夜,熊熊的烈火映红了关城的半边天空,虽然离得远了,但五识极敏的三人仍然能隐隐听到关城那方传来的阵阵厮杀声。
翻越过连绵的山峰,出了深凹的沟堑,于平坦的行道上,白衣长身的公子,淡扫蛾眉的佳人,大眼黑沉的男童,各牵着一匹与身形相衬的马,略为错身而行。
白昼的华光拉长了他们的身影。这几日,一路上,纷纷乱乱、消息频传:关城被围,城中失火,古虞侯身受重伤,年青的城门官一战而名。
一路上,不少衣着朴素带子携儿的百姓,虔诚地叩头拜天,为他们的侯爷祈福。
一路上,古虞国辖内多少城池城门紧闭、盘查森严,处处透露着草木皆兵的紧张之势。
一路上,伯弈安之若素、包子事不关己,而无忧亦未慌乱,她已多多少少有些明白,分散安置那些孩童,掐着时辰送他们离开,又予她通关的令牌,关城所发生的一切必然在古虞侯的算计之中。
入夏后,日头渐辣,行了半日,三人寻一处茶寮歇脚。这边方才入座,官道上又远远驰来一骑,骑上人风尘仆仆、行色匆忙。
只见那人奔至茶寮处停下,腾空下马,潦草地将马绳往树干上一袭,紧赶几步向卖茶的胖婶要过一碗子茶,咕噜噜几口灌下肚,扔过一枚五铢钱,转身便去。
胖婶跑前抓住来人,堆笑问道:“官爷今儿报的是啥信儿啊,这般的火急火燎,莫不是咱家侯爷醒了?”
来人拿袖抹了抹下巴,看脸上表情与这胖婶倒也有些相熟:“不是不是,哎你这妇道人家打听这许多做啥。”胖嫂不依:“这不忧心着咱们侯爷吗?”
来人横了胖婶一眼,语气颇有些不耐:“侯爷醒没醒咱没得信,不过也确与侯爷有关。”胖嫂一听双眸发亮,立时卖乖,一把拽下来人马鞍子上悬挂的壶袋,给灌了满满的一壶茶汤。
来人嘿嘿一笑,接过壶袋,一边跨骑上马一边说道:“你这妇人自来懂事儿,就给你个信儿,我们这古虞国啊不日可有大喜。”
胖嫂咦了一声,追着那人道:“啥喜?”马匹飞驰,马上人远远丢过一句:“公主下嫁,为咱侯爷冲喜。”
无忧心中错愕,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三年前,在暮月国的大宴,漫天飞舞纠缠相连的白衫红裙,绝世风华让人移不开眼的一对璧人,曾那么的让她惊艳暗羡。jiang原创中文网首发,谢谢支持。
但如今,公主下嫁,喜了谁,忧了谁?天作之合的眷侣佳偶,如何能容得下另一人的横亘?
无忧黯然,天下大势、王权相争,儿女情意又算得了什么?浮华一世、名利之下,爱人之间又剩得下什么?
数日前,天晟城内,空旷威严的王殿中,寂静无声。若玉规规矩矩地低垂着头跪在大殿上,两手紧紧地交握在身前,等着上意的示下。
夜残更漏,时沙流走,如此跪了等了不知多久,即便若玉再冷静,心里也不禁有些发憷,抓住她幽禁她又召她来此,这龙椅上的人到底是何意?
就在若玉觉得双腿再难支撑的时候,上位的人终于开了口:“想不到这曲梁的大商,如此妙丽的女子却喜欢做那梁上的君子。”
若玉唇色发白,不知如何答,只能努力维持着素日平缓的语调道:“皇上谬赞。”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过了一阵,天子方又开口:“起吧。赐座。”
若玉如得大赦,跌跌撞撞从地上爬了起来,在宫女的搀扶下坐到了一旁特地为她安置的座椅上。
天子瘦小的身子掩埋在象征帝王威仪的高大龙椅中:“数日前,大商突于深夜造访王殿,不知所为何来啊?该不是瞧上了寡人这儿的某位公公吧?”
想着数十日的囚禁,若玉略有些冷意,颤声道:“皇上明鉴,民女实在是有不得已的隐衷。”
“隐衷?好一个隐衷,隐之一说就是说不得了?”天子声调冷寒:“说不得的话就只能是私闯,私闯王殿可是要诛九族的?”
淸宗里活过几千年的无言到此时是真的死了,两月不到,就被彻底地深埋在了滔天的权欲里,如今在王殿的也只是天子而已。
若玉渐渐冷静下来,此时眼观鼻、鼻观心道:“皇上莫非记不得自己的棋子了?”
看不到上位者的表情,只能靠敏锐的耳力,天子似乎略略动了动身。
若玉继续道:“皇上,民女可是您亲置在古虞侯身边的人啊。”无限好文在jjiang。
天子仍然不语,若玉猜不出他心中所想,只得硬着头皮道:“民女此处也是为古虞侯而来。皇上曾说要借他的手来瓦解各国,逐个击破。民女正因忠于皇上所令,方才使计怂恿古虞侯私铸兵器。”
天子冷哼一声:“如此说,日前所搜回的古虞国的官货,是你的主意,还是因寡人而起了?你倒是忠心得很嘛!”
若玉手心满是汗珠,她将心一横坦言说道:“确然如此啊皇上。皇上曾说古虞侯身中剧毒,必死的有能之人绝对是可用之人。皇上还说要民女想方设法借古虞侯的手挑起与他国的战端。民女在古虞侯身边一直谨遵着皇上之命。”
若玉说完,天子方才慢条斯理地道:“寡人说的?那说得可真好。这必死的古虞侯倒真是快死了,想着他一表人才却英年早逝,好棋眼见成了废棋,真是可惜得很。”
若玉被关在王殿里,并不知古虞侯在关城遇袭伤重的事儿,如今天子的一席话立时乱了她的心,若玉再装不出淡然,着急问道:“不知皇上何意,还请明示。”
若玉的话未得到天子的应答,高台上却传出另一个娇媚的女声:“为了不可惜,我们就让这古虞侯死得风光些可好?您说呢,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