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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的世界,出奇的安静。魔城的一排立着数百兽首,往前是一个宽敞的平台,站着数以万计、队列齐整黑压压的魔兵。
魔兵们身着铮亮的黑铠,手持重兵钝器,个个全副武装,看形容俱都栩栩如生、鲜活凶猛,观举止却静然无息、全无生意。
伯弈牵着无忧缓缓前行,长着獠牙满身横肉足有两三丈高的魔兽推着插满倒刺的铁车,瞪着拳头大的凶眼。
紧跟着是一大群手持大锤眼泛红光的矮小魔人,形容可怖、面色狰狞,浑身散发着邪恶的气息。
魔人之后是一群带着头盔的铁骑巨魔,巨魔们端坐在魔兽之上,身形极其高大,从头至脚裹在黑亮的铠甲里,看不清容貌,只有无甲覆盖处可见仿若鸡皮包裹的一层焦黑的肌肤。
过分鲜活的感觉,不仅让人产生了疑惑,这些魔兵们究竟是死是活,为何走过他们身边时,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身体的脉动?
十万年前,真神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将魔界封印了起来。他当时已经没有更大的力量以更好的办法来应对。
可是魔族的力量并未因他的禁锢而消褪,只是被封存了起来。一旦封印被解开,魔族便会苏醒,充满野心的肆虐地征伐必然也会卷土重来。
行至魔军的后段,见到靠近魔城处的三四千魔兵,与之前魔人丑陋可怖的形容迥然不同。
面白唇红、银发飘飘、身形修长,玉白的手拉着细长的绳,脸上带着柔和的笑,静立在黑铁辕车之上,容貌出奇的俊美、气质颇为优雅,不像魔族竟似九天走下的谪仙一般。
无忧疑惑道:“师父,他们可也是魔?如此形容举止,有种熟悉的感觉,仿似在哪里见过?”
伯弈脸色微白:“是不是很像金凤族人?”经伯弈一提,无忧恍然:“确然很像,莫非这些魔来自金凤族?”伯弈缓缓道:“若恰恰相反呢?”
无忧望着伯弈,有些迷糊。依他所言,金凤族源自魔族,那金凤人便是魔人,但若他们真的是魔,为何没被关入腐蚀之地,没被真神封印起来。
显然,绝不会是太昊对他们网开一面。无忧着实想不通,将那些俊美的魔兵们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有了新的发现:“师父,你可看到他们握缰绳的手了?”
伯弈有些心不在焉:“忧儿可是说他们掌生六指?”
无忧点头道:“原来师父早已看到了。那师父可还记得在赤泉国的时候,那些埋在晶石下的孩童的骸骨,也是这样的手,生着六根手指。”
伯弈沉吟半晌,眼眸深不见底:“为师也想不通,为何早在魔界生乱前,太昊不灭了他们?可是有人阻扰了他?能阻他的又会是谁?是否就是创立魔界、建立魔军的人?那人该有怎样的身份和力量,瞒过了太昊,使魔界逐渐地强大起来,强大到最终使神界溃败?”
看着眼前的魔军,伯弈有些凝重,仿佛在自语:“还有一事也未想通。若封印魔界的禁法之阵,阵心在玄龙山,杌机鸟、噬魂石、诛心鼓和弑神戟作为四个符元,为何独独弑神戟的阵位会选在魔界之中?”
无忧听完,仔细想了想:“符元位于四级,与阵心形成连线,真神禁法符合法阵规则,确也无差。”
伯弈道:“问题就在此处,之前三物都分别在极南、极西、极北。这一次,我们自石城出来,跌落破斧崖,经埋骨地到了神庙,最后进到无尽之海。若细想细究,我们离极东的日向国地界尚有一段距离。太昊为何会布下有偏差的符元,将弑神戟放在魔城中?”
无忧犹疑地道:“或许真神的禁法可以随心所欲、无章可依?”
伯弈摇摇头,即为阵法,必有所依。一阵沉默后,伯弈幽然道:“无忧,我心里很乱,越靠近目的地,越有一种理不清的感觉,使我对前路变得迷惘起来。”伯弈郑重地唤着无忧,将她当做知己红颜平等视之,而不是跟着他仰望他的小徒弟。
无忧心里百感交集,多想也能坦然开口唤他伯弈,却终究失了机会,因为踌躇半晌方才想到的话未及出口,魔城外百兽齐动,石筑的兽像缓缓移动,嵌入到基座的石壁内。
身后的铁桥慢慢升了起来,灼热的黑雾蒸腾而上,在一阵有序的哐当声中,基座的最高处,约莫千块黑石伸展下来,一块接着一块,连到了平台之上,在师徒二人的面前形成了一个向上的阶梯。
小青龙扑腾着翅膀绕着伯弈飞上飞下,豆豆眼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仿佛在向他邀功一般,刚才,可是它用大尾巴卷动了铁桥两端的大圆球,才给他们寻到了通往魔城的路。
伯弈善解龙意地摸了摸它的头,与无忧并肩步上石阶。
每走过一级,石阶就缩回石壁之中,很快,他们就悬在了半空。魔城的基座修建得如此之高,应是为了彻底地隔离开腐蚀之地对魔族的影响。
此时,他们已隐隐闻到了空气中飘荡着的血腥气息。
伯弈踏得很稳,走得很慢。以六界书所示,继续历劫以来所走的路,进魔城顺利取得弑神戟,完成天帝、师父交予的重任。
外面有冥王驻守,算算时日师父也该到了,若能顺利带着四物去玄龙山稳固了封印,大事即成。
其后,将四物交给天帝,圆了他的念想。至于无忧,他终究有私心,不愿让她归属冥界,相信以此番历劫的功德也足以换她的一个平安了;至于自己,破戒的天罚又如何,不过生受断骨断筋之痛罢了。
伯弈算好了一切,所以,他万分地谨慎小心,因为魔城之行只能成不能败。
人间界,古虞侯府。
春兰一谢、夏兰怒绽,木几上的一盆九子兰开得正好,青萼素绿、花瓣雅黄,带着一室的幽香。
离暮月公子游雅护公主嫁仪起行,又过了十五日。古虞侯术离自伤重回府便一直困于兰阁之中,未曾踏出房门半步。
即便所困处宽敞雅致暗香浮动、高床软枕舒适宁静,但日夜困守的度日如年也足以使人烦闷。只术离却并未因此焦躁,他曾于日向国昏暗的地牢里呆过不少的年头,近年小心谨慎的步步为营更使他有了异于常人的耐性。
但近日,却有一事渐渐困扰了他,使他越发的坐卧难宁。以他早前所算,日向侯应会赶在公主嫁入前先手除掉他,但如今嫁仪早已启行,对方却迟迟没有动静。
等不到意料中该来的敌人,前势的不明朗及各种可能的变数,怎能使他安心。
房门发出轻微的嘎吱,关常胜一身风尘、形色匆匆地大步进来。术离不紧不慢自榻上坐起,徐徐问道:“关将军如此急色,可是日向国有了动作?”
关常胜并无太多虚礼,跟着术离多年,为他所倚重,与术离之间也渐生了兄弟之谊。
隔着重重的苏帘,关常胜道:“却是探查到了动静,但尚不确定是否为日向国所为。前几日属下获报,指有大批行迹可疑者往东赶路。”
术离态度仍很温和:“若真是行迹可疑,派人紧盯便是,也勿需太过着急。”
关常胜一听,微皱眉道:“并非如此简单,属下分别接到三路所报,这三路天南地北不在一处。故以属下之见,所来者恐非一股势力。”
术离轻轻掀开苏帘,走下高塌,对关常胜道:“详说。”关常胜依言回道:“据在北、西、东三面散布的眼线来报,分指大批人马于夜里匆忙行路。”
术离肃然:“眼线来报?那你可有着人再行查实?”
关常胜道:“三路皆派了人。但那些人马像是有统一的谋划般,皆未自官道行走。因此,行道上并无马蹄或车辕的印记,我们派去的人也因此虚耗了几日,一直未得查实。故而属下也未及早向侯爷回禀此事。至到我们的人扩大了搜查范围,今日接报,查实确有大批人马行路的痕迹,属下一得报便即刻前来回禀。”
术离微默道:“那些人吗可是循了密林、山谷而走?”关常胜道:“确然如此。”
术离道:“既已查实,各路可有报具体人马数量?”
关常胜微露窘色:“属下无能,尚未获知人数,只知各路来者不少。”“哦?!”对术离的质疑之意,关常胜立即解释:“依派去的斥候,所查描述来看,来者不想弄出太大的动静,故而只在深夜赶路,白日里躲在了密林或山谷中。同时,每一路又分作几群分开分路,致使行印凌乱不堪,确难估算人数。”
术离在大椅上坐了下来,手指微扣桌案,静然不语:各路行来的人马太过分散,正如关常胜所言不可能来自一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