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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北疆与匈奴和东胡接壤,西北边界与匈奴上谷王部相接,北部边界则和东胡相邻。燕国兵弱,对北方各族的南掠一般都采用守势。整个燕山山脉都是东胡和匈奴的牧马地,基本上起不到屏障的作用。
百多年来,燕国一直试图夺取燕山山脉作为燕国北部的重要屏障,只是不仅仅军力上和草原部族相差很远,而且来自燕国朝堂上的反对声也此起彼伏,无法形成统一的定论。
因为几百年的传统,作为周天子分封的诸侯国,燕国虽然存在感不高,但终究把国家战略的重心在中原地区。而不是荒凉的北疆草原。
秦尚坐在轮椅上,相比站着的各位大臣,秦尚在朝堂上显得过于弱小了,他的话,不禁激起了以太子和将军市被为首的激烈反对,也引起了许多中立派大臣的不满。
而相国子之一派则明显的是沉默的一派,子之不在,他们也不能肆无忌惮的发表自己的意见。
“秦大夫,恕我不敢苟同你的提议,百年来,先王早有明训,于燕山诸麓的游牧部落,无需主动出击,只需御敌于国门之外即可。你这是要改变祖宗的陈法吗?”说话的是燕国的将军市被,掌握燕国兵权的实权人物,也是太子一派最大的倚仗。
市被个子不高,身体有些肥胖,脸色黝黑,他虽然是将军,可真正的军功却没有多少,更多的还是依靠家族的荫蔽,才获得如今的权势地位。
“将军此言差矣,祖宗之法需要遵守,但也不是没有原则的完全遵守,时移事易,百多年前的形势和现在不尽相同,我们又岂能抱着祖宗之法而不变。”秦尚坐在轮椅上,不理市被的暴跳如雷,他和市被之间没什么情义,也不存在管辖关系。虽说市被名义上是全军的统帅,但北疆的边兵,都是各世袭大夫的领地,也不听从将军的指挥。
对他们而言,需要奉行的命令只有一个,那就是燕王的命令,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听从任何人指令的义务。
“秦尚,你这是要动摇国本不成?”市被大怒,秦尚在燕国军卒中威望极高,战功又非常显赫,早就引起市被的不满了,虽然市被对秦尚的第二个儿子颇为看中,但心底深处,对秦尚的忌惮从未消除。
“将军这话严重了吧,我不过是建议改变对北疆游牧民族的战略,应该还谈不上动摇国本一事吧。”秦尚也针锋相对,燕国的边境局势已经变化了,燕国的边境对外战略也应该有所变化了。
“这几年匈奴日渐势大,对无终等城邑的侵扰愈加频繁。东胡就更不用说了,东胡大单于这些年东征西讨,成为草原上的第一强大力量,对燕山南麓的渗透日益严重,就连孤竹和令支两邑都直接暴露在兵锋之下,都城蓟都都受影响,如此腹腋之患,不除如何安息啊!”秦尚不仅仅是对市被说,也是对燕王表达自己的立场和观点。
“王上,此次我冒险入京,就是希望趁这个机会,和东胡人结盟,拿下西北方向的军都径,设塞驻兵,护卫燕京蓟都。”
燕王冷眼看着朝廷中的众人,没有说话,现在还不是他发表意见的时候。燕王继位以来,虽然有革新之意,除旧之想,但碍于旧势力的强大,至今没有什么进展。
而且,今天的朝会还缺一个重量级的人物,那个人不在,今天所有的争执恐怕都有可能化为空谈。
市被在一旁咳嗽一声,说道:“秦大夫好算计,居然想到与虎谋皮,东胡人生性狡诈,不遵礼法,我燕国乃礼仪之邦,岂能和他们这些蛮夷结盟。”市被当年在战场上吃过东胡人的亏,所以对他们没有一丝好感。
秦尚说道:“将军大人,你应该听过这么一句话,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东胡人和匈奴人两雄相争,正是我们出兵的好机会。若我们拿下军都径,不仅拿下了蓟都的西北屏障,更重要的是我们拿下来了一块进入上谷地区的跳板,为日后拿下整个上谷地区做准备。”秦尚的目的很明确,燕国势弱,但也不是不能大战,而是和这样强大的敌人作战,他更喜欢温水煮青蛙,慢慢的将他们吃掉。
“不毛之地而已,就是拿下又有何用!”市被一口咬定。
秦尚没有看市被,更没有看那些随声附和的身影。
“那我倒不明白了,不往北发展,将军大人想往哪里发展?”秦尚也有怒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就不明白了,这些人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市被说道:“我们乃中原的礼仪之邦,当然不应该掺和北疆的争斗了。”
秦尚冷笑一声,说道:“将军好大的口气,以我燕国目前的实力,你觉得往南去打谁合适呢。”
“齐国?中山国?还是赵国?”秦尚盯着市被打蛇随棍上,你不是要往南去吗,南面的那几个国家哪一个是我燕国能轻易得罪的。
齐国是关东第一强国,君贤臣能,富甲天下,燕国能惹?
中山国鲜虞之后,国家虽然不大,但战力之强,就是对上魏赵那样的强国都丝毫不落下风。燕国能惹?
至于赵国就不用说了,赵武灵王观兵沙丘,有胡服骑射的想法,战力本就不弱,如此一变,实力更上层楼。
这三大国,燕国能惹?
市被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也就是那么一说,不过是想反对秦尚出兵北疆罢了,至于去捋南边强国的虎须,也只是想想而已。
“你!秦尚,你怎么敢这样说!你是在质疑我们的国力吗?”市被向前一步,大吼一声,说道。
“岂敢,不过是如实回答罢了。”秦尚也不退缩,他虽然坐在轮椅上,但想直接吓唬他也没那个可能。
“王上,末将请治秦大夫之罪,秦大夫上不尊王上社稷,下不爱燕国子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请治其罪!”市被跪下来,大声道。
市被都跪下了,市被一派的官吏也纷纷跪下来,请求治秦尚的罪。
秦尚仿佛没看见似的,笑道:“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事就是你明明知道你和别人有差距,但还沉浸在自己的春秋大梦中不想醒过来。连正视差距的勇气都没有,那我燕国何时才能真正的强大起来!”秦尚每次来京,都会掀起一场狂风骤雨,这次也不例外。
“说得好,说的振聋发聩,说的心胆俱裂!”忽然,殿上传来一声有些苍老的老者的声音。
所有大臣听见这句话,只觉得心中一颤,有些人甚至心中暗呼,终究还是来了。
就连一直以来端坐在王座上的燕王都忙从龙椅上坐起来,忙走向殿前,说道:“相国,你不是积劳成疾了嘛,怎么有空过来了。”
相国子之没有理会燕王的嘲讽,而是先向燕王行了一礼,说道:“我在府中听说令支邑大夫秦尚来京述职,有要事奏报,所以来听听。”
“来人,快为相国大人拿张垫子过来。”燕王对身后的侍从吩咐道。
相国子之拄着拐杖,颤巍巍的走到秦尚面前,见他不过不惑之年,就已经坐上了轮椅,不禁有些伤感,当年秦尚在京都蓟都一朝成名,何等的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只是,没想到他会受这么重的伤。
那个曾令整个碣石大战都熠熠生辉的名字,如今也只能在轮椅上搅弄风云了。
“王上,秦大夫之言,说的好,说的太好了。”相国子之说一句咳嗽一声,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任谁看了,恐怕谁看见都会以为他时日不长了。
燕王眉头一皱,淡淡的说道:“相国觉得秦大夫之言可行?”他有些意外的看了看秦尚,又看了看相国子之,想从他们两个人的脸上看出点东西,但终究什么都没看出来。
相国子之点点头,他苍老的脸上沟壑纵横,愈发显得老态龙钟。他把拐杖在地上戳了两下,说道:“东胡人和匈奴人仗着骑兵之利,燕山之险,百年来,无数次南下,杀我子民,掠我财富,早该有所反应了,我觉得秦大夫此意甚好。”
“这?”将军市被忍不住说出声,他也没想到子之这个老匹夫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并且还支持秦尚,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相国没有开玩笑吧?”子之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相国子之斜过脸来,盯着市被,说道:“将军,什么时候我燕国的军国大事成了玩笑了,莫非是从将军身上开始有问题的?”
相国子之为政多年,嘴皮子又岂是市被一介武夫能相比的。
“相国大人,我何时说过军国大事是玩笑了,相国大人可不要冤枉我。”市被急得话都说不清楚了,他本就不是什么能言善辩之人,遇上老狐狸一样的子之,更是不成对手。
相国子之没有回答,说道:“将军大人有没有受冤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将军提起东胡和匈奴就心生退意,这样的将军恐怕不是燕国子民所乐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