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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邑南。
齐军大营。
济阳君田有文俘虏燕王哙等燕国王族已经过去了近半个月。今日田有文迎来了一位“老朋友”。
已经被齐王封为饶安君,即将成为齐王成龙快婿的燕国叛将秦越,谁能想到,秦越摇身一变,成为齐国新贵。
秦越是带着齐王王诏,来昌平押解燕王哙一行回蓟都的。
两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只是淡定如济阳君田有文,对这个长相俊美的男子,气势上都压不住他。
他太俊了。
相比以丑为名的济阳君田有文,这种强烈的对比更加让人印象深刻。
秦越如今已经是齐王眼前的红人,更何况据传秦越与齐国太子田地关系匪浅,不管于公于私,这个叛将已经站在了济阳君田有文的对立面。
这一次秦越封为饶安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要分济阳君田有文在济水以北,河间以东之地的兵权。
大帐之内,欢喜异常,诸将领都酒过三巡,一派祥和气氛,任谁也看不出来,这是一支刚刚被燕军击败的强军。
济阳君田有文盯着秦越的脸,一杯酒下肚,脸上布着不知真假的笑容,道:“还没有恭喜饶安君,要迎娶本君的妹妹饶安公主,等你们成亲之后,我们可就真成一家人了。”
饶安公主是齐王幺女,与燕国前太子平之妇乃是同父异母的姐妹,秦越与太子妇的私密关系,自然是见不得人的,这一次秦越能够成为齐国新贵,齐国太子田地和燕国前太子妇出力巨大。
秦越那双狭长的眼睛仿佛冒着精光,他笑道:“是啊,以后还要兄长多加照顾。”一路走来,秦越明显比在燕国时更加健谈了。
济阳君田有文并没有回复秦越的敷衍之语,而是笑问道:“燕国宗室数百人,皆在营中,不知父王要如何处置啊。”济阳君田有文俘虏燕国王室之人后,也不敢擅专,虽然从燕王宠妃之中偷偷抓了两个排名靠后的妃子泻火,但毕竟是数百年王族,对他们的处置权在齐王而不在自己,他也不敢不以礼相待。
秦越道:“济阳君,天子之意不可揣,小弟这次来,也只是听令行事,至于如何处置,小弟实在不知啊。”
济阳君见秦越油盐不进的态度,心中微微有气,冷哼一声道:“原来如此,倒是本君孟浪了。”
他猛地将眼前一爵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秦越瞥了一眼喝闷酒的济阳君田有文,然后看向众将,说道:“诸位将军,酒也喝了,曲也听了,舞也赏了,燕国大军就在左近,诸位将军身负重任,还是各自回营,严防敌军才是。”
诸位将领正听的起兴,听到秦越赶人的话,忙都站起来,对眼前这个男人,不敢无礼。
不过并没有立刻出去,而是都将目光齐刷刷的盯向济阳君田有文。
他们毕竟是济阳君田有文的下属,哪怕饶安君秦越已经是齐国新贵,可谁主谁次,他们还拎得清。
济阳君田有文挥挥手,示意诸将出去。
诸将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鱼贯而出,只觉得这帐中甚是压抑,那无形中漏出来的杀意让他们这等下属实在难以久待。
此时离开,正合他们的心意。
“饶安君,你摒退众人,不知有何事要说于本君?”偌大的军帐里,只剩下济阳君田有文的几位心腹,以及秦越和他的两名副将。能留在最后的人,对彼此来说,自然是不能轻离之人。
饶安君秦越将酒爵放在案几上,笑道:“我在蓟都之时,听朝廷众人议论,燕王哙在昌平城混战之死,死于乱军之中,敢问济阳君,不知可有此事?”
他这话说得极慢,让济阳君一时都猜不透秦越这样做的深意。
济阳君田有文紧皱眉头,脑海中思绪万千,他在想秦越这样说有什么目的。他转过身,瞄了一眼不远处的谋士王振。
王振悄悄摇了摇头。
济阳君更加疑惑,俘虏燕王哙的事情,所有细节已经全部形成军报上报,再加上,明日秦越就能亲眼看见燕王哙,此时冷不丁问这么一句,实在令人费解。
于是试探性的问道:“饶安君何处此言,昌平战事本君已经如实写入战报,呈上御前,不知朝中大臣为何会有此论。”
燕王哙是燕国先王,这一次子之之乱平定,只要不灭掉燕国,那燕国的王位自然还是燕王哙的。就算真的能灭掉燕国,那出于道义,给燕王哙应有的尊重也是应该的,毕竟天下诸侯都看着呢,齐王也不至于杀死燕王哙,招致天下诸侯指责。济阳君田有文虽然跋扈,还不至于愚蠢。
自俘虏燕王哙之后,他就立刻去拜见了燕王哙,给于他足够的尊重,不受乱兵影响。可秦越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蓟都那边不想让燕王哙活着?
秦越笑道:“是啊,本君也这样想,只是我出发前,朝中相国为首的诸大臣纷纷前来求证,就是大王近侍都来相询,让我一定要向济阳君求证清楚,故而有此一问。不过济阳君此时也不用说明,明日本君与他们相见之后,真相自会大白。”
济阳君心中不由得渗出一丝丝凉意出来,他猛地醒悟,自己可能将一件重大的事情办错了。
坏了!
济阳君暗骂一声,千算万算,怎么在这件事上漏算了。
秦越站起身来,含糊的说道:“唉,蓟都已经残破,燕国入我齐土也非难事,就算诸侯干预,不得已撤兵归齐,我齐国在燕国所获之利亦不会少。燕王哙老谋深算,隐忍暗藏,这样的燕王对我齐国而言是祸非福啊。”秦越的意思很简单,蓟都的齐国诸人,不愿意燕王哙活着返回蓟都,至于为什么众人先后向秦越提出这个问题,自然是上面有人授意。
至于上面的人是谁,用脚丫子都能想明白,自是出于齐王之意。
济阳君谋算也算聪慧,性格更是隐忍,只是在昌平昌平先胜后败,心境受到了影响,自然无法像往常那般思考全局,竟将这般重要的事情给漏了。
他猛地站起身来,盯着秦越,又看了一眼王振,面目有些苍白。
在齐王面前,他这件事做的不够漂亮啊!
秦越看他反应过来,也站起身来,笑道:“明日午时,在下就要押解燕国宗室回蓟都,济阳君,那我们明日再见!”
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济阳君微微一愣,忙开口道:“饶安君,请留步!”说罢,疾走两步,来到秦越身后。
秦越停下迈出的脚步,转过身,两人在一步之遥的地方近距离看着对方,济阳君终究低下他高傲的头,向饶安君微微躬身,道:“今日你提醒本君这件事,本君记在心中。本君也非不知好歹之人,便送你一件大礼,聊表谢意吧。”
秦越仿佛早就知道济阳君要说这话,并没有说话,只是向他躬身行了一礼。
济阳君田有文笑道:“来人啊,将燕国将军、上大夫秦朗的遗体送至饶安君大营。”
饶安君秦越微微一顿,脸上表情丝毫未变,拱手拜别,看不出任何变化。
可细心的济阳君还是发现,秦越的身子颤了一下。
望着秦越离开的背影,济阳君脸上露出一丝冷厉,对王振说道:“去安排一下,今夜燕王哙的王帐不慎走水。救之不及,王帐中诸人竟无一幸免,皆乃本君失察,护卫不力之罪。向蓟都传报请罪!”
王振也露出阴森的笑,低声应道:“属下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