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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相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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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还是芝萧大惊失色的样子更让子墨觉得逗趣。只见芝萧噌地一下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直到子墨走到南云身旁站定了,她才强自镇定下来。但她笑得尴尬极了,与自己的婢女端蕊相视一眼,当即正色,道:“哎呀,这不是兰儿嘛。”

    子墨心里想:果然还是这样毫无新意的问候。心中打定主意,纠正道:“这位小姐,莫要怪我无礼,谁是兰儿?”

    芝萧被这一问,问得更加魂惊魄惕:“……兰儿,不是南云的主子么?”

    子墨转头望了望身后的奴才们,从他们的穿着来看,具是府衙里的包衣奴才,并非打京城而来,于是又反问道:“恕我冒昧,谁是南云?”

    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芝萧不愿让步,道:“我们二人这一别也有一年未见了,你竟记不得我了?我听南云说,你是身子不济,久病不起,殁了。没曾想,你这是欺君啊……”她手里的璎珞串子滑上她的腕子,空出一只手,掩面故作惊讶。

    子墨短暂一笑:“若不是姑娘的声音总是楚楚可怜,我怕是要以为姑娘患有癔病。”身后传来轻笑的鼻息声,显然,众仆从都是这样以为的。

    “她不是吉兰儿?”芝萧嗫嚅着,侧首询问下首的陈思。那陈思垂着头,道:“主子恕罪,这是奴才昨日在昌瑞山巡山,见她家的槐花酿做得不错,令她今日再送来一坛子给您和爷尝鲜的。其余的,奴才常年驻守在这陵寝府衙,您方才说得那位主子,奴才只有耳闻,素未谋面。”子墨神思一晃,暗自猜测陈思口中的那位爷便是刘承泽提到的进贤。

    芝萧从回廊里顺着石阶走下来,端蕊连忙矮身拿起立在一旁的油伞,替她遮雨。她走到子墨面前,仔细端详着她的脸,目不转睛道:“不可能,你一定是吉兰儿。”这样看起来,愈发像是患了癔病。

    子墨轻轻叹了口气,被她看得不耐烦。她想,还好陈芝萧没有刘承泽让她那么感兴趣,若是刘承泽这样看着她,她想必已经无法思索了。

    子墨自行走到芝萧右手,粗鲁地一把握住她的腕子。陈芝萧面上匪夷所思,虽然腕子上使劲儿想要挣脱,口中却还是慢悠悠道:“你放开手啊。”

    子墨不由得笑了出来,借势把璎珞轻轻扯下来,顺势向后退了两步,将璎珞递给南云,说:“我一个乡下人都看不下去了。”南云怔怔望着她,子墨也不知南云脸上的是泪水,还是雨水,料想自己也是一样的狼狈模样,她控制着颤抖的声音,颇为洒脱道:“既然是你的东西,为何不去辩解?姑娘看起来不像是连‘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都不懂的人呀。”

    南云一下子绷不住了,哭道:“这是夫人当着芝萧小姐赏给奴婢的,奴婢不会作出让旧主难看的事……”子墨心中大恸,强忍着转向陈芝萧:“这位小姐,我是陈统领请来送槐花酿的,叫子墨,不是什么兰儿、靛儿的,届时我再多送几坛槐花酿来,算是给您赔礼了。毕竟,今次这件事也实在不能赖我,明眼人都看得出,姑娘是自己硬要做出自贬身份的事情。”

    芝萧还未发话,南云身旁的两位老嬷嬷便已走到她身后,紧接着,便听见芝萧的命令:“把她给我押起来。”

    “是!”两个老婆子气势汹汹地放开南云,走到子墨身边,把她提起来往芝萧面前一按,威武喝道:“跪下!”

    雨有些凋零了,当空已经被水洗净了,稠云散开,推出瓦蓝的晴空。子墨跪坐在砖石地上,抬头心不在焉地微笑着看陈芝萧。

    站在后面听训的奴才们既不敢喘气,又不愿低头错过一场好戏,各个毕恭毕敬地垂着头,翻着白眼用余光往陈芝萧脸上瞟,只听她又对陈思说:“平头小民,未有人引路,便敢擅闯府衙重地,自然更是要罚了。”她转过身,迈着她的碎步,攀台阶回到游廊下,端端正正坐好了,继续道:“这里的奴才们年纪尚小,也该正一正风气,才能为陵寝带来一片生机。”

    跪在一旁的南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出言相求也不是,一声不吭更不是。

    众人的目光火辣辣的投射在子墨的后背上,似乎都在替她担忧,大气也不敢出。唯有她自己满不在乎,朝座上的陈芝萧抿嘴笑一笑:“小姐,您生得这样好看,真是令我羡慕。您若是气不过,想要罚我,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子墨想,过去对付陈芝萧的法子里,最好用的就是奉承她。虽然起初夸赞起来觉得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但久而久之,也觉得她本就是如此优秀。

    见子墨即便要被她当着众人的面来责罚也由衷地夸赞她,陈芝萧笑得很是得意,与生俱来的一对兔牙在此时尤其明显:“倒是很会讨人欢心,不然你便跟在我身边做个丫头,如何?”

    “不必了,那小姐还是责打我吧。”子墨想也没想,打断了她。身后有人嗤笑出声来,她垂着头翻了个白眼。

    芝萧从未受到过别人的奚落,何况下首的子墨自称是个乡野之人,她怒火中烧,加快了一些顶慢的语速:“那你们就快打吧。陈统领,告诉她们擅闯府衙应治何罪?”

    陈思犹豫道:“擅闯陵寝承办事务衙门,杖责二十。姑娘,二十未免太重了,这位姑娘只是擅闯了后院,并未擅闯承办事务衙门……”

    芝萧若有所思地从端蕊手里接过一只茶盏,慢悠悠地饮着,稳稳当当啜上一口,压上盖子端在胸口前:“依我说,擅闯内院可比擅闯衙门更为可恶,既有如此条例,杖责三十便是。”她半遮面打了个哈欠:“乏了,打完来我屋里回话吧。”

    子墨在两位老嬷嬷的蛮横拖拽中,脑子里迅速的梳理了可以免遭横祸的法子,遗憾的是,她此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是心中隐隐担忧,虽然天已放晴,但自己一身通湿的衣裳,被法杖责打起来,水花四溅,甚是不雅。

    一杖下来,她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第二杖打下来,她打了个冷战,第三杖和第四杖她倒不觉得那么疼了……她趴在凳子上,紧咬着下唇暗自思量,即便两位老嬷嬷轮圆了膀子打她,打到二十杖的时候,应该也已经倦了。

    不过第六下的时候,她却忽然觉得疼了,伴着她一声撑不住的呻吟,一个男子的声音和着传来:“两位嬷嬷这是在做什么?”

    “回主子的话,是芝萧姑娘责令老奴施罚的。”两个老婆子连忙住手屈膝行礼,似乎很是敬重来人。子墨是个知恩的人,也因此很怕欠下恩情。她强撑着扭过头,却因下半身失去知觉,一下从长凳子上翻了下来,碰到伤口,吃痛低吟了一声。

    南云即刻上前,抬起手臂,替她护住了头。子墨侧眼之际,目光却滞在了来人那张脸上。他那张温润如玉雕一般的脸,让人看上一下便挪不开眼,虽然身上剧痛,但看完这位公子第一眼,子墨又不争气地接着看了两眼。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能遇见一个能与刘承泽的相貌一决高下的人。

    她匀过半口气的当口,身边的奴役们也一并向来人问了安。他吩咐众人:“你们都散了吧,各做各的活计去。”又转向两位嬷嬷:“您二位也不必打了,只管去给陈姑娘回话,说这人被我带走了。”

    陈思毕恭毕敬地走到他面前,弓着身子对他说:“十三爷,还是让属下处置这位姑娘吧。”

    子墨听见这个称呼,心下一惊,眼中充满疑问地望向南云。南云似有难言之隐,垂眼略微颔首。

    子墨正怔着,十三爷已阔步走到她和南云身边,矮身在她身边蹲下来,一双深邃的暗眸探入她的眼底,有玩味,也有疑惑。他一手钳住子墨的肩膀,一手将她打横抱起来,打趣陈思:“你还是去处置廊下的那坛子槐花酿吧,我尝着味道不错,大可多带几坛子上路。”他瞄了一眼怀中的子墨,朝方才半敞着月亮门的院子阔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