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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无夜乡-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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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是占不得一丝便宜的脾气。”胤祥抿着嘴笑了笑,“既然你心中有数,便依你吧。”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子墨,“明日我与色勒齐的义子刘公子同路返京,此一去,也不知何时再见,你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子墨一怔,她从没想过,刘承泽会这么快就离开这里。她垂眼思索了片刻,便要起身去床榻上去取东西,放要动身,只听胤祥说:“你要做什么?让我来吧。”

    子墨不由得淡淡笑一笑,给他指:“绣枕旁有根簪子,劳烦十三爷替我拿过来。”

    胤祥起身走到床榻前,探身取寻。绣枕旁,一根银簪静静躺在枕畔。那簪子做工精细巧妙,虽无长须,不算华丽,但银花首托白珠,清雅秀丽。仔细辨认,银簪上的一簇簇小花应当是林间极不起眼的槐花。

    抬头时,正对上子墨一双失望的眼睛,只一瞬,她立即报以一笑,手肘撑在案上,死死捏着自己披散着的长发,神色格外紧张。

    胤祥重新坐下来,把簪子递到她眼前。子墨却没有接过来,反倒发问道:“十三爷为何不问我?”

    胤祥再看看自己手里握着的簪子,把它放在案上:“你一个闺阁中的姑娘,又不是分钗破镜、剩雨残云,有什么好问的。”子墨咽下一口干沫,与他的目光一汇,即刻垂眼笑着说:“今次是我食言最快的一次。”胤祥提一提唇角,听她继续说,“我听说色勒齐在京城有一家当铺,北境之内,唯有这家当铺能够得到高价。我这簪子,虽不是名贵之物,却也是工匠精心所制,今次只能有劳十三爷替我把这簪子给当了。”

    那一头,胤祥点点头:“我一定按照姑娘的心思办妥,你只管放心。”子墨一笑:“我浑身上下也没有什么贵重的物件,贾陆源既然愿意做我的兄长,若这簪子能当出个好价钱,便劳十三爷尽数交给兄长吧,算作我这个做妹妹的一些心意。”她忽然醒起一件事,提点道,“但此事还请十三爷担待着,切莫让兄长知道,以免他误以为我是个嫌贫爱富的。”

    胤祥听完,难得严肃了起来:“只怕你这簪子当不出去。”

    子墨道:“是啊,大约的确如十三爷所说。”她自嘲道,“以我观人于微的本领,来日若是讨生活,却不能去街边摆那算卦的摊子,一准儿都是不准的。”

    胤祥一本正经地安慰她:“也不尽然,说不定是卦卦灵验。”他俊朗的一张面孔上,闪过隐约的怜惜,“只需知会客人,子墨姑娘卜出来的卦,一准儿都是反的。”

    子墨勉强笑着摇头:“若当真如十三爷预料的,那便放在当铺里也就是了,我实际并不介意它究竟能换回几个银钱。”她边说边解下帕子,想要把簪子包起来。只听胤祥制止道:“我这人很是吝啬,依我看,帕子你留着,没道理再让当铺占了便宜去。”

    话音刚落,南云便走了进来,她看看胤祥,又看看子墨,匆忙行礼:“奴婢给十三爷请安,奴婢不知十三爷在。”胤祥随手拿起案上的簪子,站起身来,道:“桌上的户籍,你替子墨姑娘收好了。”子墨跟着慢慢站起身,正要行礼送他,胤祥已经扶住她,道:“我走了。”子墨看着胤祥的背影,直目送他消失在回廊的灯影之中。回廊里的灯光,浅浅淡淡的。

    一轮皎洁的月亮已经攀上山顶,山峦便被大片光影包围起来,那月光流动起来,真如金色流沙一般,耀眼夺目。

    在一次又一次突然来袭的雷雨之后,昌瑞山一代的清晨和傍晚中,已经有了初秋的味道。子墨所居住的值房,正对着一个红漆剥落的月洞门,出得洞门,就能看到原处宽阔空场上有座孤零零的金水桥,其后很远的地方,是一座被红墙团团围起来的殿宇。从这里望过去,殿宇上经久暴晒的房梁上因为失于修补,漆画几近斑驳。唯有大门两侧悬着的一副楹联,色泽莹润。

    宽敞的空地周围,几近全是松柏,初来此地时,后山上还是郁郁葱葱的绿色,现下,葱郁已经初现微黄。

    晨风一吹,子墨不由颤了颤,但她一点儿也不着急走进红墙之内,因为即便走进陵寝的主殿承恩殿里,也一样是凉意彻骨,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子墨想到这里不禁觉得略微有些伤怀,虽然她从伤愈来陵寝寻找差事时就有准备,知道这里活多偏僻例银少,但她总宽慰自己,也正是因此,她料想,只要她肯卖力气,让陵寝内的幕僚们躺在炕上赚例银,那些为了争抢蝇头小利而引发的案子,在她身上就绝不会有。

    再者,陵寝之内,以她的眼光来看,实是空空旷旷,没什么可以争抢的。如若一定要争抢一下,那唯一可以引起争端的便是营房住处。因那营房里的炕头一个靠近北墙,一个靠近南墙,但无论是靠近哪堵墙,总归都还是面朝着当值的那座陵寝睡觉。这样想来,她觉得众人抢起来就应当很不带劲,理应有个淡泊名利,人不风流枉少年的模样。没想到的是,什么淡泊?什么风流?只怪她自己料想的不够周全,她不过就是孤雁失群、蛟龙失水罢了。

    陵寝的朱红大门虚掩着,推开,顺着人语声往前走,隆恩殿外有不少面生的奴才们正忙着悬纸灯笼。子墨拾阶而上,同一阶品的程绩文便热情地喊她:“子墨,快来。”子墨撑起食指挡在嘴唇前“嘘”了一声:“低声些,不是说今日尤二娘和张嬷嬷要来陵寝逛一逛么?”程绩文手里拿着扫帚,自认颇有魅力地一笑,指着圈外簇拥在一起的人群道:“喏,再有一炷香的功夫就要来了。”

    子墨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时,走在正中的正是两位中年妇人。那二人衣着十分体面华丽,倘若走在街市上,当真没有一人会将她们二人与陵寝联系到一处,恐怕只当她们二人是体面人家内宅福晋身边的嬷嬷呢。今日随侍在她们二人身畔的小丫鬟也各个端庄雅静,衣裳色泽鲜亮,与陵寝内奴才们的一身灰衫全然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