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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报恩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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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扶希余光掠过马车,子墨连忙往车里躲。索性马车忽然就快了起来,扶希当是什么都没看见。子墨舒一口气,忽然觉得忐忑起来。但她想,昌瑞山这一代,应当是再没有相熟的人了。

    待马车来到寿陵衙门前时,衙门影壁后已经停了一辆马车。贾陆源正站在衙门门口向左右街市张望。只听赶车的车夫在车外扣一扣车壁,道:“取字纸的下车,去上贾管事那一辆。”

    程绩文撇头,只问子墨:“天色向晚,你和菲菲去,可以么?”无能为力地一笑,“若你不愿去取字纸,便与嫣鹊换一换,跟我去粘报恩帖。”菲菲虽已有了一个三岁的稚童,但就她的举止来说,依然天真烂漫如妙龄女子一般。她用兰花指稍稍提起裙摆,对程绩文道:“绩文哥你只管放心,我帮应着子墨,她不会出差错的。”她拉起子墨的腕子,笑说:“子墨妹妹,我们走。”

    嫣鹊冷哼一声:“绩文脾气真好,和他一个圈啊,可真是好福气。”

    子墨看程绩文笑吟吟地还想问她,忙使眼色答:“不必了,你整日看管着我做差事,稍有不慎就要纠正我,我看我还是去取字纸吧。”

    程绩文“呵呵”一笑:“我看你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子墨朝他吐一吐舌头,跟着菲菲,钻出马车。

    寿陵衙门的朱门前面,几处颓废的水洼似条断蛇,当是傍晚洒扫时留下的积水。水洼里映出左右街市的灯火,倒仿佛是天上宫阙的影子投落到人间了似的。贾陆源遥遥迎过来,子墨见是他,不由得提起一点笑意。她跳下马车,贾陆源已经站在她面前,二人相对而立,贾陆源的目光凝在她眸上,面孔上有欢喜,也有落寞,是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良久,他道:“你眼里究竟有没有我这个兄长啊?大病初愈,你就跟南云算计我,说溜就溜走了,一见没你,把我吓坏了!”

    子墨心中咯噔一声,虽觉被人惦记很是温暖,但陵寝圈内的奴才们并不知道贾陆源与她是户籍上的兄妹,她也不欲让旁人知道。见她连连使眼色,贾陆源还是忍不住在话语中含了一丝讥诮,嘲讽她道:“你不是挺有情有义的么?今日瞧你这样子,竟是没有告诉大家伙儿,我是你兄长啊!”

    嫣鹊忽然在马车里尖叫起来:“我的玉皇大帝啊!贾子墨!贾管事竟然是你的兄长啊!子仙姑姑想必是知道的吧?”菲菲那一头也一瞬不瞬地盯着贾陆源,及时顿悟道:“子墨,难怪你看不上大油糕呢!”

    子墨无限真诚地回头朝马车里喊:“不,我是真子墨,如假包换的子墨……”她边说边回头看贾陆源,看见他脸上没好气地表情,生生将后面的“子墨”两个字咬回了舌中,顿了顿,对贾陆源道:“既然你也说了,你是我的兄长,便不该如此记仇,你说是不是?终归是你太不令人省心,我不张扬跋扈,还不是怕你不得不假公济私,这样说来,你理当应该以我为荣,怎么倒讥讽起我了……”

    身后的马车里,程绩文的声音传过来,不慌不忙,意味深长:“难怪你从不提自己的家人。”

    贾陆源循着声音看了一眼程绩文,目光在他和子墨身上徘徊了两回,敛去假怒,笑着说:“行了,你的心思,我也不敢猜,我也不透。快上去吧,该取字纸的去取字纸,该粘报恩帖的去粘报恩帖!差事办好了,我请你们四个吃顿便饭再送你们回陵寝去。”

    菲菲惊诧,嫣鹊沉默,程绩文冷淡,末了,还是子墨说:“没想到你现在也算个说话能作数的了?很有些长进!我吃不惯大油糕,还是多给我来两个大窝头!”贾陆源拂袖去衙门车夫手里牵马车,走了两步,忽地回头转身道:“窝头还没吃够啊!”他牵过马车,先扶菲菲上马车,随后假装斥责子墨道,“你跟我坐外头!”

    子墨淡淡笑着说:“是,大哥。”她借着贾陆源的手臂,爬上马车,在另一侧坐好,才想向程绩文招一招手,却见马车的帘子早就遮起来了,她只能把目光放在贾陆源身上。

    贾陆源坐上马车,抽一抽缰绳,马车便行驶起来。

    嫩柳微黄,随风摇摆,柳梢上盛着个尖尖的月牙,马车外的风景,自然比坐在车里的风景更好。街市上的店铺虽然从雕梁到彩绘都很一般,但贵在热闹两个字。店外,车马簇簇,熙熙攘攘;店内,商贸往来,络绎不绝。只见一家铺子前,店铺掌柜的幼子正蹲在门外拿着小石子在黄土地上画着什么,他那小屁股左挪挪,右靠靠,没个老实。一个女子走到他面前蹲下来,他抬头看见来人,便奶声奶气地叫:“姐姐!”那姑娘一面在唇前竖起指头让他噤声,一面把刚刚买来的米糕递过去,他张开小手要抢,奈何姑娘却不放,于是就着姑娘的手咬了一口,便扎进了她的怀里,咯咯咯笑个不停。

    子墨看了,也忍俊不禁,跟着一起笑起来。

    贾陆源打眼瞟她一眼,意味深长地悄声说:“也是你走以后,我前思后想,我觉得我上当了!”

    子墨兴奋地四处打望,全然没有回头看他的意思:“什么当?”

    贾陆源深思了一刻,声音更沉,附在子墨耳边检讨道:“我想,我应该是上了十三爷的当了。”他的声音有些不稳:“我这红鸾星动活生生被主子给搅合成兄妹了。”子墨提唇笑了笑,不甚在意,只听他继续说,“同主子比心计,我纵然是比不过的。主子于我有恩,因此我也不能以强克之,拼个鱼死网破倒是其次,是太不知恩了。”彼时子墨的脑子其实根本不在他身上,只“嗯”了一声。

    贾陆源在一阵难忍的沉默后,低声说:“如今我是拿你当亲妹妹的。”他停了停,回头看了眼车帘子好端端的掩着,他压着声音,郑重地对子墨说:“依我看,主子对你很不错,你可不能因为主子离开就自暴自弃,去和陵寝里的一些杂役走得太近。”

    子墨疑惑似的“啊”了一声,片刻,恍然又应了一声“啊”:“你说绩文啊?”她面上一派淡然,片刻,很自然地对贾陆源续道:“大哥就不必担心了,我昨夜卜了一卦,我那红鸾星,近些年来,当是不会动的。”言罢,寡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