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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故事,你有酒吗?”
“小二,来给这位先生满上。”
轻抿,打开记忆中尘封的匣子。
那年刚满二十,虽说二十,但依旧懵懂无知。
父亲亲自在宗庙里为我主持加冠礼。
很热闹,很宏大,宾朋满座。
生于深宫之侧,长于妇人之手,在场的客人中,我一个也不认识。
但他们似乎和我很熟,熟稔地向我打着招呼。
他们那亲近的动作、语气让我不知所措,甚至让我感到害怕、不安,但我还是努力地回想母亲教过的礼仪,一一行礼拜过。
“仪表堂堂,风度翩翩,不错,不错”
“虎父无犬子”
“贵人之相,妙不可言啊”
……
在恭维声中,我腼腆地低下了头,红着脸不停的推辞。
其实,我早就明白自己的才貌并未有多出众,扔在人群当中溅不起半点涟漪。只因身上的钱有重量,才会有水花溅起。
他们送来的礼物很多,大多是一些玉石、书法、字画、笔墨等等,而我的目光被一把佩剑深深吸引。
少年的心中怎会没有一个仗剑走天涯的梦呢?
我不想再去读那些四书五经、圣贤书,我不想再去看见那些让我害怕、让我厌恶的嘴脸,我只想离开,只想离开。
尽管母亲一直拿“父母在,不远游”搪塞我,但父亲看见了我心中的渴望,点头答应了。
你可能觉得我太任性了,是啊,当时其实就是想任性一回。但我还是认真思虑了一番,毕竟对于我来说,开口并不是一件易事。
家中尚有两个兄长足以挺起大梁,论才识和能力,我远不及二位兄长,不如趁着这段无忧的时光,出去看一看这天下吧。
在送别宴的前一天夜里,趁着没有人注意,我收拾了行李,换上了一袭白衣,拿着剑,踏入了茫茫黑夜。
心里其实并未有多少伤感,只感觉到远方正在吸引着我。
转头再看这高宅深院最后一眼,高楼上的点点红光,像是父亲烟斗里的火焰在一闪一闪。
他在注视着我吗?
我并不知道。
拿起酒,猛酌一大口。旁边人给满上。
我拿着剑,一路寻找所谓的江湖。
江湖未听见有人提。一路北上,见到的尽是南下、携家带口的难民。
走进一座小城池,路边堆满了衣衫褴褛的百姓。
墙根处有一对母女。女儿在母亲的怀里瑟瑟发抖,母亲不断地向着行人乞讨。我走上前去,在破了角的碗里放了一些钱币。
或许刚入城,一身白衣就被盯上了。放钱的动作更是让一群难民急红了眼,纷纷围上我。
害怕、无助,但依然故作镇定。
“公子,您行行好”
“公子,我上有老、下有小”
“公子,我急需钱救命啊”
……
无数人奔涌而来,如狼似虎,污浊的空气压得我喘不过气。
有眼尖的人直接顺走了我腰间的钱袋,人群跟着他翻涌而去。
一些人觉得自己追不上了,仍旧把目光投在我身上,看能不能再从我身上拿到点什么。
我拔剑横在身前。
他们撇撇嘴走开,口里大骂着“晦气”。
拍拍身上的灰尘,继续向前走。抬头的一瞬间,我望到了她。
悄然打开的小窗,四目相对。
“脸慢笑盈盈,相看无限情。”
那凌乱的发丝、如水的双眸、未消的春意,随风传递,撩拨着少年那颗敏感而向往的心。
虽然,她只是一个青楼姑娘。
晚上,我准时来到了青楼,因为我从老鸨那里打听到今晚有她的出场。
我当掉了身上母亲给的玉佩,给自己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袍、靴子,想让她在人群中可以一眼看到我。
大堂里早已人山人海,穿白衣的也有不少,很多富家公子都来捧她的场。
我找一个角落坐下,静待佳人。
笙箫齐奏,弦歌阵阵,一袭红衣在舞台中央起舞。她的形影,翩然若惊飞的鸿雁,婉约若游动的蛟龙。丹唇外朗,皓齿內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那明丽的双眸,低头间羞涩的笑容,欲拒还休的妩媚,花开至半的神秘,不断诱惑、拨弄着少年的心弦。
我沉醉、着迷,想为她不顾一切。
可她的一夜被拍出天价。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投入别人的怀抱。
香唇被攫取,蛮腰被握住,她像小猫一样钻入别人的怀里。
或许在香气氤氲之下,他会揭开她的重重伪装,去享受那些原始的冲动、颤抖、尖叫、撕咬。
抓狂之后便是落寞。
或许这只是少年的冲动。刚被推开的心门,又被狠狠地关上。
虽然她只是一个青楼姑娘,但她满足了我对女性的幻想。不过,尚未开始、便已结束。
一杯一口饮尽,再满。
之后,我继续前进,在一家小酒馆里稍作停息。
有个大汉看我随身带着佩剑,便问我:“是江湖人士吗?”
“我还从未见过江湖”
“你举目所见皆为江湖”
他们一行六七人,对我都很热情。一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他们讲述着江湖上的趣闻轶事,我很享受这样的氛围。
他们每个人似乎都是好汉,毕竟在江湖上都有着自己的称号。
我把自己当作他们的一员,渴望着去融进这个集体。
对于他们,我也是知无不言,不过简单的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只是说家道中落。
一天晚上,我们聚在一起。他们说子时要去做一件大事。
我问何事。
他们告诉我劫富济贫。
我问是否会伤人性命、有违天道。
他们说只杀该杀之人,无量功德。
我同意了。
子时,我们埋伏在钱家庄附近。他们告诉我,钱家老爷强抢民女、为非作歹,为乡里一大害。他们今天只杀他一人,掠取部分钱财,救济贫苦人家。
之后,我才了解到,钱家老爷是四里八乡的大善人。
他们得到消息,今夜钱家少爷会带着大量庄户去外县运送粮食,后半夜才能返回。他们说我没有经验,让我在门外放哨。
不一会,喧闹起,火光接天。
他们赶着几辆马车出来,招呼我赶紧上车。
哭声、喊声、尖叫声,在后面连成一片。
到了秘密据点,我才看清他们所拉的东西:几大箱珠宝,还有被打晕的丫鬟和姨房太太。
看着他们身上的血迹,我问人杀了吗。
其中一人嘴快,得意地说杀得很痛快,一刀砍死好几人,武功又有所提升。
我大声质问为什么和约定的不一样。
他们愣了愣,说我还年轻,不懂江湖规矩。
我大喊、大叫,还想再质问些什么,他们一棍子把我敲晕。
等我醒来后,他们早已不见了踪影,还带走了我的佩剑。
这时屋内冲进来十几个捕头,我被捕了。
之后有人证明了我只是从犯,并未动手杀人,捕头对我的态度才稍稍友好。
我问带头的捕头,江湖规矩是什么。
他只告诉我,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秤。
之后,我为衙门提供了不少线索和证据,罪犯一个个落入法网。
他们被押上刑场的当天,县令允许我去现场观看。他们指着我大骂违背道义。
我告诉他们,这是你们的江湖。
县令告诉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我反驳说我什么也没做。
他告诉我,交错了朋友便是我唯一的罪。
后遇圣上继位,大赦天下。
我被放了出来。
凭借着一些圣贤知识,当一个村庄的教书先生,赚取盘缠。
酒尽,一身布衣的先生起身向主人拱手答谢。
随即,转身离去。
“先生,去往何处?”
“归途”
“先生,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不恋尘世浮华,不写红尘纷扰,不叹世道苍凉,不恋情思哀怨。
闲看花开,静待花落。冷暖自知,干净如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