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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胡涵准备放松放松，于是拉着爹妈一起去了白云观逛庙会。
白云观就在广外天宁寺的北边，正门朝南，背靠着护城河。
这时候，观里的老道还都不是后世那种大学毕业生。
现在的老道都很天然，一个个都岁数挺大，留着山羊胡子，穿着油渍麻花的蓝布棉袄。
北京的白云观号称是北方第一大道观，信的是丘处机的全真派北七真之一。
据说他老人家的“遗蜕”还埋在观里的邱祖殿下面呢。
这白云观之前也闹过不少事情，先是住持在抗战时期投了小日子，然后被同门同观的三都五主老哥儿几个给物理飞升了，据说是被石灰给噎死的。
后来，和平解放北平的时候，那届主持又是个舍命不舍财的大地主，手持两把开过光的盒子炮枪法极准，盘踞在道观一间屋舍内负隅顽抗。
结果被人拿着火焰喷射器连人带房子给炼化了。
当然，这些传说都是胡涵姥姥给他讲的，并没有什么考据。
49年后，白云观一直保护得很好。
到了80年代初，里面的老道很多都已经七老八十了，颇显道骨仙风。
平时这些道爷就猫在观里清修，偶尔才会到旁边菜市场买个菜嗦个面什么的。
不像南边那个天宁寺，和尚都没有一个，直到21世纪才进驻了几十个尼姑，都快改名叫天宁庵了。
这会儿的白云观庙会刚刚恢复，还属于群众自发组织阶段。
但在那个娱乐生活缺乏的时代，已经算是非常难得了。
说是庙会，其实规模要比后世小得多，主要就是一些小吃摊位和卖玩具日杂的地摊儿。
小吃也就是炸灌肠，大铜壶沏的面茶和驴打滚艾窝窝之类的本地零食小吃，胡涵吃了几口就没什么兴趣了。
倒是赚小孩钱的地摊有点儿货。
吹糖人，捏面人的，玻璃圪嘣，季鸟猴做的毛猴儿，高粱杆做的风车。
还有些打把势卖艺的，尤其是撂跤和耍中幡的，这特么妥妥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啊，再过几年就不多见了。
胡涵还是个子太小，要是自己走的话满眼除了屁股就是屁股，于是让胡爸帮他租了头小毛驴，一边骑着一边嘚瑟着往里走。
白云观里虽然不让摆摊儿，但这里面的人比外面的还多。
因为大抽风的余威，现在还没有打金钱眼和烧香拜神的项目，大部分人都是瞎逛或是奔着去摸石猴的。
那个着名的石猴其实就是白云观山门边上一个不起眼的小号浮雕。
不知道以前古代谁传的：“神仙本无踪，只留石猴在观中。”
所以，老百姓都觉得能摸到那个石猴就能来年交好运，妥妥的野生封建迷信。
今年白云观庙会刚开始，那个平常都没人搭理的石猴就被围攻了。
好几百人挤得水泄不通，就为过去薅一把神仙的羊毛。
胡妈还特意问胡涵去不去摸，吓得胡涵直摇头。
从明朝到现在，那猴都被摸平了不知道多少代了，现在里面那猴儿都被摸成黑狗蛋了，根本就看不出是个什么。
管不管用先不说，现在你让我进去就不怕我被人挤出屎来吗？
相对于石猴那边的热闹，最里边几个院子还算是清静，尤其是里面的铜驴还让骑。
清朝富察敦崇的《燕京岁时记》中记载：梓潼帝君神座右有铜骡一匹，颇能愈人疾病，病耳者则摩其耳，病目者则拭其目，病足者则抚其足，妇女不育者，摸其阴即可生男……
合着以前甭管什么都是以摸为主啊？
看着铜驴胯下那条被摸得光可鉴人的神鞭，胡涵心中就是一阵恶寒。
以后自己这要是出名了，被人塑了铜像，然后不知道哪个小可爱说摸了自己的铜像某个位置就能求子什么的……
那画面简直伤风败俗。
这白云观经过了几百年的演化，可谓是各路神仙一应俱全。
什么玉皇太上财神药王，三清真武元君八仙，属于常备。
其他教转过来文昌和摩利支菩萨也不算新鲜。
这里还有全国唯一一个供着二十八星君的神殿，您属什么属相，哪年出生都可以在这二十八位中找到相应的主管星君。
要是赶上本命年犯了太岁，赶紧来这儿拜拜，准没跑儿。
总而言之，这个白云观主打的就是一站式服务。
甭管是求财的、治病的、考试的、求子的，还是修仙的、渡劫的、求雨的、茬架的，只要你敢来，就有对应的神仙接待您。
胡涵忽然记起上辈子这岁数来白云观的时候，有个老道想收他当徒弟。
结果那时候人们的价值观太唯物了，被胡爸给委婉拒绝了。
当时，胡爸被老道问又不好直接拒绝，于是就让老道去问小胡涵自己。
那时候的胡涵正是天天看革命影片，又红又专的年纪。
当老道问你想不想当道士的时候，他斩钉截铁地回答自己长大要当解放军，然后老道就抽抽着嘴角走了……
这次可不能错过了！胡涵暗自琢磨着。
多学一门总是没坏处，即便不能洞悉自己重生的天机，但是能延年益寿，滋阴壮阳也是极好的啊。
于是，胡涵开始到处瞎寻么，看看有没有落单儿的老道。
“道长，您看我能修道吗？”
胡涵肯定是记不得上辈子那个老道长什么样子了，于是就找了一个看起来岁数最大的问问。
“嗯？”老道士转头看向这个说话的屁孩。
这个年代全国和尚跟道士有些凋敝，出家的都没几个。
除了《少林寺》电影带火了少林寺，一群半大小子天天堵着门要学功夫之外，其他庙观基本无人问津。
难得有人今天送上门来。
但就在老道士仔细打量了胡涵之后，却仿佛是被什么吓了一跳。
“无上太乙渡厄天尊！”老道士一个激灵跳出了一米开外。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老道盯着胡涵嘴里碎碎念了起来。
“不收就不收，你怎么骂人呐？”胡涵刚说完，再看老道士已经跑得没影了。
难道自己“秽土转生”这事儿被人家老道一眼就看穿了？
胡涵也想不通，想不通就不想了，以后得离这帮一惊一乍的老道远点儿，省得搞不好被贴个符什么的，自找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