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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阑的掌心中,躺着一块圆形的玉佩,配着黄色的绳子和穗子。杜小曼将玉佩拎到眼前看了看,旧旧的,一面刻着祥云的花纹,另一面刻着一丛杂草。
杜小曼再反复地看了看,怎么看怎么像在现代的天桥上摆地摊卖十块钱一个的那种冒充古玉的假玉。
可能看出她的神色有些怀疑,时阑口气极严肃地道:“掌柜的,这可真的是我的传家宝,我家祖先做过大官,这是他们传下来的,是稀世的好玉,可以避邪招财,逢凶化吉,你从现在起将它时刻带在身上,一定没错,可以保你平安。”
眼看他又要唠叨一大串,杜小曼赶忙把玉收起来,点头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照做。”
时阑像还不放心一样,补充:“一定要随身带着。”
杜小曼敷衍地点头。门外忽然有个声音道:“什么随身带着啊。”
杜小曼猛转头,看见谢况弈大步进门。
谢少主最近来得真勤快,杜小曼惊奇地问:“啊?你最近不是在忙着查案么?”
谢况弈走到桌边,拉了张凳子坐下:“嗯,今天难得无事,闲一天。顺路过来瞧瞧。”眼却瞄上了桌面上的两个碗,“这不上不下的时候,你才吃早饭?”
杜小曼还没开口,时阑先道:“是在下和掌柜的比吃辣来着,这是掌柜的家乡名产酸辣粉,谢少主要不要也来一碗尝尝?”
谢况弈双目炯炯地问:“比吃辣?怎么比?”
杜小曼干笑:“就是在很酸很辣的酸辣粉中再加辣椒,比谁更禁辣。”
谢况弈盯着桌上的碗,摸了摸下巴:“唔,本少主一向很能吃辣。”
时阑在一旁适时地说:“掌柜的很厉害,方才在下一败涂地,惭愧不已。”
谢况弈盯着杜小曼,双眼更亮了:“哦?”
拜托,谢少主,你不要一听到“比”或“打赌”就像打了鸡血好不好。杜小曼支吾了一声:“但是,我刚刚已经和时阑比了一场了,到了极限,恐怕不能和你比了。当然谢大侠你也不会和我这个已经上过战场的人比,落个胜之不武的名声。”
谢况弈露出了遗憾的表情,没再说什么,杜小曼刚松下一口气,谢况弈忽然看向门的方向,露出笑容,双目重新焕发神采。
他起身大踏步向大门方向走去,拱手笑道:“安公子,真巧,居然在这里碰上。安公子你前来此处,必定很有闲暇。”
杜小曼瞠目结舌地起身,看着谢况弈向那个温雅如玉的身影露牙一笑:“安公子,既然今天有缘相逢,不知你有无兴趣,和在下比比吃辣?”
不要答应他!!!
杜小曼冷汗地看着宁景徽,在心里嘀咕,宁右相,青年的楷模,朝廷的栋梁,一定不会理会谢况弈那个无聊的家伙,干这种比吃辣的无聊事。
宁景徽随和地一笑:“好啊。”
杜小曼默默地擦掉额头的冷汗,好吧,今天大家都不正常。
两碗酸辣粉摆在桌上,宁景徽优雅地抬手往自己面前的碗中放了五勺辣椒,杜小曼小小声地在一边说:“安、安公子,我们店里的辣椒很凶猛的,你……”
宁景徽向杜小曼温和地吐出两个字:“无妨。”
清醇的声音让杜小曼的心砰砰砰多跳了几下,无措地笑了笑。咳咳,既然人家都说无妨了,那她也不好再说啥了。
谢况弈斜眼看了她一眼,舀了满满五勺辣椒面放进自己碗中,抓起筷子,宁景徽也拿起长筷,不愧是宁右相,拿个筷子的动作都如此优美。
这一局,让杜小曼很担忧,谢况弈乃江湖侠少,耐锤耐炼,而且身有内功,再怎么看都比文弱的宁景徽强悍得多。
但是——
杜小曼目瞪口呆,直直盯着眼前。
谢况弈汗湿衣衫,满脸通红,满头大汗,捧着一块手巾,不断地打喷嚏,连双眼都是红彤彤地。
他对面的宁右相恰在此时放下筷子,拿一方手巾轻轻揩了揩嘴角,依然优雅如拈花微笑,脸上不见半丝不同的颜色,更没有半颗汗珠,神清气爽,好像刚刚不是吃下去加了五勺辣椒面的酸辣粉,而是喝了一杯清茶。
神!宁景徽是辣神!
杜小曼用看天神的目光崇拜地看着他,恭敬地捧上一杯凉茶。
宁景徽接过茶杯,随口道:“再多放些花椒,味道会更好些。”
比吃辣也比过了,茶也喝了,杜小曼自然要问宁景徽,今天前来,所为何事。
宁景徽放下茶杯,道:“哦,偶尔路过,顺便就进来了,没想到却白吃了顿不花钱的饭。”又像不经意般地问,“对了,最近听说杭州城内,半夜入室盗窃者甚多,不知杜公子最近夜半可听到什么动静。”
杜小曼心里一惊,看了看宁景徽那双云淡风轻的眼,心道,难道月圣门昨天晚上来招安她的事情宁景徽已经知道了?
那么宁景徽知道了这件事,自己是女扮男装的事情他是不是也知道了?他又有没有将慕王府的王妃出逃和这件事情联系起来?
杜小曼心中七上八下,却也语气极其平常地向宁景徽道:“我晚上一般都睡得很死,什么都没听见,最近闹盗贼?哎呀那还真要小心点了。”
谢况弈在一旁插嘴:“你害怕么?不然我叫几个弟兄来你楼中值夜?”
杜小曼连忙道:“不用不用,这条街上富丽堂皇的店铺酒楼这么多,哪里就看上了我这个穷店。”
谢况弈脸上辣出的红潮已经消退干净,一边慢悠悠地品着茶,一边慢悠悠地说:“唉,杭州城真是一天比一天乱,最近又闹出几宗命案,至今仍未拿到真凶,成天见当官的大人们忙个不停,真不知在忙什么,正经事情没办出多少,光看见他们喝茶了。”
谢少主本来就对宁右相心存芥蒂,刚才吃辣又输了,所谓仇上加仇,说话凉不凉热不热的,让杜小曼听得直冒冷汗。
宁景徽倒不以为意地笑道:“谢少主不愧为少年侠士中的翘楚,如此忧心百姓安危,碌碌庸庸的官员们委实应该汗颜。”
谢况弈正色道:“安公子,说真的,杭州城内如今人人自危,不知哪天哪家的男丁性命不保,真凶一日不除,杭州一天不得太平。不知安公子你对月圣门,又何看法?”
杜小曼发现当前的场面貌似自己已经插不进什么话,索性退到一旁拖了张凳子坐着听。
宁景徽道:“月圣门,其实是一群可怜的女子。”
杜小曼怔了怔,看向宁景徽,右相大人肯说这句话,就算是假惺惺说的,也很不容易了。
一旁一直站着的时阑忽然说:“杀了这么多的男人,还说可怜,安公子说此话,似乎有些矫情了。”
当下的局面似乎颇暗潮涌动,杜小曼老老实实地坐着。
宁景徽淡淡道:“本是可怜女子,入了月圣门,做出这些行径,却更可怜。”
时阑不再说话,谢况弈道:“管他可怜不可怜,总之闹到这一步,不收拾是不行的。”神色郑重,向宁景徽道,“我虽不看不习惯朝廷官员的做派,但唯独此事,倘若有需要我白麓山庄出力的地方,白麓山庄义不容辞,就算朝廷查不出来,武林同道们也不会罢手。”
话中隐藏的意思,十万八千里都听得见。
宁景徽向他笑了笑:“谢少主的这番为民的好意,如果朝廷的官员得知,在下相信,也一定会很感激谢公子。”说罢,站起身,抬了抬衣袖,“打扰了半日,在下还有些事情,便先告辞了。”
与众人客客气气道了别过,抽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