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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黑的乌云由远及近地在天地间翻腾,带着吞噬一切的气势。
狂风呜呜在乐清嘉耳边嚎叫着,带着腥味的潮湿气息直直地往她的脸上拍打。
“要下暴雨喽!”
小区里玩耍的孩童们欢腾地尖叫着,将堆好的沙土城堡一推,在大人们的催促声中四散回家。
晒着衣服的妇女急匆匆赶来,顶着风三两下将树梢上的衣服扯下,又赶集一样冲回了楼栋。
这一幕幕暴风雨前紧迫的场景,打断了乐清嘉迷惘的难过,让她也不自觉焦躁起来。
可还没等她往小区门口跑上几步,豆大的雨点就已经从天空中倾盆而下。
不到半分钟,乐清嘉全身就已经湿透,冰冷雨水的寒意直直往她骨头缝里钻,狂风再以摧枯拉朽之势刮过,激起大片大片的鸡皮疙瘩。
刘海湿-漉-漉地遮住眼睛,眼前的可见度不足一米。
弓起身子,双手抱胸,乐清嘉冷得皮肤一阵阵刺痛,牙齿咯咯作响。
在这时,寝室舍友范希的话突然在她的耳边响起,带着满满的轻蔑和嘲讽。
“乐清嘉本来就是这种人,自私自利,从不管别人死活。”
与此同时,聂茗雪带着得意和深刻恶意的眼神好像也浮现在她的眼前,她在说:看,你以为的好朋友,不还是看不起你?不还是被我抢过来了?
乐清嘉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聂茗雪这种人?以抢夺别人的朋友为乐,以贬低辱骂他人为乐。
一股愤恨委屈的心情从乐清嘉心中蒸腾而上,她又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之前寝室的那一幕。
仅仅是因为她带着耳机听歌没有听到敲门声,让抱着一摞书的范希和聂茗雪自己开门了,她就兜头被一连串的恶语指责,上午还亲密地挽着她的手臂的范希,下午已经亲亲热热地和聂茗雪姐妹情深。
明明...明明范希那么清楚聂茗雪对她的欺辱!
与此同时,寝室里其他的女生完全无视了乐清嘉,接连热情地跟串寝室的聂茗雪打招呼,仿佛刚才她俩的口出恶言只是乐清嘉一个人的错觉而已。
森冷的雨越下越大,乐清嘉不寒而栗。
家家户户此时已经亮起了灯火,本该很温馨的场景却让乐清嘉胃酸直直上涌。
好恶心。
这些人...好恶心!
所谓的友情...什么感情...全部都好恶心!
乐清嘉神经质地将上午被范希挽过的左手臂在湿透的衣服上使劲蹭,仿佛这样就能将那种毒蛇一样黏腻的触感擦掉。
明明冬天已过,周围的气温却一直在降低,冷得乐清嘉怀疑空气快要结冰。
一直酸疼的眼眶终于没关住闸门,滚滚热流刚刚冒出眼眶,就被凌冽寒风变得冰冷透顶。
好冷啊...
所谓的感情,扯掉虚伪的面纱,实际上是这么冷的吗?看不到一丝真心和温情。
所谓的友情,原来这么脆弱的吗?只需要三两句甜言蜜语,两三下利益诱哄,便能转身将刀子捅进原来朋友的身体。
虚伪...
恶心...
人就是这种恶心的物种吗...
就在乐清嘉快要心灰意冷的时候,一幕场景突然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静谧的午后,阳光透过树梢,斑斑点点洒落在捧着《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的少年身上,他细碎柔软的发丝贴服在耳边,脸上的绒毛在这金色的光幕中历历可见。
如此的纯净、美好。
不...
就算世人都虚伪不堪,他永远是干净的。
陈舟。
乐清嘉缓缓回头,带着朦胧的向往望向右后侧的那栋楼。
二楼左侧的那个房子,远远的亮着暖黄色的灯。
温暖干燥的灯。
那是...陈舟家的灯。
我要去找他,乐清嘉对自己说。
*
踏在暖黄光晕的走廊楼梯上,每离陈舟家近一步,乐清嘉的心弦就更加颤抖。
她不知道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但是她此刻人生的路口全部都被人用黑色的胶带杂乱地封住,只有通往陈舟的道路上是鸟语花香,阳光普照。
她想,除了往她的少年那里走,她无处可去。
她...的少年。
乐清嘉轻轻咀嚼这段话,只觉得那些森冷的感觉纷纷远去,身上都变得暖和了一些。
她就带着这股梦幻般的情绪,踩着软绵绵的云朵一样,终于站定在陈舟家门前。
眼前的黑色大门仿佛都褪去了冷硬,融化成香甜的黑森林蛋糕。
鬼使神差,乐清嘉哆嗦着手,按响了门铃。
“叮咚。”
如同一个巨大的石头掉落水里,噗通一声巨响,乐清嘉骤然清醒。
就像是做了一个甜美梦幻的梦,如今梦突然被戳破,她猛地醒过来了。
下意识低头看着自己,简直浑身狼狈,地面上已经有一小滩积水,鞋子也被水浸透了,从楼下一直蔓延到门前了一排湿-漉-漉的脚印。
我...我到底在干什么?!
乐清嘉瞪大了双眼,受了很大的惊吓,她下意识捂住脸颊,想转身就跑,祈祷陈舟没有注意到她这个不速之客。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门咔哒一声,开了。
乐清嘉如遭雷击,僵硬地回头。
温暖明亮的灯光像潮水一样从开着的门口倾泻出来。
少年瘦削挺拔的身影立在门口,居家服自然地褶皱,头发柔顺地垂下,皮肤苍白,隐隐可见细小的血管,他瞳孔的颜色很淡,对视间,就像是饮下了一杯清茶。
少年静静地看着乐清嘉,没有表情。
明明是没有表情的脸,乐清嘉却觉得无比的亲切温柔。
她的心防一松,鼻子一酸,眼眶一热,眼泪就要飙出来。
急忙假装抹了一把脸颊,将泪意压下去,喉咙却无法控制地发出轻轻的哽咽声。
连忙挤出一个笑,乐清嘉颤着嗓子,努力清晰地对陈舟说:“打扰了,我...我来看同学,忘带伞了,想...想借一把伞回学校。”
看着陈舟安静的表情,乐清嘉飞快补充:“一楼、一楼他们不开门,对、对不起...对不起!我太冒昧了!”越说鼻子越酸,喉咙越说不出话,她觉得自己找了个超烂的理由,她没脸见陈舟,她怎么敢就这么见陈舟?
看着一身狼狈的少女要哭出来的表情,陈舟困惑地微微歪头。
无数的记忆开始在他的脑海中回放,早餐店,马路上,学校操场,食堂餐厅......茫茫人海,芸芸众生,在他脑海中转化成记忆片段,短短两秒,他已经在记忆中准确锁定了少女的脸,配合当时身旁女性喊她的名字......
“...乐、清、嘉?”
嗓子太久没说话,乍然开口,陈舟有些不适应,他嘶哑低沉地轻轻道出了少女的名字。
乐清嘉浑身狠狠一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脑袋直接当机。
良久,她才有一点反应过来,机械式地伸出手指向自己:
“请问...你认识我,是吗?”她问得小心翼翼。
带着梦幻般的语气,她又重复了一遍:“你...刚刚,是在喊我吗?”
她不敢相信,敲门时,她破罐子破摔地想,反正陈舟不认识我,我就当走错门了。
只要看他一眼,一眼就好。
只要看陈舟一眼,她就能高兴一个星期,什么范希什么背叛,通通都不在意了。
在学校,在体育课上,在做操时,她曾无数次在人群中远远凝望着陈舟,但是永远都没有勇气靠近。
无数次,她和陈舟擦肩而过,他走过,就像走过一块石头、一条小溪,只剩下乐清嘉怅然若失地遥遥注视他的背影。
说来好笑,她偷偷在心里将陈舟当成她的少年,少年就像一个温热的太阳,照耀着乐清嘉黑暗压抑的生活,可是她的太阳对此一无所知。
她以为他对此一无所知。
可是今天,她的太阳喊出了她的名字。
看着激动地不能自已的少女,陈舟的样子更困惑了,但是看着少女冷得脸色发青,他想了想,让出了门,对她慢慢说道:
“...进来吧。”
乐清嘉,乐清嘉已经被幸福冲昏了头脑,晕乎乎地不止东南西北。
跟着陈舟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等她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浴室里,手里拿着干净的散发着皂角香气的衣服。
陈舟低哑却温和的话反复回荡在她的耳边:“都湿透了。”他困扰的表情就像看到一只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小狗。
他递给乐清嘉一杯温热的茶,然后转身回卧室拿出来一套衣服。
“没有穿过,干净的。”
乐清嘉就这么被他领到了浴室里,接过新的毛巾,他体贴地关上了门。
回想起这一切,乐清嘉脸色爆红!
就像辗转反侧想了半年多的彩票乍然中了大奖,她被这幸福砸地热血澎湃,什么伤春悲秋,什么被朋友背叛,通通都飞了。
陈舟认识我!
陈舟知道我的名字!
陈舟念我的名字的声音好好听!
无法克制地开始绕着浴室转圈圈,她的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红晕。
好不容易平静了一点,她捂着发烫的脸颊蹲在角落里,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尖叫。
陈舟!
突然想到什么,乐清嘉窜起来,仔细观察浴室环境。
这是陈舟家的浴室!好干净整洁呀!
看,这是陈舟的毛巾,这是陈舟的牙刷!
没有其他的护肤品,台面上只摆了一瓶大宝。
陈舟那么白净的皮肤,居然只用大宝,我的少年果然天生丽质!
乐清嘉陶醉在这充满生活气息的场景里。
接着,一个羞耻的念头突然窜了出来。
越克制,就越像蚂蚁嗫咬,心里越来越痒。
好想...好想...
不行!这是变态才做的事!
但是...偷偷的,不会被发现的...
就一次...
终于,乐清嘉没有克制住,她痴汉一样伸长脖子,悄悄、悄悄地隔着一段距离嗅闻了一下陈舟的毛巾。
一股淡淡的自然香充斥着乐清嘉的鼻腔。
这是陈舟的味道。
乐清嘉晕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