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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从几千米的高空中坠落是种什么感觉呢
很少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貌似都遇不上几个会从高处跳下来的神经病现身说法谁会闲着无聊去找死呢
斯科特今天倒是能对这个问题发表一些看法。
人从高处坠落的时候,耳边的风就绝对不会像是飞艇上那般温柔。
凌厉的风声像是刀子一样,呼呼的在耳边刮着。下坠的过程更是与鸟兽们那样的自由无关, 反倒像是让人被绑住了手脚似的,一举一动都像是跟看不清的东西做斗争。
最严重的的还是心脏。
他感受着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的跳动,却很难操纵它来继续维持自己的呼吸。
当然,斯科特并不是闲得无聊要去找死的行列,最少在他那为数不多的人生底线之中
不能死这一条占了几乎全部的篇幅。
斯科特答应过自己的外婆要好好活着, 那么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的生命, 他都会做到对外婆的承诺。
所以他不会死。
斯科特很快就在同样的高空中找到了自己想要寻找的东西。
灰白色的头骨靠左, 灰扑扑的石币靠右,两者离斯科特的距离都差不多, 大家一并在半空下落。
他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毫不犹豫抬手朝着克劳德先生的头骨探去。
和在飞艇上的时候不同,这一次, 在他很快就抓住了下落的头骨, 然后将它紧紧地抓在了手里。
与之相对的,刚刚散落在另一侧的石币划出一道灰暗的光泽,彻底落进了幽深的森林之中,寻找不见。
“克劳德先生, 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斯科特并非是冲动跳了飞船的。
好吧, 其中大概有那么一点一时兴起的因素。
但最大的错误果然还是在那两个咄咄逼人的神官身上。斯科特的眉宇间泛起了一点厌烦。
当那个声称自己丢了东西的神官走上来的一瞬间, 斯科特就已经感受到了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那时的他刻意去翻找了一下自己的回忆
就像是电影的碟片倒了带, 一切的画面都被迅速拉成了模糊的色彩, 等到回忆渐渐清晰起来的时候,斯科特可以清晰地在那神官的眼睛里看到跃跃欲试的神色。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丢了重要东西的人能出现的表情。
而再将记忆快进到杜鲁克下楼的时候,两个神官明显有了一个眼神上的交换。
来者不善。
斯科特完全可以这样判断。
那神官的样子斯科特曾经见过, 正是在亚当葬礼上面、被镇长逼着来给亚当做圣术祝福的那个人。
而对方既然见过他,一定也能判断出他与艾伦的出身,也就是西格里镇。
镇长在此之前可从未提到过杜鲁克神官和他们同一艘飞艇的事,那么只能是对方瞒着镇长自己偷跑出来以对方这样傲慢的性格,就算是记恨上整个西格里镇的人也一点不奇怪。
所以虽然不知道他们打算用什么方式,但被对方大动干戈来寻找的“神殿宝物”只会出现在斯科特的包裹里。
就算是为了不被别有用心的敌人扣上盗窃之名,斯科特也绝对不能将包袱交到那神官的手上。
更何况他包裹里的东西都是绝对不能拿给他们看的物品。
斯科特随身的包裹里只有两样东西
一个是他那曾经被小杰弗里杀人夺宝的石币。
用头盖骨想也知道,作为杰弗里的父亲,杜鲁克神官知道的说不定只多不少。
在足够大的利益面前,他也许根本无法活到走下飞艇的时候。
另外一个是克劳德先生的头骨。
不是谁都能相信这是他“母亲的头骨”。且不说男性和女性的头骨有着明显的区别根本经不起细看,就说头骨里正在生活着的亡灵克劳德先生。
众所周知,教廷与圣术向来是亡灵的克星。杜鲁克神官就算再草包,万一也有着能分辨出亡灵的手段呢
所以包裹绝对不能交给神官,就算是打开、也绝对不能由神官来打开。
斯科特在几秒钟之内做出了判断,在这一堆自相矛盾的选择之中,他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甲板边缘。
他躲在朋友们的身后,只小声问了包袱里的克劳德先生一句话
“这个高度坠落的话,克劳德能接住我吗”
可以。
接下来的一切事情就发生的如此迅速又理所当然
被刻意弄松了的包裹系带、被强行夺走的包裹、鸟雀群的突然袭击、还有他毫不犹豫跳下飞艇等等在内的所有举动,全部都是斯科特选择的应对方式。
当四周都是难题的时候,不妨换一条路来行走。
于是斯科特就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那些路里最干脆、也是最刺激的一条。
“呼”
耳边风声还在继续,心脏的急促跳动并没有丝毫平息的意思。
几千米的高空之旅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当斯科特抱住了克劳德先生的头之后没多久,他就已经看到了树木掩盖之下的地面的颜色。
他的本身就像是个炮弹似的直直地朝着地面坠落,下降的速度明明比起之前没有任何的变化,但反应在人感官里的时候却比过去快了好几倍。
简直像是玩模拟过山车的时候一样斯科特在心中称赞道。
明明此时的他离着地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以斯科特现在毫无修炼的进度,从这样高的高空落到地面上只有被摔的粉身碎骨的结局
但斯科特的表情竟然没有丝毫的惧怕,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闭上,只是看着自己像断线的风筝似的砸进了森林里面。
“克劳德先生。”他抓紧了手中的骷髅头。
他的话音刚落,
砰
在斯科特的身下,一种隐形的、泛着奇异波动的力量悄然出现。
它像是一张薄膜似的展开,接着在从天而降的巨大冲击力之下,如同游乐园中的蹦床一样深深地向下凹陷着,极大地缓冲了男孩下坠的速度。
斯科特并非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力量。
上次他在家门口爬树摔倒的时候,也是克劳德先生用这样的力量接住了他。
明明是带着锋锐剑气的精神力,却一次又一次的以保护的姿态出现在斯科特的面前;就像克劳德明明是个过去不凡的骑士,却永远不会像那些神官一样以倨傲的模样来炫耀自己。
虽然克劳德先生是个有点吓人的亡灵,但是看久了以后,似乎比许多的活人都要
就在斯科特这样想的时候,失重的感觉再次传来
身下的透明薄膜似乎到达了能承受的极限,伴随着“咔嚓”的一声轻响,终于无力地化作点点碎片消散,而他也直接从那一米多高的地方直接摔了下来。
斯科特直接掉在了满是落叶的土地上,因为惯性还打了两个滚。
再爬起来的时候,灰发少年已经变得灰头土脸的。他从树叶堆里面坐起来,有些凌乱的头发上还沾着几篇落叶,看起来有几分狼狈。
“好酷啊,克劳德先生。”他的胸膛还在剧烈地起伏,但是语气中却满是赞叹,“虽然这种办法有些不可思议,但的确是摆脱追查最方便的途径了。”
斯科特转过头去,将那熟悉的骷髅头也从落叶堆里扒拉出来。
“没想到那石币吸引兽类的特性能在这里派上用场。”
“它掉到哪里去了克劳德先生有注意到吗”
“也许应该去野兽聚集的地方找找看”
“克劳德先生”
斯科特习以为常地对克劳德分析接下来的行程安排,但却没有得到对方一如往常的回应。
他低下头去,灰色的瞳孔却骤然收缩
他这才发现,
不知什么时候,骷髅先生那光洁的头骨上面竟多了一条细细的裂痕
就在斯科特人生中第一次这般惊慌失措的时候,飞艇上的气氛也陷入了一阵难言的惊慌中。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斯科特竟然会这样直接跳下去
悲愤的艾伦没有想到,得意洋洋的神官们没有想到,而旁观的其他幼崽们也同样没有想到
一个活生生的幼崽
就这样、从所有人的面前跳下了飞艇
这可是飞艇啊就算在没起飞前都还需要升降梯来保证出入,更何况是现在
现在离地面有多高来着
有人想要探出头去看看下面,但他们好像又忽然患上了集体恐高症。同龄的孩子们向后倒退了两步,离着甲板的围栏恨不能有十米远。
不敢看。
只有艾伦高喊着斯科特的名字,一双眼睛红的像是要滴血一般,视线不断地在下方的山脉与森林之中搜寻。
直到东厄城的执行官听到动静赶到的时候,现场的气氛才算稍微活了一点。
“发生了什么”戴着金丝眼镜的执行官看着这一甲板的人,严厉地问道。
大家的脑子终于从懵掉的状态稍微回过神来。
有人举起手指,指向甲板的边缘
“有幼崽被逼着从这里跳下去了”
人群里面那个亚麻色头发、脸上长着点点雀斑的男孩子说着,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的嗓门极大,简直像个喇叭一样。
“斯科特被两个神官逼着从飞艇上跳下去了”
这声音传遍了整个空荡荡的甲板,就连天空中还在盘旋着的几只鸟雀都被惊了一跳,四散而飞。
“什么”那名面相精明的执行官瞪大了眼睛,他快步走到甲板边缘向下看去,但结果必然是一无所获。
一个即将要去天赋检测的孩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逼着跳了飞艇
他的面色青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他”
艾伦首先站了出来,他的手臂直指躲在了角落里的那个狗腿,眼睛却在看着那高高在上的杜鲁克神官。
“为什么就不能听我们解释为什么一定要强行夺走斯科特的包裹”
愤怒的红发少年像个被激怒了的野兽,步步朝着他们逼近
“斯科特没有了母亲,也没有了父亲他一直带着他母亲的头骨这虽然有些奇怪,但我知道,斯科特是害怕的”
“他已经没有家人了,即便是亡者的骨头也能够给他一点安慰,那就是他的家”
“为什么连这点希望也要丢掉呢”
艾伦的脸型是偏向硬朗的轮廓,但此时上面却淌满了泪水,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感觉到心头重创似的酸软。
“是他”艾伦的手臂指着那个平城的神官,“他说要检查每个人的包裹,来寻找他丢失的项链”
这个神官脸色发白,惊慌失措。
“是他”艾伦毫不避让地指向了杜鲁克神官,“他说斯科特不交出包裹一定是心虚”
杜鲁克神官的面色微青,傲慢地抬起了下巴。
“你们不是觉得他偷了项链吗包裹里面的东西你们也看到了”
“请问,”
“那、是、项、链、吗”
失去了挚友的少年的喝问声振聋发聩,在场的所有人竟无一人敢与他那双灼灼的红眼睛对视。
正在这全场寂静的时候,最开始嚎了一嗓子的雀斑男孩不知何时竟已站在了狗腿神官的背后
他伸长了脖子,那极不合身的白衬衫被风鼓起,像是飞扬的白帆。
“项链这里不就有一条项链”
乔治的大嗓门再次惊动了全场。
那神官被吓了一跳,他下意识低头看去,却发现自己的衣袍早已经在鸟雀群的袭击之下变得破烂不堪。
不仅如此,连他口袋都被啄破了好几个洞
那个最大的洞中,正有一条绿宝石的吊坠从那里露出了半个底座
全场哗然。
执行官快步走上前去,伸手直接将那条项链拽了出来一条华贵的、总共镶嵌着三颗绿色宝石的项链就这样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你丢掉的是什么样的项链”执行官的表情几乎黑成了锅底。
即便孩子们的记忆力都没有斯科特那么毫无错漏,但刚才才发生过的事还是能记得清
“上面一共有三颗珍贵的宝石,底座上还刻着神殿与平城的标志。”
有人在人群中大声地学舌。
“他们还说斯科特是因为记恨楼梯间的事才故意偷东西的”
这次说话的是那天楼梯间事件的其他幼崽之一。
“我会调查清楚的。”执行官深深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杜鲁克神官,“我会将这一切都上报给城主大人,让他向教廷要个说法”
“神明的信徒已经卑劣到连幼崽都要下手了吗”
扑通一声
刚刚还盛气凌人的狗腿神官已经跪在了地上,浑身颤若筛糠。
他知道自己完了,全完了
因为幼崽诞生困难的缘故,整个大陆上有关幼崽的法律都极其严苛,别说向来打着“爱民如子”旗号的教廷了连那些贵族们都饶不了他
各大主城之间的竞争本就微妙,在天赋测试的节骨眼上死了一个幼崽,东厄城的城主说不定把他生吞活剥的心都有了
“我不是故意的是那些鸟,是那些鸟把他的包袱叼走的我也不知道他会直接跳下去”
来自平城的神官面色灰暗,竟是直接膝行两步,抱住了杜鲁克神官的大腿
“杜鲁克大人,您一定要救我啊”
穿着繁复神官袍的大人物却是厌恶地将他踹开
“我从未想过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杜鲁克大声呵斥道。
说着,他还拂了拂自己的袖子,向后连退几步,像是跟这人彻底地划分开界限。
“我真是看错你了。”他厌恶地皱着眉,“竟然将主意打到了幼崽的身上,就没想过你在平城的家人吗”
那狗腿本来想发狠说些什么,闻言却是脸色更加惨白。他讷讷半晌,终于颓丧的垂下了头。
“嗤。”执行官发出了一声极其不优雅的嗤笑。
他对于教廷那边狗咬狗的戏码丝毫不感兴趣,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那位在事故中显得有情有义的红发少年。
“你有什么诉求吗,可以告诉我一并转达。”执行官的声音温和了几分。
谁都不会讨厌真诚的人,今天的事件必然会一字不漏地上报给城主大人,而这少年的性格说不定会比较招城主的赏识。
执行官愿意卖给他一个面子。
艾伦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坚定地说道
“我要求停船”
停船
这个要求是执行官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他略一思索,意外地看着艾伦的方向
这少年竟是还怀揣着一丝希望,想要下去救回朋友吗
从这样的高度摔下去,对于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的幼崽来说,生还的可能性简直比神明降临还要小。
但人就是这样奇怪的生物,哪怕只有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在很多人心目中也有着99的可能成真。
“我相信我的老大,他肯定不会死的他没死的话我一定要去救他这个森林那么大、、万一他好不容易从跌落中活下来,却遇到了野兽或者其他危险该怎么办”
“我必须要去救他”
“如果你找到的是他的尸体呢”执行官问道。
艾伦的脸色一白,接着咬牙说“那我就将他带回到他的父亲身边,我也会替老大找到他母亲的头骨。”
“这样他就不会再不安了。”
“好孩子。”执行官深深地、深深地看了艾伦一眼,接着用手在他肩膀上重重地一拍。
“所以能够现在停船吗”艾伦仰起头来。
执行官却遗憾地摇了摇头
“不能。”
“什么”
这下不仅是艾伦,就连其他一直心情复杂的幼崽们也都惊呼出声,他们连忙追问为什么不能。
哪怕有一点生还的奇迹呢
就比如掉到了树上、或者掉进了湖水里
又或者是故事里常说的秘境和好心的魔法师
为什么不能停下
“是找不到停靠的地方吗”乔治皱眉看着他的笔记本。
“停靠的地方倒是其次,实在必要的话,用魔法清理出一片空地来也并非不可能。”执行官摇了摇头。
“你们都知道,飞艇是由魔法阵支撑飞行的。”文质彬彬的男人叹了口气,“但你们也许不知道,除了飞艇腹部的一十一个大型魔法阵以外,翅膀和船舱处还有着数百个小型魔法阵的衔接。”
“每降落和起飞一次,就需要至少一天的时间去停靠和准备,这就是为什么每到一个地方都会休整上一天的原因。”
“所以现在降落的话”小雀斑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雀斑都跟着白了几分。
“降落,起飞,加上寻找这位失足的幼崽”
执行官将在场每个人的表情都看了一遍。
“你们还记得天赋测试还有多久关闭吗”
整座甲板都沉默了。
还有四天。
四天以后,三年才开放一次的天赋测试就会被关闭了
而如果现在要让飞艇停靠的话,他们很有可能会赶不上天赋测试的时间
他们等不起
而艾伦和乔治也沉默了。
艾伦就不用说了,乔治在这几天里也的确是将斯科特当做自己的朋友,只要咬咬牙的话,他也愿意为了救这个聪明的家伙而赌上一把
但前提是这艘飞艇上只有他们。
无论如何,他们也没有理由要求其他一百多个幼崽和他们一样、冒着做不成天赋测试的风险去停船。
“难道就真的没办法了吗”乔治觉得自己的喉咙有点发梗,他还看到,艾伦的手掌已经被他自己攥出了血液,“就算他有机会活下来,难道就要因为没有人去帮他而”
“刚刚还觉得你小子有些聪明。”执行官安抚地拍了拍乔治的肩,“我会用魔法道具通知最近的城镇,这里还有一处冒险者工会的集散点。”
接着,他的声音变得郑重许多“告诉我那少年的特征吧,无论结果怎样他都会被带回来的。”
斯科特并不知道飞艇上发生了怎样的变故,他刚刚才从高空掉到了荒无人烟的森林之中,而他的身旁只有着裂了一条缝的克劳德先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斯科特那双灰色的眼睛里满是惊愕。
为什么克劳德先生的头骨会裂开
是从半空中掉到地上摔裂的但他确信自己有好好抱住这个头骨,斯科特自己都没有受到什么伤,克劳德先生又怎么会被摔裂
难道说
“克劳德先生”
斯科特捧起了那个灰白的、看起来有几分邪恶的骷髅头,脸对脸放在自己的面前。
他试图通过骷髅头的眼睛去看到其中生存着的灵魂,就像是前世骷髅士兵眼睛里的鬼火似的,但很遗憾,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克劳德先生的头骨从外在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骨头似的。
只要他不说话
就像一块本就该埋在地下静静腐烂的尸骨似的。
斯科特忽然觉得有些害怕了。
在他刚来到一个陌生世界的时候没有害怕;
被人盯上杀人夺宝的时候也没有害怕;
即便是他从几千米高的飞艇上直接跳下来、就要摔成肉泥前也没有害怕。
但现在斯科特的心中却忽然有了种名为害怕的情绪。
他在害怕什么呢
斯科特的眼前有些模糊,阳光透过树叶落下的光影像是放大成了万花筒似的,浩瀚记忆中某个碎片忽然浮现
“外婆。”年幼的孩子站在病床边上,执着地呼唤着躺在上面的老人。
“外婆,外婆。”他一次次地喊着,却没有得到老人像过去一样慈祥的回应。
旁边的护士被他喊道发毛,大声呵斥道“小少爷,她已经死了,死人又听不到你说话”
死了就听不到了吗
“死了就听不到了吗”
回忆与现实逐渐重合在了一起,
斯科特那双灰色的眼睛肉眼可见地变得空洞起来。
他眼底的高光逐渐消失,似是有梦魇从过去缠绕到了此时。
斯科特手中的骷髅头艰难地咔哒了一下牙齿。
我还在。
克劳德先生的声音听起来虚弱极了,但即便是这样虚弱的声音,也迅速唤回了面前少年的神志
斯科特的眼神迅速聚焦,鸽子灰的眼底变得清亮多了。
他问道“克劳德先生,您怎么了我看到您的头顶”
克劳德当然知道自己的头顶发生了什么。他感受着不断从裂缝中逸散的力量,叹息了一声
因为力量消耗的太多。
虽然他对斯科特承诺过可以接住他,
但毕竟接住一个从飞艇上掉下来的人、与接住从家门口的大树上掉下来的人,这两件事消耗的精神力完全不在同一个量级。
克劳德从未告诉过斯科特的是,亡灵的精神力与活人不同,死亡的时候存下了多少精神力,那么后来能用的也就只有那么多。
在三百年的消耗之下,克劳德的精神力从大海缩减成了水洼,而这水洼现在也因为救人几近干涸了。
不过即使克劳德不说,斯科特那孩子也依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有办法为克劳德先生恢复吗”他坦率地承认道“我不想看到您死去。”
可是我已经死了。克劳德说。
他的死亡死得其所,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拿到挚友留给他的东西。
当克劳德的愿望实现以后,就没有继续作为亡灵徘徊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所以他完全不会吝惜自己残存的力量毕竟他已经不再需要它去做什么事了。
斯科特说“能和我对话的克劳德先生是活着的。”
那孩子灰色的眼睛里却满是坚持。
骑士先生的心软了一下有关灵魂的物品都非常罕见,价值更是所以没必要强求这些,斯科特。
“我懂了。”斯科特却像是根本没听到他的后半句,“我会找到那些东西的。”
“这可是救命之恩,克劳德先生。”
骷髅头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他却突兀地回想起了刚才那孩子的眼神。
好吧。克劳德先生说道。
当克劳德先生的事解决完毕之后,现在他们面临的就是该如何从这片森林里走出去。
生存再次变成了最大的难题。
斯科特现在手无寸铁,没有食物,没有火,没有可供保暖的东西,而且他还应该去寻找那枚同样掉进了森林里的石币。
就算是克劳德也建议他去找那石币。
我和那东西相处了三百年,虽然没能搞明白它的用途,但一定非常重要。
斯科特点了点头。
这是他从自己的墓碑上带下来的东西,即便坟墓本身已经转让给了小杰弗里,但石币却理所当然归属于斯科特本身。
更何况,虽然一直没能研究出来那东西的用途,但是相处的时间越久,他越是能够感受到石币与自己之间有种隐隐的吸引力。
趁着现在的体力和精力还算充足、天也还亮着,斯科特决定先去寻找石币的下落。
那东西和他们掉落的位置应该离得不算远,并且石币本身吸引兽类的特性也能够帮助斯科特确定它的位置。
这个特性还是他在西格里镇的时候就发现的。
当斯科特将石币放在身边的时候,它看起来毫无异状,就像是一枚小孩子随便打磨出来的硬币;
而当石币和克劳德先生被单独留在家里的时候,看家的骷髅头就必须要承担一些用精神力驱赶小鸟和铁鼠兽的任务那些小东西们几乎是源源不断、坚持不懈地想要来抢走这个石币。
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原理,
但也是因为这个特性,斯科特才能做到利用迁徙的鸟雀群来达成“跳飞艇”任务的重要一环。
所以
灰发的少年伸手指了指前方。
周围尽是高大的树木,茂盛的树冠将周围的视野挡的严严实实,但依稀却能从半空中看到有鸟兽朝着同一个方向飞翔。
在这片宁静的森林之中,除了有尖锐的鸟声啼鸣,间或还能听到几声野兽的咆哮。
“我们只要去寻找野兽们动静最大的地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