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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中见黑子,乍三乍五,臣废其主。——《日中乌见-隋书·志·卷十五》
三月初一,日中有黑子,大凶。
黄潜善、汪伯彦被罢后,朱胜非、王渊等护驾功臣得到了重用。
三月初二,赵构任命朱胜非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御营都统制王渊为同签书枢密院事,吕颐浩为江南东路安抚制置使、江宁府知府,就连当时随赵构一同逃命的太监都上了天。
杭州乃东南形胜,除了一个集万千灵秀于一身的西子湖,还有一个名震天下的自然景观——钱塘潮。
钱塘潮作为世界三大涌潮之一,是天体引力和地球自转的离心作用,加上杭州湾喇叭口的特殊地形所造成的特大涌潮。浙江海宁盐官镇为观潮第一胜地,故亦称“海宁潮”。诗云:“钱塘一望浪波连,顷刻狂澜横眼前,看似平常江水里,蕴藏能量可惊天。”
潮头初临时,江面闪现出一条白线,伴之以隆隆的声响,潮头由远而近,飞驰而来,潮头推拥,鸣声如雷,顷刻间,潮峰耸起一面三四米高的水墙直立于江面,喷珠溅玉,势如万马奔腾。观潮始于汉魏,盛于唐宋,钱塘江大潮潮水是农历八月十八最大,而且农历的每个月初一到初五,十五到二十都可以看到潮,一年中有120天可以观潮。
不过万万想不到的是,这壮观的钱塘潮居然引发了一场血案和祸事。
事故是这样的。
扬州败退时,王渊是禁军都指挥使,主管船队。
王渊脑子活络,扬州败退时,他调动朝廷的十几只大船,运送自家的财物一溜烟跑到了杭州,也难怪他这么强烈推荐赵构到杭州逃命,原来已经给自己留好了退路。
王渊挪用官船运私货,结果使得当时许多部队滞留江北,没法及时渡过长江。
当时刘光世没能及时赶上赵构护驾,怕赵构降罪于他,于是在赵构面前哭诉,告了王渊一状,说王渊故意不让他数万兵马渡江。
被刘光世告了一状,王渊非常怕赵构降罪,就把这个黑锅扣在了江北都巡检皇甫佐的头上,还“一怒之下”把皇甫佐给砍了。然后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皇甫佐已经掉了的头上,说是皇甫佐背着自己干的,他一点都不知情。
皇甫佐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做了替死鬼,反正死无对证,最后赵构也是息事宁人,不了了之。
不过王渊卑劣的作为令禁军将士大失所望,人设崩塌,这也为他的败亡埋下了伏笔。
王渊因护驾之功,假公济私的问题没有被追究,反而得以高升,被赵构任命为同签书枢密院事,成为军队的杠把子。
赵构这项任命引起了一些将领的不忿和怨言,特别是禁军统制苗傅和刘正彦。
三月初四这一天,春和景明、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这是踏春的好时节。
逃来杭州大半个月,局势稍稍安定,有些人就开始耐不住寂寞了。
康履因为护驾有功,一跃成为赵构心腹太监,仗着皇帝的宠信,康履膨胀了,而且膨胀的很厉害,根本不把禁军这些丘八放在眼里,管你是统制啊还是指挥使,都得看咱家颜色,专恣用事,肆作威福,凌忽诸将。
城内窝了大半月,康履觉得没啥劲,趁着这日不当值,要出去耍子。
找啥耍子呢,西湖里游个船?
晕船。
瓦市里看大戏?
早就腻味了。
酒馆里买醉?
太监也没啥失恋故事。
要不什么红楼啊怡红院之类的找个妹子聊聊人生?
太监又功能不全。
结果底下的小太监说这几日刚好有钱江潮水可以一观,康履立马来了兴致,毕竟长这么大他还真没见过海潮,何况钱塘潮名气又那么大。
好吧,今日就去看潮水,虽然不是中秋大潮,还是值得一去的。
而且看潮的地方也不远,出了大内往南两里就是江边,嘉会门外有个三郎庙,就是一个观潮的好去处。
听说当红流量小生康公公要去观潮,底下的小太监都忙活开了,在杭州府差了一些衙役,又找当地里正派了些人丁在江边搭起了棚子,拉起了帷帐,清避了闲杂人等。
这厢准备停当,康履在蓝珪一干人等的左右簇拥下,一路闲看风花来到三郎庙观潮。
说来也巧,这日苗傅和刘正彦二人刚好在嘉会门边侍班阁,一大早就见有人在江边忙着搭棚子起帷帐,以为是宫中某贵人要出宫作耍子,没想到却是为康履这些太监来观潮而准备的。
“这些阉贼。”
苗傅站在阁楼上,远远地看到康履一伙前呼后拥,不由愤愤地骂道:“害得天子颠沛,百姓流离,还敢如此肆意妄为。”
“哼。”刘正彦咬牙切齿道:“这些狗贼,仗着天子宠信,恣意骄横,真是该死!”
“这些狗贼,跟着天子逃命,倒成了护驾功臣,鸡犬升天,连朝中的大人们都得巴结这些阉贼。”
“苗兄,你听说了吗,王渊这老货得任签书枢密院事,据说是这个康履在陛下面前使了力。”
“唉,何其不公啊!”
苗傅叹道:“专事逢迎而幸进,有过无功而得显职。陛下在藩邸建元帅府时,我便跟随陛下,也算是从龙老臣,我等将门之后,如今却是要看这些鸟人脸色,受他们的鸟气!”
苗傅的一番话刺在了刘正彦的心头。
去年宗泽去世,他招降的丁进复叛为盗,聚众数万,剽掠汝、洛间,正是刘正彦率军破之,重新招降了丁进,解决了一个大患。
刘正彦觉得自己有天大的功劳,可得到的奖赏却只是进了个武功大夫、威州刺史。扬州败退前,他护送六宫和皇子至杭州,也只得到了一丁点微不足道的赏赐。
在刘正彦看来,自己正是功大而赏薄,所以一直心怀怨恨。
苗傅的话戳到了刘正彦的痛处,他厉声道:“这些狗贼,真想除之而后快!”
“哦,刘贤弟有此意?”
听得刘正彦发狠话,苗傅眼睛一亮,其实苗傅也是心怀怨怼,看着王渊青云直上,他这个从龙功臣早就对皇帝和现状不满了。
刘正彦听得苗傅这么一问,看了一眼苗傅,像是下了决心一般,悄悄地把苗傅拉到身边,小声的问道:“难道苗兄也有此意?”
“大丈夫在世怎能受得了这个鸟气,我替刘贤弟不值,也替自己不值,你我情同手足,哥哥我也就跟你说掏心窝子的话,这些龟孙,还有王渊那个混账杀了才干净!”
大哥,缘分呐!
听到苗傅有同样的心声,刘正彦激动地拉住了他的手,道:“苗大哥,你我兄弟二人联手,事有可为,而且中大夫王世修对这些阉贼也痛恨已极,也有此意,我二人与世修里应外合,大事可成。”
眼下的杭州城,可以说是间接控制在苗、刘二人手里。
当时内忧外患处处开花,赵构的兵力不仅分散各地,而且严重不足。
赵构逃到杭州后,卫戊杭州的禁军主力就是当时苗傅护送孟太后先期到杭的八千直属部队,以及刘正彦护送六宫皇子到杭的三千人。
苗刘二人手里的一万多人马是他们敢于铤而走险的最大凭仗。
苗刘二人一拍即合,当即找到王世修密谋,决定明日就下手,先斩王渊、再杀阉贼,最后嘛……嘿嘿嘿。
阴谋既定,苗刘二人又马不停蹄到所辖禁军各营煽动造反,具体手段也不需要太复杂,当兵吃粮的人比较简单,容易冲动。
苗刘二人激之以义,各个就以为自己是人间正义的化身;苗傅二人又诱之以利,各个以为美屋良田好女子唾手可得。
大家一听,这是低风险高回报的天大好事啊,哪有不踊跃参加的,苗将军和刘将军人真好,有这么好的事情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营中的兄弟,真是没得话说,必须要顶!
说来也巧,第二日刚好有朝会,是和王渊结了仇的刘光世要升为殿前都指挥使,百官都要入听宣制。
苗傅刘正彦二人让王世修领着几百刀斧手埋伏在了城北桥下(后此桥因正对三省六部官署而改名为六部桥,现仍存。),等王渊退朝路过,杀他个人仰马翻。
王渊最近正是春风得意,哈哈,也该自己时来运转,幸亏扬州败退之时护在赵构左右,要不然哪里来的枢密院事。就在昨日,高宗还下旨免去进呈签书枢密院文字,这可是莫大的信任,也足以说明王渊如何得宠了。
“美滴很啊,美滴很!”
下的朝来,王渊跨着肥马,一路哼着小曲慢悠悠地往回转,尽管今天朝会上是和自己有矛盾的刘光世出风头,不过也影响不了他的好心情。
“一个虚头巴脑的殿前都指挥使算个屁,还不得乖乖听老子的节制。”王渊不屑地在心里骂了一句。
美滴很啊美滴很!
就在王渊沉浸在美滴很时,只见前方突然冲出了一群丘八,将他团团围住。
“哟呵,这群王八蛋,不认识老子吗。”
王渊心里恼怒已极,手一指,就破口大骂道:“你们是什么人,领头的给老子站出来,是想造反吗,还不快给老子滚开!!!”
“哼,你个老贼,死到临头还敢逞凶。”王世修从士兵中站了出来,手一挥,身边几个如狼似虎的兵士就朝王渊冲了过来。
“好你个王世修……”王渊话还未落,就被揪下马来。
“你、你们想干什么?”看到一群似要吃人的眼睛,王渊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吓得哆嗦了起来。
“哼,干什么?”王世修鄙夷道:“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奉圣上旨意,王渊阴结阉党密谋造反,罪在不赦,就地正法!”
“啊,你们……。啊!刘将军你来啦!”
看到刘正彦,王渊像是看到了救星,因为刘正彦是王渊亲手推荐提拔起来的。
刘正彦父亲刘法,徽宗政和年间曾任熙河路经略使,王渊曾是刘法部下。因了解刘法,王渊便推荐刘正彦于朝,刘正彦因为王渊的推荐,被提拔为御营右军副都统制。
王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大呼道:“刘将军,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赶紧让你手下兵士让开!”
只见刘正彦并不答话,大步走到王渊跟前,抽出宝刀,毫不拖泥带水地手起刀落,便将王渊给砍了。
刘正彦在王渊大肥猪身上擦了擦刀刃上的血迹,一边问道:“苗大哥,现在怎么办?”
“走,去行宫,让底下人将行宫围了,一只蚊子也不能放出来。”
刘正彦点点头,既然杀了王渊,那就没法善了,事到如今,只有一不做二不休。
打定主意,苗刘二人领着禁军就往行宫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