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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鲁折合和没立的数万铁骑先后败于吴玠残兵之手,金兀术异常震怒,亲率大军十余万,气势汹汹地往和尚原杀来。
金兀术大军在宝鸡造浮梁渡过渭水,结连珠营,垒石为城,与吴玠夹涧对峙,准备与宋军决战。
金兀术的十余万大军给和尚原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众人普遍认为以少胜多打败乌鲁折合、没立数万铁骑实属运气。现在面对金兀术大军,吴玠就凭这点残兵,根本没有取胜之理。
故而全军上下都笼罩在必败的悲观气氛中,有些人暗地里还在嘀嘀咕咕地谋划着什么。
……
“大哥,这可怎么办?”
吴璘有些焦急,将士当中有人密谋劫持吴玠吴璘兄弟投降金兀术的消息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大哥,要不我带亲兵去查一查,抓几个有异心的人当众处斩,以儆效尤。”
“不可!”吴玠立刻制止道:“你要真这样做,只会使将士离心,败亡的更快。”
“那可如何是好,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二弟莫急,事到如今你我兄弟要万分谨慎小心,这样吧,你去召集诸将,我自有办法。”
吴玠心里清楚,将士当中出现这种想法是正常的,现在最重要的是趁这个想法还处于萌芽状态就将它掐灭。
从古自今,无论什么人,闹事也好,殴斗也好,造反也好,总有个领头的。而普通的兵士闹事,由于见识威望能力的缘故,往往都会找官长领头。所以只要把军中那些主要的将佐给聚拢好、安抚好,问题就不会太大。
不多时,吴玠军中的二十几名主要将佐,包括杨政、雷仲等人都齐集吴玠大帐。
“参见吴都统。”
“都是军中同袍,诸位兄弟不用多礼,都坐。”吴玠笑着招呼大家,同袍和兄弟的称呼一下子拉进了大家的距离,大战临近的严峻气氛也随之缓和了很多。
等众人坐定,吴玠也坐了下来,好言好语道:“诸位兄弟辛苦了,今日请大家来,是想和大家好好聊聊。”
吴玠顿了顿,继续道:“现如今,金兀术十万大军就陈兵对岸,形势确实急迫,不知诸位兄弟有何破敌良策?”
“将军,金兀术陈兵十万,我军只有散卒二万余,敌我过于悬殊,士卒皆无斗志啊。”
“杨政说的没有错。”吴玠点了点头,打开天窗说起了亮话,“我吴某人也不是藏着掖着的人,今日和众位兄弟也说说掏心窝子的话。如今确实是敌众我寡,我听说军中有人密谋劫持我兄弟二人投降金贼。”
吴玠这句话引得众人面面相觑,不少人紧张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左顾右盼,不知道帐外埋伏了几多刀斧手。
“众位兄弟莫要惊惶,帐外也没有刀斧手,我吴玠今日之所以打开天窗说亮话,就是没把大家当外人。在座的大部分兄弟和我都是西北子弟,我们初到和尚原时,凤翔的老百姓省下口粮来助军,即使金贼半路截杀、保伍连坐,百姓仍是冒禁如故,这是为何?!”
吴玠看了一圈在座的人,继续说道:“我想大家都明白,老百姓甘愿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也要给我军送粮是为了什么。我们都是西北子弟、大宋子民,百姓是把我们都当作了自己的子弟亲人才会这么做,他们这么做就是想我们能打胜仗,把金贼从我们的家乡赶出去,好有一条活路。”
吴玠目光悠悠,说道:“我曾记得去年腊月,五城镇有个李姓老丈冒着严寒风雪,将家中过年的几斤猪肉和节省下的口粮全都送了过来,就在送粮的路上,李老丈和儿子遇到了金贼的截杀,李老丈的儿子死在了金人的手里。”
说着说着,吴玠的眼睛红了,感动的热泪再也止不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在场所有人的心都被深深触动。
“弟兄们,这是我们的父老乡亲,都是我们的亲人啊。大家再看看,金贼对我们的父老乡亲兄弟姊妹都干了些什么?!”
吴玠厉声道:“金贼杀我亲人、辱我姊妹、占我国土、毁我田园,此仇不共戴天!我等若不谋奋勇杀敌以报父老养育之恩,而图离叛亲人投贼以图富贵,此为人乎?!”
吴玠的质问就像一柄柄重锤敲击着众人的心,一些人羞愧地低下了头。
“我吴玠今日在此向苍天起誓,宁可站着死、不要跪着生,我吴玠誓与和尚原共存亡!不知道众位兄弟是否愿意与我吴玠共生死!”
“唰”,大帐内所有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一起抱拳齐声道:“誓与将军共生死!”
“好!”吴玠大叫一声:“拿酒来!”
一个亲兵抱上来一瓮酒,吴玠抽出腰间的匕首,在自己的左手手掌上划了一刀,腥红的鲜血滴进了瓮里。
吴璘接过大哥的匕首,也依葫芦画瓢,大帐内的诸将佐一个个轮着歃血。
“众位兄弟,干了此碗!”吴玠双手捧着一碗酒,对众人说道:“喝了这碗酒,代表我们兄弟此心不改,九死不悔,干!”
“此心不改,九死不悔!干!”
众人一口饮尽碗中的酒,随即“乓乓啷”地将酒碗砸了个稀巴烂。
“快哉!快哉!众位兄弟请坐,且听吴某破敌之策。”
哎呀,原来吴玠早就成竹在胸,众人精神为之一振。
“金兀术所恃者一是人多,二是铁骑,但这两样在此地却并不足恃,为何呢?诸位都知道,和尚原地势险要,沟壑山涧纵横交错,交通困难、运输不易,金兀术十万大军日费粮草无数,恐有断粮之虞;而且此间地势不利于骑战,只适合步战,金兀术铁骑难以逞凶,是故其长在此地却成其短。反而观之,此战我军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天时者,我军以逸待劳、以守待攻;地利者,此间地势利于我军步战;人和者,我与诸位兄弟共仇敌忾勠力同心,所以我敢断言,此战我军必胜!”
经过吴玠这么一分析,众人重新燃起了取胜的希望。
“此番破敌,我有三策。”
吴玠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一是用强弓硬弩迭射却敌,我大宋军器之精,天下皆知,尤其是我大宋的神臂弓和床子弩,射程远,威力惊人,实乃杀敌重器。我军与金人隔涧对峙,此涧宽不过二百步,金人弓箭射程短,发而难至,我强弓硬弩却能轻易射敌,此其一也;二是敌军粮草难已久耗,只要我军出奇兵绕于敌后,断其粮道,金人久攻不下,又无粮草,必然溃退;三者,待敌缺粮退军后,我伏兵于敌归路袭之,定能克敌制胜。”
吴玠所说的破敌三策确确实实是一个百战将军的干货,众人听后也是信心倍增,大家都觉得要真如吴玠所料,别说是十万大军,就是再来个十万,也不怕他。
吴玠不愧是一名优秀的军事统帅,通过忠义激励,成功地团结了众人稳定了军心,又通过有理有据的作战构想大大提升了将士的信心和士气。
……
“呜呜呜呜……”
悠长的牛角号在山涧间不断回响,这是金人发起的第十四次进攻。
由于地势所限,金人不得不舍骑步战,但是宋军的弓弩实在太厉害了,前面十几次进攻都是被对岸的强弓硬弩给硬生生射回来的。
金人虽然善骑射,但在此间却无丝毫用武之地,自己射出去的箭根本伤不了对面的宋军,而对方射出来的神臂弓和床子弩却可以轻易洞穿、撕碎自己的身体。
最可怕的一幕出现在第九次进攻时,对面一支一人多长床子弩居然射穿了两个人,然后将第三个人钉死在了地上。
太可怕了!
很多人怀疑这是从地狱中搬出来收割生命的工具,金军士兵只要一看到床子弩就头皮炸裂。
这样的仗还怎么打,不是给宋军当活靶子吗。
“大王,这样不行啊。宋军的弓弩太厉害了,兵士死伤惨重,根本冲不上去啊。”独眼龙大将韩常焦急地对正在督战的金兀术说道:“不能再这样让兵士白白送死了。”
金兀术也非常上火,从早上一直攻到现在,前后十余次,连个毛都没捞到,却折损了数千人马,真是日了狗了。
可着急上火有什么用,人毕竟是血肉之躯,不能跟弓弩怄气,再这样打下去,他金兀术就是有再多的人命也不够填。
“收兵!”脸色铁青气急败坏的金兀术狠狠地吐出了两个字。
“元帅,有紧急军情。”
气呼呼的金兀术还没有迈进大帐,乌鲁折合这个窝囊废就凑了过来,将收到的军报呈了过来。
金兀术打开一看,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我擦,遮节骨眼上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不是要命吗。
“你退下吧,”金兀术阴恻恻地对乌鲁折合说道:“让送信的别声张,要是传出去,你就提头来见。”
乌鲁折合被金兀术狠狠地盯了一眼,冷汗直冒,忙道“元帅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大王,出了什么事?”
“你自己看吧。”
韩常打开一看,竟是大军粮道被宋军截断的消息,不由大惊失色。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要是被兵士知道,他敢保证都不用宋军来打,自己就马上要溃乱了。
“韩常,我大军所备口粮还有多少?”
“军中存粮还可支持两日。”
“两日。”金兀术心中暗暗盘算,看来明日要放手一搏了,再不行就只能打道回府。
没有什么办法对付神臂弓和床子弩,今天和明天又有什么区别呢?不都是白白送死。
可惜金兀术已经昏了头,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老子十万大军居然还憋屈成这个样子,所以不管韩常怎么劝,这货就是不听。
唉,可惜了汉签和渤海军了,韩常心里暗叹,可有什么办法,汉签军和渤海军干得的就是吃苦在前的活。
第二日,金人的攻势更猛,各个像吃了炸药一样,金兀术的眼珠子都杀红了,可是前后又十余次,一次一次又一次都被狠狠地揍了回来。
吴玠看着对面的金军,心中不免暗笑,这个金兀术也是蠢货,被断了粮道还敢在这硬撑。
“杨政,传令下去,准备出击。”
“将军的意思是?金人要退了?”
“嗯,金人已是强弩之末,如今粮道被断,只有退兵一途,我军要乘势追击,让敌无喘息之机。”
“是,末将遵令。”
“呜呜呜……”突然金军响起了退兵号角声,正在冒着箭雨冲击的兵士如蒙大赦般的迅速退了回去。
“雷仲。”吴玠大喊道:“擂鼓!”
“咚咚咚咚咚……”如雷的战鼓声在山涧中激荡,压过了金人呜咽的号角声。
“大王,快走吧。”韩常苦劝道:“兵士毫无斗志,现在宋军要反击了,我军应立刻退出和尚原,到平阔地带再整军迎战。”
“唉,”金兀术仰天长叹一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对韩常道:“传令下去吧,退军!”
这是金兀术不得不面对的痛苦事实,也是一个不得不做的痛苦决定,不管你能不能接受,反正胜利的天平已经完全倾斜在吴玠这一边了。
“杀啊!”
见宋军追杀,金人再无半分斗志,十万大军就这样慌不择路地逃离了和尚原。
吴玠领着人马一路撵着金兀术出了和尚原,其实吴玠也不大敢和金兀术正面接触,毕竟金人不是软柿子,只不过是暂时没了斗志而已。
所以吴玠的追击基本都是虚张声势,目的就是要让金人疲于奔命,让他们师老兵疲。
金兵一路奔逃了小半天终于出了和尚原,吴玠随即止住军马不再追赶。
金兵早上攻了半日,现在有奔逃了半日,等出了和尚原已是落日,各个累的像狗一样。
幸好出了和尚原,宋军不敢追来,大家可以稍稍喘息。
前面不远是神岔沟,地势还比较开阔,金兀术决定今夜在此安营扎寨,实在是跑不动了。
等安好营,草草填过肚子已是月至中天,大多数金兵没多大工夫就呼呼噜噜响成了一片,那个累的啊。
……
“杨政,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将军,现在差不多是子时。”
“好,待会见有火起,我们就掩杀过去。”
吴玠虽然没有追出和尚原,却偷偷埋伏了下来,就等着金兵安营扎寨。
其实吴玠早在昨日就已经派吴璘领着三千骑兵偷偷绕到金人身后,埋伏在了神岔沟,就等金兵到此予以伏击,没想到金兀术还真是心有灵犀,恰恰在神岔沟安营休整。
吴璘带着三千人马在神岔沟埋伏了一整天,早就铆足了一股劲,今晚夜黑风高,嘿嘿,正是杀人放火时。
“嘭嘭嘭……!”
睡得正舒服的金兀术被几声突如其来的巨响差点吓尿,原来是吴璘让人故意点了一些大爆仗,先把金人吓懵逼。
还没等金兀术反应过来,耳边就传来了宋军的喊杀声,紧接着营帐里火光四起。
“不好,宋军劫营!”
等金兀术冲出大帐,整个营地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流矢火箭漫天飞。
就在一愣神间,马蹄声四起,轰隆隆,顷刻间宋军的骑兵已然杀到。
太凶残了,宋军见营就烧,见人就杀,哪有这样玩的。
吴璘先至,不多时吴玠也杀到,金兵被杀得哭爹喊娘,丢盔弃甲。
金兀术运气太差,奔逃时居然中了两箭,幸好是流矢,没多少力道,伤口不深。不过有一箭居然射在了屁股上,哎哟喂,那个倒霉催的,想想就害臊。
神岔沟夜袭,吴玠吴璘杀伤甚众,俘获金军头目三百余人,甲士八百余人,缴获器甲数以万计。
有些丧胆的金兀术回到了燕山养屁屁,大将撒离喝留驻陕西,兵屯凤翔,与吴玠相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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