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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沂中的到来,让张浚多了半分底气。
下一次大战可能随时会爆发,殿前司的两万精锐可以说是真正的及时雨,让张浚战略版图上的第三角,也是战略中心——建康,得到了较大的强化。
“沂中,建康这几日就交给你了。”张浚郑重叮嘱道:“建康干系重大,切莫有失。”
对于张浚的决定,杨沂中有些摸不着头脑。
刘锜在清流关立了功,皇帝赏赐了金带、金鞍、宝马和犒军银钱,这些东西随便找个督府参议送过去就成了,张浚身为大都督为何要亲自前往?
刘锜的功劳又不是大的没边,只是收复了滁州而已,值得张浚这么劳师动众,连自己安危都不顾?
“相公,您乃万金之躯,何必劳您大驾?”杨沂中面子上还是得劝两句的,“督府中择一合适人选将陛下赏赐送往滁州即可,建康还需您坐镇。”
张浚摆了摆手道:“当日滁州失守,士气大沮,军无斗志,建康危急。幸有刘太尉清流关之胜,收复滁州,力挽狂澜。今我亲身前往,不但为嘉奖之意,更是为提振军心士气。”
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张浚没说。
据滁州败退兵马禀告,当日滁州失守时,刘锜已率大军赶到,但在叶治攻城时却未见刘锜出兵阻击,有坐观胜负之嫌。
仅仅一日后,刘锜报告说自己在清流关击退叶治主力,收复滁州,这样的说法细思之下让人不免觉得有些反常。
叶治既然拿下了滁州,为何又跑到清流关去跟刘锜干仗?
即便是刘锜当日见事不可为退守清流关,叶治率军追击被击退,那也没必要放弃好不容易得手的滁州啊。
凭叶治的军力,滁州不可能一天都守不住吧。
张浚这几日思来想去,更觉疑窦丛生,事实真的是刘锜说的这样吗?
张浚虽然没往那上面想,但如果不亲自去滁州看一看,解开心中的疑团,他是睡不踏实的。
其实这是张浚亲自前往犒军的真正原因。
杨沂中见张浚心意已决,也不好再说什么,便问道:“那要不要先派人知会刘太尉?”
“无需。”
“那末将派精兵护送相公前往。”
第二天一大早,张浚便出了城,几艘大楼船伴着微凉的江风和暖人的旭日向对岸驶去。
在宣化登岸,沿着官道北上一百余里便是滁州。
让张浚略为惊讶的是一路北上居然看不出什么兵荒马乱的迹象,倒是他们这队疾驰的一百多骑显得有些突兀和剑拔弩张。
张浚的不请自来着实让刘锜吃了一惊。
刘锜带着惊疑将张浚请到了都堂,领着一干将佐参拜。
“呵呵,太尉请起!”张浚扶住了刘锜,笑道:“太尉真乃当世名将,收复滁州,劳苦功高,陛下特颁下赏赐褒奖。”
说着,张浚从随从手里接过了锦盒,递到了刘锜手里,叮嘱道:“这是陛下赏赐的金带,另有金鞍、宝马、钱帛,望太尉再接再厉,莫要辜负圣恩。”
“谨遵相公教诲。”捧着金带,刘锜一脸感动地表态道:“刘锜定当奋勇报国,不负陛下圣恩。”
张浚欣慰地拍了拍刘锜的肩膀,“有信叔坐镇,大江可保无虞。现在形势如何?”
“相公今日一路劳顿,还是先请用膳吧,末将再向你禀告。”
“呵呵,也好,信叔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肚饥了。”
“相公您这边请,军中饭食粗劣,相公多担待。”
“诶,我也是戎马半生,军中饭食自有一番味道,何陋之有。”
说来张浚和刘锜也是老相识。
当年张浚奉旨经略关陕,刘锜当时是泾原帅,张浚是他正儿八经的上司。建炎四年,金兀术、娄室、讹里朵集结大军攻陕望蜀,与张浚集结的五路大军大战于富平。由于环庆经略使赵哲畏敌先逃,宋军大败,张浚退驻兴州,而刘锜身率将士冲击敌阵,杀获颇众,在这一战中崭露头角。
富平之战失利后,赵哲部属慕容洧据庆阳叛变,进攻环州。张浚令刘锜前往救援,刘锜留下部将守卫渭州,自己率兵救援环州。不久,金军进攻渭州,刘锜留下部将李彦琪抵御慕容洧,自己亲率精锐部队回军救援渭州,由于两面接敌,刘锜首尾难顾,于是率军撤到德顺军。部将李彦琪逃归渭州,投降金国,刘锜因此被贬为知绵州兼任沿边安抚使。
绍兴三年,刘锜官复原职,任关陕宣抚司统制。
绍兴四年,金兀术攻仙人关,刘锜率军驰援吴玠,取得仙人关大捷,他本人亦为赵构所知,被赵构宣召入朝,任带御器械、江南东路马步军副总管。
十二年后,刘锜又重新归于张浚麾下,这也许就是牵扯不断的因果轮回。
张浚真是饿了,吃了不少,还破例喝了一杯水酒。
刘锜一边陪着张浚吃喝,一边将滁州目前的形势跟张浚做了汇报。
“信叔,王都统的尸身可有寻到?”
“相公恕罪,城内外皆寻不到王都统。”
王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张浚颇为无奈地叹道:“将军难免阵上亡,马革裹尸亦快事。信叔,你收复滁州乃大功一件,但我听到传闻言,当日滁州失陷,你率大军未及时救援,有坐观胜负之嫌,可有此事?”
刘锜一听,张浚果然是为了这事而来,忙起身请罪道:“相公恕罪,非锜不救,实乃事不可为。”
“何为事不可为?”
“相公有所不知。”刘锜禀告道:“当日,叶治大军分为两部,一部攻城,一部与我对峙。叶治攻城,兵势迅猛,须臾之间便已破城,末将欲领兵出击时,城内守军已溃逃出城,败势已定。末将不愿作无谓牺牲,只得退军清流关再做打算。”
“须臾便已破城?”张浚觉得匪夷所思,“这如何可能?”
“相公有所不知,叶治火炮之威,几可毁天灭地。”北关轰炸的那一幕仍牢牢地刻在刘锜的脑海里,“当日叶治攻北关,以火炮炸之,仅仅片刻,北关城门就被炸毁,守军将士亦伤亡惨重,叶治大军不废吹灰之力就攻入滁州。”
“那火炮真这么厉害?”
刘锜的描述和张浚先前听过的没什么出入,他也在尽力想象着当时的场景,但对于火炮的威力仍然有些难以置信,“我朝亦有震天雷,却为何无此威能。”
“相公若是亲间,就知道火炮之威了,真是非人力所能相抗。”刘锜叹道:“相公可能有所不知,叶治如入无人之境地破燕山、下会宁,全赖火炮之威,不可一世的女真人,就是亡在了火炮之下。”
刘锜说的并不夸张,叶治仅仅几个月就将金国给灭了,没有火炮之威,那是根本办不到的。
经刘锜这么一点,张浚也想明白了,不免又为社稷的安危担忧,问道:“可有破解之法?”
刘锜摇了摇头,“难。”
“叶治既然有火炮之威,怎么会在清流关折戟?”
张浚这话问的有些直白,几乎有点质疑的味道,不过他是上司,也算不得太无礼。
刘锜似乎知道张浚会有此一问,从容答道:“火炮虽然威能巨大,长于攻城,但过于笨重,行走不易。当日叶治来犯清流关,末将以轻骑袭之,旷野之上,火炮无法逞威,故能有此小胜。”
“原来如此。”张浚恍然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以已之长攻敌之短,信叔深得兵法要旨,不愧为名将。”
“相公过誉。”
张浚摆摆手,道:“信叔莫要自谦。顺昌大捷、柘皋大捷,今又有清流关大捷,信叔用兵有鬼神莫测之机,与岳飞相比,亦不遑多让,三次大捷,亦足以名留青史。信叔啊,如今国事艰难,社稷安危系于你身,信叔努力啊。”
“谨遵相公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