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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翎刹对城内的道路颇熟,行不多久,前方山麓现出一处建筑,正是皇城司位于波恶岩的牢城大狱。莫翎刹低声道:“一会你只管跟在我的身后便是,其他一概莫问莫管。”
白衣雪见她神色平静,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心下甚奇,却又不便相问,只道:“是,但凭姑娘吩咐。”
行得近了,值守牢门的八名宿卫远远见到莫翎刹,纷纷上前唱喏施礼,人人神色恭谨。莫翎刹顾盼神飞,笑道:“大风雪天的,各位辛苦,可别冻着了身子。”说着从腰间荷囊中取出一锭银子来,足足有二两之重,交给领班的宿卫,笑道:“大伙儿拿去吃点酒菜,好去去身上的寒气。”
领班的宿卫眉花眼笑,接过银子,说道:“大伙儿平日里时常念叨着大小姐的好,最是周恤小的们。今儿大小姐又打了这么多的赏钱,可不将大伙儿给惯坏了?”莫翎刹微笑不语。
领班的宿卫道:“大小姐,小的们都是下等粗人,别的没有,只有一身的蛮力,你老人家但凡需要小的们出力跑腿的,千万不要客气,尽管言语,小的们鞍前马后,为大小姐稍效微劳。”众宿卫个个满脸堆欢,齐声附和。
莫翎刹笑道:“今儿是哪位首领当值啊?”
领班宿卫恭恭敬敬地答道:“今儿是阴法韩阴提举当值。”
莫翎刹笑道:“好,我有点事找他。”大喇喇地便往里走。众宿卫争先恐共地打开了牢城大门,一齐躬身相送。白衣雪跟随在莫翎刹的身后,宿卫们只道是其贴身护卫,自是不加多问。
二人来到羁押犯人的大牢,守门的宿卫也都识得莫翎刹,竞相上前唱喏问好,一听说她是来找阴法韩阴提举,便即放行。白衣雪见了,心中暗自纳罕不已。
二人进了大牢,沿着一条幽暗不明的长道向里走去。白衣雪只觉渐行渐下,寻思:“原来杨大哥被关押在了地牢之中。”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杨草,还不知他落狱后,是否身受刺剟榜笞,心中紧张又兴奋。
行了约半盏茶的功夫,迎面脚步声响,有人手持火把,疾步迎来,尚隔着数丈之远,领头一人高声笑道:“大小姐大驾光临,卑职未能迎迓,死罪,死罪啊!”待得走近,火把映照在那人脸上,约莫三十来岁,一脸精悍干练之气。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官差,神色谦恭。
莫翎刹轻搓双手,口中呵着热气,笑道:“阴提举,天寒地冻的,怎么不在家中赏雪对饮,和嫂夫人尽享鸾凤和鸣之乐?”白衣雪心想:“原来此人就是阴法韩。”
阴法韩哈哈大笑,说道:“卑职职责所系,焉敢擅离?雪景虽美,也只好让她独守空房了。”心道:“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儿家,嘴里也没个把门的。”遂向莫翎刹引荐了身后的两名下属,一人唤作范姜,一人名叫庾绳祖,都是皇城司的提点。
范姜笑道:“阴提举夙夜在公,嫂夫人独守空房都已习惯了,要不是皇城司牢城条件太差,嫂夫人早就搬过来住啦。”
庾绳祖笑道:“嫂夫人要是真搬来,咱们这阴暗潮湿的牢房,可就别有一室春光了。”几人说笑了几句,阴法韩寻思:“这个泼辣的主儿今日不请自来,怕无好事。”说道:“不知莫大小姐今日莅临,是……”
莫翎刹笑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阴提举,今儿我是来提人的。”
阴法韩微微一愕,说道:“提人?不知大小姐说的是谁?”
莫翎刹道:“杨草。”
阴法韩心中一怔:“此人昨日刚刚羁押到此,莫大小姐后脚就到,消息倒也灵通。”面上不动声色,说道:“这个……这个……”
莫翎刹搓着双手,跺着双脚,道:“怎么?阴提举有何难言之隐么?”
白衣雪见阴法韩面露难色,踌躇难断,只怕此事颇为棘手,不禁暗自担忧起来,果听阴法韩说道:“莫大小姐,杨草身为要犯,干系非同小可,卑职……”
莫翎刹说道:“阴提举,你们皇城司要将他如何定罪?”
阴法韩说道:“杨草私闯王府,已是死罪,又兼通敌谋叛,实属罪死不赦。”白衣雪乍听之下,顿感怒不可遏,身子一颤,忍不住冷“哼”一声。阴法韩凝目向他瞧去,火光幽暗,白衣雪戴着范阳笠,笠檐压得甚低,一时也瞧不清面貌,只道是宫中的宿卫,或与杨草有些私交,故而生怒,心中虽微感诧异,却也不以为意。
莫翎刹双眉微蹙,道:“哦?通敌?看来临安城不是很太平嘛。”
阴法韩跨上一步,低声说道:“正是。大小姐有所不知,临安城最近……风声确实很紧。”
莫翎刹道:“怎么说?”
阴法韩说道:“皇城司前些日子得到可靠线报,一直潜伏在临安的金国密探鹰目,要将手头上一份极为机密的军事情报,送将出城……”
莫翎刹目光闪烁,道:“有这等事?”
阴法韩道:“千真万确,卑职在大小姐面前岂敢妄言?眼下临安全城戒备森严,连只鸟儿也别想轻易飞过,断不可叫鹰目阴谋得逞。”
莫翎刹笑道:“阴提举恪尽职守,办差得力,皇上定然重重有赏。”
阴法韩面色肃然,说道:“大小姐如此一说,倒令卑职汗颜不已了。缉拿金廷的奸细,本是卑职职责所系,自当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为皇上分忧。卑职眼下只盼着别出岔子,不受皇上的责罚就心满意足了。”
莫翎刹来回踱了几步,道:“这个鹰目一日不除,祸患无穷。”
范姜道:“大小姐说得极是。卑职得到的消息,金人为了确保这批情报的安全,由鹰目居中调度,神鹰坊的绝顶高手暮鸦、鹰翼也悄悄到了临安城,从旁予以接应,以策万全。就连长期匿伏临安,一直真人不露面的独鹤,也要相机行事,助鹰目将这批情报递送出城,情势当真万分紧急。”
白衣雪听到暮鸦、鹰翼、独鹤等人的名字,心头一震,险些失声叫了出来。
原来绍兴十一年(1141年)宋金和议,双方重新划定疆界,东以淮河中流为界,西以大散关(今陕西宝鸡西南)为界,以南属宋,以北归金。宋割唐州(今河南唐河)、邓州(今河南邓州)二州,以及商州(今陕西商县)、秦州(今甘肃天水)的大半领土,划予金人统治。
“碧湖寒苍,天下四庄。”绍兴和议之后,四大山庄中,唯有岁寒山庄在金人的辖地之上。居于人下则受制于人,胡忘归名头极大,多年来虽一味恭默守静,到底不可得,与金廷神鹰坊的一众高手,常有牵缠,可谓是不打不相识的“老友”了。
白衣雪年幼之时,便从师父的口中,听到不少关于金廷武学高手的故事。其中神鹰坊坊主萨狮陀,“四大尊者”苍鹰、饥鹰、血鹰和云鹰,号称“神鹰七羽”的荒泉、孤蓑、幽扉、独鹤、暮鸦、枯荷、残庵等七人,以及“鹰坊四杰”的鹰目、鹰翼、鹰爪、鹰喙。对于这些名字,他早已烂熟于心,对他们各自的成名技艺,亦是有所了解。
阴法韩道:“卑职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出了一点纰漏。”
庾绳祖道:“阴提举为此日夜悬心,就住在了公廨,很久没有见到嫂夫人了。”
莫翎刹沉吟片刻,说道:“阴提举为了朝廷的安危,殚精竭虑,待我见到了皇上、皇太后,定将阴提举的一番赤胆忠心,如实禀报。”
阴法韩顿时眉花眼笑,说道:“大小姐深得皇上、太后宠爱,如能为卑职在他们面前美言几句,抵得上他人千句万句。卑职在此先行谢过大小姐了。”心中暗自庆幸:“看来这丫头是奉旨而来,亏得今日没有应承老郑去赌上几局,要不然就错过了此等良机,真是老天有眼。”
莫翎刹又向范姜和庾绳祖道:“你们忠不避危,很好,皇上也会大大嘉奖。”范姜和庾绳祖大喜过望,连声称谢。
白衣雪站在一旁,不免暗自诧愕:“她在皇上和皇太后的面前,都能说得上话,莫非是什么皇室贵胄?”念及此节,想必莫翎刹要提走杨草,当非难事,悬着的一颗心,稍觉宁定。
莫翎刹道:“你们说来说去,杨草当真也牵连其中么?”
阴法韩道:“卑职正在检断中,只等最后的勘结,可恨此人骨头硬不说,嘴巴也硬,死活不肯认罪。”
白衣雪闻言,胸口登时犹如受了铁锤的重重一击,心想:“杨大哥暗中通敌卖国,自是绝无可能,然而阴法韩说的有鼻子有眼,似非杜撰,是有意要陷害杨大哥。是了,独鹤、暮鸦齐聚临安,刺探军情恐怕确有其事,但皇城司一时找不到正主,担心朝廷降罪下来,便拿杨大哥来顶罪,污蔑他里应外合,勾结金贼,也未可知。”想到这一层,身子微颤不已,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拳,好在昏暗之中,阴法韩等人未有察觉。
宋朝实行的是鞫谳分司的司法制度,鞫司只负责案件的审理,而无权进行检法断刑,谳司则只负责检详法律条文,提出议刑意见,而不得参与案件审理。二司各司其职,不得互通信息、协商办案,实行审与判的分离,以达互相牵制之目的。
然而在南宋初年,皇城司是直属于赵构的特务机构,不受殿前都指挥使司、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司和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司这“三衙”的辖制,负有宫禁宿卫、监察百官和刺探情报等职权,皇城司因而挟权倚势,深文周纳、独断专行正是他们镇摄百官,趁机贪赃枉法的拿手好戏。
范姜与普安郡王赵瑗颇有私交,眼见莫翎刹面有不豫之色,心想她突然冒雪前来提人,与杨草的关系必定不一般,这位大小姐性情乖戾不说,且深受赵瑗的疼爱,日后普安郡王一旦怪罪下来的话,恐非担待得起,说道:“杨草嘴巴虽硬,不过卑职等人念及与他同朝为臣,因而并未动用重刑。”
莫翎刹道:“很好。杨草现在何处?我要将人提走。”
阴法韩眼珠滴溜溜一转,赔笑道:“大小姐要提人,卑职自无二话,只是不巧了,昨日……”迈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说道:“昨日恩平王府的尚总管来到牢城,叮嘱说杨草擅闯王府,罪不可赦,没有恩平王爷的指令,任何人不得……”
莫翎刹冷笑道:“任何人?也包括我么?”白衣雪提起的一颗心,又猛地向下一沉:“这个赵璩,是铁了心要取杨大哥的性命。”
阴法韩叉手敛身,忙道:“不敢,不敢!只是恩平王府昨日有言在先,大小姐今日把人提走,让卑职好生为难。大小姐,你看这样成不成,你在我这儿吃上一杯热茶,暖暖身子,稍事休息,卑职即刻遣一名快骑,去往恩平王府,与尚总管知会一声,不知大小姐意下如何?”
莫翎刹冷冷地道:“老尚好大的面子!我要提人,还要知会他一声?不必了,你看清楚了,人我能不能提走?”说着举起右手,五指微屈,手心中似有一物,向着阴法韩一扬。
阴法韩抬头看清楚那物什,神色一凛,躬身说道:“大小姐请随我来,这便去提人!”白衣雪心下大奇,然而他站在莫翎刹的身后,却是瞧不见她的手心里,到底是何物。
阴法韩在前,引着二人向地牢深处走去。三人沿着幽暗的廊道,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向西拐了个弯,廊道霍然亮堂起来,数十名宿卫手执碗口一般粗的松油火把,站立两侧,身后是牢城一间的单人牢房,专门关押重犯。
阴法韩向其中一名宿卫微一努嘴,那名宿卫躬身领命,取出锁钥,转身打开了身后的牢房铁门。
莫翎刹身子微低,率先进了牢房,白衣雪心中激荡,也踏步上前,跟着她进了牢房内,一股灰尘的霉味,扑鼻而来。昏暗中,只见牢房的西北角有一简易木床,木床上垫了一张草席,一人横卧其上,背部向外,模样看不甚清。
白衣雪强抑内心的激动,低声喝道:“起来罢!”声音不免微微发颤。
那人打了一个哈欠,慢慢坐起身来,骂道:“他奶奶的,又有何事前来消遣老子?要钱的话,老子一个铜板也没有……”白衣雪听得真切,那人正是杨草,心中一酸,急趋数步,一把抓住杨草的胳膊,手指趁机在他胳膊上捏了几下,粗着嗓子喝道:“相好的,废什么话,随我们走一趟吧。”
杨草已觉有异,抬起头来,火光闪烁明灭,眼前的这名宿卫,不是白衣雪又是谁?他又惊又喜,对白衣雪何以突然现身大狱,自是大奇。白衣雪朝他霎霎眼睛,低声说道:“走吧!”杨草口中含含糊糊唔唔了几声,缓缓站起身来,手上、脚上的铁链,哗啦哗啦作响,缓缓步出牢房,显是受伤不轻。
白衣雪跟在杨草的身后,铁链拖在地上,一路哗啦直响,每一声都仿佛在他的心上,拖拽出一道血痕。
众人来至牢城大门,阴法韩赔笑道:“大小姐,外面风雪交加,交通不便,卑职已着人备好了车马,要不要……”
莫翎刹淡淡地道:“不必了,阴提举请回。”
三人出了牢城,雪正下得恣肆,荒野寥廓,缅邈无垠,天地间茫茫一片。转过了一处山坳,就见一人紫衫绿伞,伫立在漫天风雪之中,正是柠儿。她的身后还停驻着两辆马车。
莫翎刹对着白衣雪道:“快上车,路上勿要张望出声。”白衣雪对她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当下也不多言,搀扶着杨草上了一辆马车。她和柠儿,则坐上了另外一辆。
车夫扬起鞭子,马蹄哒哒,冲雪而行。
白衣雪此时方才得暇细看,杨草浑身伤痕累累,胸口更有三处深可见骨的伤口,血肉模糊,显是在大牢之中遭受了严刑拷打。他一把握住杨草的双手,轻声叫道:“大哥!”眼泪沿着面颊,直滚而下,滴落在衣襟上。
杨草微微一笑,道:“兄弟,莫哭,不碍事……”
白衣雪哽咽道:“小弟……来迟了……让哥哥在里面……受苦了……”
杨草微笑道:“贤弟莫要伤心,哥哥命硬,一时死不了的……”马车行过一处沟壑,稍一颠簸,牵扯到了伤口,杨草忍不住低声呻吟了一下。
白衣雪道:“哥哥不要说话,休憩片刻。”杨草依言闭上了眼睛。
下了山麓,道路变得平坦起来,车外渐渐人语喧哗,想是进了闹市区,再往后来,四下里又变得十分寂静,不闻人声,其间听得数回大门厚重的吱呀吱呀关合之声,也不知是到了何处,耳畔传来马蹄铁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响。过不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白衣雪跃下车来,发觉身在一处宅第之中,房子雕梁绣柱,极尽奢华。
柠儿在前带路,白衣雪搀扶着杨草进了一间厢房,厢房内配有字画、盆栽,布置得十分清新雅致。待得杨草躺下后,莫翎刹取出一把薄如蝉翼的短剑,挥剑将他手上、脚上粗大的铁链,一一削断除去,竟如砍瓜切菜一般毫不费力,当真是削铁如泥。
杨草微笑道:“多谢莫大小姐。”
莫翎刹笑道:“熙春楼得睹尊范,有幸亲见杨大哥风采,小妹心中拜服之至。杨都校不必客气,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
杨草苦笑道:“杨某如今戴罪之身、残溃之体,风采二字,何以克当?大小姐金贵之身,‘吩咐’二字,更是万万不敢。”
莫翎刹眼波流动,说道:“今儿我们第二回见面,已算得是朋友了,你就喊我的名字,大小姐什么的,还是免了吧,显得生分。你是他……”说着一指白衣雪,莞尔一笑,说道:“他的大哥,我也喊你大哥,杨大哥,你说好不好?”
杨草瞧了一眼白衣雪,笑道:“好,好,莫……莫家妹子,你这性格,我很是喜欢,哈哈,哈哈……”一笑之下,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不免龇牙咧嘴起来,表情十分古怪,引得柠儿“噗哧”一下,忍不住笑出声来。
莫翎刹白了柠儿一眼,笑道:“杨大哥,你在此安心养伤,小妹有空就来瞧你。”说着和柠儿走出房去。
其后数日,每日都有大夫前来,为杨草更换金疮药,饮食也由丫鬟送入房来,照顾得极其细致周到。更令人叫绝的是,饮食的用料和烹饪均极为精细,花色品种更是繁杂多样,二人大饱口福之余,不免啧啧称奇。
杨草所受不过是皮肉之伤,并未损及筋骨,加之他内力深厚,不数日,身子渐渐康复。白衣雪陪伴在其身旁,兄弟二人每日里叙话闲聊,倒也不觉寂寞。
白衣雪一问,果然杨草那晚夜探恩平王府,本想找到唐泣的住处,伺机取了佛头青的解药,岂料恩平王府占地甚广,规模宏大,寻了一个多时辰,也没能找到唐泣的住处,反而被王府的护卫发觉。双方一番力战,杨草才勉强脱身,却也就此暴露了自身的行迹,以致后来在沽衣巷中遭人构陷,投进皇城司的大牢。
二人聊及莫翎刹,她竟不费吹灰之力,将杨草从皇城司的手中解救出来,均感诧异,兄弟二人讨论再三,却也琢磨不出莫翎刹究竟是何方神圣,能有如此的神通,隐隐间,但觉其必是天潢贵胄一般的人物。
一连数日,莫翎刹踪迹全无,白衣雪不免感到一丝失落。想到她从皇城司的大狱中,将义兄救了出来,而恩平郡王赵璩显然不是省油的灯,说不定因此受到了干连,竟致无暇前来,念及此节,白衣雪心中又不免惴惴,替她感到十分担心。
这一日阳光和煦,兄弟二人正在屋内闲坐,门外一声轻笑,莫翎刹推门进来,说道:“杨大哥,小妹几日没来瞧你,你不会怪我吧?身子好些了么?”身后并未见到柠儿身影。
杨草哈哈笑道:“哪里,哪里!有劳妹子惦挂,杨某天生糙皮厚肉,这几日吃着睡,睡着吃,早已大好啦。”
白衣雪瞧她神色如常,心中稍安,站起身来,说道:“你……还好吗?”
莫翎刹一双妙目静静地看着他,却不做声。白衣雪面上一红,说道:“怎么?”
莫翎刹低头若有所思,忽地展颜一笑,道:“杨大哥,小妹今儿想借你的兄弟,与我去办件事,不知你舍得不舍得?”
杨草一怔,瞧了一眼白衣雪,哈哈大笑,说道:“妹子说笑了,甚么向我借人?这要问我兄弟本人。”
莫翎刹笑道:“杨大哥,你难道不知道么?你这位重情重义的兄弟,最听好哥哥呀,好妹妹的话了,我当然要求你这位大哥俯允啦。”
白衣雪神色忸怩,心想:“我陪着大哥在此疗伤,已有数日,也不知沈家妹子那边情形如何?”
杨草自是听出她话中有话,斜眼瞥见白衣雪神态颇不自然,料知其间必有隐情,心中不禁暗笑,说道:“哟,我这个做哥哥的,可没有如此大的脸面,做得了兄弟的主,哈哈。”
莫翎刹笑道:“好哥哥的话或许敢不听,但是好妹妹的话嘛,有人向来言听计从,无有不遵的。”白衣雪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只不做声。
杨草心下一片雪亮,对白衣雪笑道:“兄弟,这些日子你日夜陪着我,也着实闷坏了,哥哥身子已无大碍,你便陪莫家妹子走一趟吧。”
白衣雪道:“是。”
二人出了厢房,徒步而行。沿途但见崇楼高阁,奇苑玄囿,白衣雪不知身处何地,不禁暗自诧异。一路上莫翎刹却不说话,似有心事,约莫走了半柱香的功夫,莫翎刹忽地说道:“你陪我去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