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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牧突然睁开了眼睛,床侧缪云睡得正熟,窗外的今夜并不平静,科斯特海上阴云低垂似要将世界上的一切淹没在下方的深海里,猛烈的暴风雨搅动着黑色的海水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滔天巨浪,此刻的风呜咽着,将裹挟着腥咸的雨水不停的拍打在窗户上。
罗牧知道,这暴风雨并不如常,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亚努斯口中所提到的仪式完成的时间就在今天,海上千年难得一遇这般猛烈的暴风雨不过是那仪式中力量倾泻而出的一小部分所影响到的罢了,罗牧单手轻轻一按床边,身体就轻巧的翻了过去,落在了门边,缪云似未察觉到丝毫,仍平稳的呼吸着,罗牧最后望了一眼她,就开门走了出去,微不可闻的关门声也隐没在了暴风雨的呼啸声中。
罗牧走出房门,班克在另一个房间中这一个月间都未踏出一步,谁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罗牧一步未停走出了那巨大黑色城堡,城堡外的雪已经停了,罗牧向着城堡之后走去,穿过那无形的屏障,此刻的科斯特海呈现在罗牧面前,无边无尽海水中央的巨大空洞仍然将四周的海水推到一边,哪怕是此刻暴怒的海水掀起数十米的浪涛都不能踏入那空洞范围内一步,无边无际的雨幕在罗牧走近海边的一瞬间就将他浑身淋了个通透,雨幕在罗牧周遭的地面上拍击着,竟升起了涤荡的雾气。
空洞中央的巨大铁链在此刻的暴风雨中也不停地摇晃着,而铁链上所站的黑袍人低语声在这狂吼的风雨中仍如炸响在耳边的洪钟,甚至每随着无数黑袍人的低语声就会在空洞四壁的海水上荡起剧烈的波纹,天空中也被这股剧烈的无名力量搅成了一个巨大旋涡,每一股云层中都能看到猩红色似闪电的纹路窜动着,而那漩涡的中央就是那空洞下,地狱裂缝的最深处。
无数的恶魔高举着手中的武器咆哮着,地狱裂缝已经渐渐地稳定了下来,它们仿佛下一刻就能从那裂缝中一跃而出,然后尽情在这片世界上宣泄它们的血腥,无边无际的恶魔的怒吼声似乎已经从裂缝中逸散而出,混在无数黑袍人的低语中,宣告着这个世界的末日。
亚努斯就站在城堡后方地面上的最边缘,他并未回头,但已经知道来的是谁,亚努斯的声音此刻也似在这雨幕中蒙上了一层虚无缥缈,他似向罗牧说着,又却似乎在向不知名的方向说道“你来了啊”
罗牧刚把门关上,缪云就睁开了眼睛,她坐起身,转过头看了看窗外剧烈的风雨,嘴角撇了撇,自言自语的说道“就知道你个混蛋一定会把我们俩扔下”缪云边说着,一边从床底下拖出了一个袋子,袋子中有一件独特的红色紧身衣,缪云利落的将紧身衣换好,那紧身衣上竟有十数个细小的口袋分布在腿侧,腰间和脊背处,在缪云从床下拿出的袋子里除了衣服,剩下的全是各式各样的刀具,缪云将刀具一一插进衣服的口袋里,其中最大的一柄就悬挂在了腰际。
缪云收拾好后,在那袋子中居然又露出了一件衣物,那是一件残破不堪蓝白相间的病患服,正是缪云刚被寒脊从米歇尔城带走时穿的那一件,同时,也是缪云和罗牧第一次相遇时穿的那一件,缪云低头望着那间病患服,眼中升起了一丝莫名的色彩,她弯下腰在病患服的口袋里掏了掏,缪云站起身时手中多了一支极小罐的唇彩。
缪云坐到了房间的桌子前,桌子上斜放着一面不大的梳妆镜,缪云仔仔细细的将唇彩涂抹均匀,对着镜子有些臭美的左右看了看,而后满意的笑了笑,缪云低下头,桌子上放着一本打开的老旧笔记本,正是罗牧用来代替记忆的那本,笔记本已经跟了罗牧许多个年头,书页已有些微微泛黄,而此刻笔记本正翻开在最后一页,最后一页上粘着一张缪云的照片,很明显这张照片是从缪云和罗牧两人的合照上剪下来的,照片上的缪云笑的灿烂极了,而就在那照片下只写着短短的一行字“缪云:重要的人”
缪云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却流出了眼泪,她吸了吸鼻子,站起身,把那页纸撕了下来,小心的放在了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把那罐唇彩却留在了桌面上,缪云从衣架上拿起一件黑色的长袍披在了身上,一边向屋外走去一边念叨着“等这次事情过去,我非得带那混蛋去赫尔利斯最贵的面妆铺把好看的唇彩全买回来”缪云走到了班克的房门前,用力的敲了敲,喊道“走了”
缪云话音刚落,班克的房门就打开了,面上略带倦色的班克走出了房门,班克也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可班克身上却鼓鼓囊囊的塞满了东西,尽管在黑色长袍的掩盖下看不清晰,但仍能分辨出那些物件的棱角分明,此外班克背后背着一把黑色布条缠绕的条状物品,看得出班克也已准备许久了。
班克一如既往露出了一个稍显腼腆的笑容,微微理了理头上的乱发,说道“走吧”
城堡后罗牧静静地站在雨中,随着那无尽黑袍人不住地低语声,海底深渊深处的地狱裂缝也愈加稳定,罗牧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心下早已做好了准备,他望向那海底深渊,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亚努斯脸庞上尽是雨水,可他并未擦拭,他抬头看了看罗牧,说道“教众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为那裂缝提供力量,同时也在那深渊中积蓄着能量,但是,让裂缝稳定下来并不是什么难事,真正需要你的是之后的事情”
罗牧转过头看向亚努斯,问道“什么?”亚努斯没有回答,而是向着那深渊中颔了颔首,就在罗牧望向那巨大空洞的时候铁链上的无尽黑衣人齐齐将手一合,无数个玄妙的法阵出现在每个黑袍人脚下,而那些黑袍人脚下的法阵并不如罗牧记忆中的属于御魂师的魂质一般,而是更加粗糙,空洞中的低语声音调猛地升高,仿佛那声墙都化为了实质,激荡着空洞四周的海水竟在这一刻都出现了裂纹。
而站在罗牧身边的亚努斯双手也与那些黑袍人一同双手相合,象征着伊格尼兹的手势骤然成型,亚努斯浑身猛地爆发出剧烈的白光,白光竟把亚努斯身周的雨幕推出去近十丈有余,而就在那白光中央,亚努斯的头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在亚努斯的脑后,另一张亚努斯的面孔渐渐地浮现了出来,面孔刚出现时是闭着双眼的,面孔完全浮现后,就睁开了眼睛,亚努斯此刻的眼睛中尽是耀目的白色光芒,亚努斯大喝道“门开!”
根本来不及让罗牧反应,随着亚努斯的一声暴喝,空洞中央骤然巨变,海底深渊最深处的无数地狱裂缝猛地暴涨,无数恶魔就这么从数不尽数的地狱裂缝中呼啸而出,仿佛井喷一般从地狱裂缝中冲了出来,而那数以亿计的恶魔几乎全部挤在了一起,头挨着头,上一层的恶魔的脚踩着下一层恶魔的脸,直直的冲出了深渊裂缝,而就在最上方的恶魔即将冲出这片深渊时,却像猛地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壁障一般,突然停了下来。
罗牧能极为清晰地看到那无数恶魔被下方的恶魔拼命地拥挤着,在那地狱裂缝的最上方,最上层的恶魔已经被挤迫的整个身体完全变形,甚至弱小的恶魔已经被完全压碎,直接爆成了一篷血雾。
而那科斯特海域最深处的深渊裂缝的最中央竟突然现出了一个巨大的水晶棺椁,从那棺椁向外伸出了无数条赤红色的完全由能量组成的铁链,铁链向外链接到深渊裂缝的最边缘,完全将整个深渊裂缝封死,就在无数条铁链间,无形的壁障此刻也已现出模样,那壁障竟是一个将整个深渊裂缝包裹在内的硕大法阵,法阵冒着赤红色的光芒,慢慢的波动着,这法阵居然将这无数恶魔完全挡在了深渊裂缝中,再不能向前一步。
亚努斯转过头看向罗牧“你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暗质灵龛,而这法阵完全由暗质组成,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穿过这个法阵,而当你穿过这个法阵时,法阵就会破开一个口子,由教众积蓄在深渊中的能量就会爆发而出,将这个法阵彻底撕碎”亚努斯顿了顿,说道“你就是开启这最终一切的钥匙”
罗牧没有回答,时间仿佛在此刻已经完全静止,不知过了多久,罗牧向前一步,整个身体毫不犹豫的投入了那硕大无比的空洞,重力带着罗牧的身体直直向着那深渊裂缝而去,耳边的风发出刺耳的尖鸣声,亚努斯静静地望着下坠的罗牧,而罗牧身上无数灰黑色的风已然成型,夜影状态似长袍般附着在了罗牧身体表面,罗牧的眼神中再无任何感情色彩,红色独眼在空中带出一条长长的轨迹,他在空中骤停,猛地向两方张开双臂,一道圆形的硕大风刃就以罗牧的身体为圆心呼啸而去,那铁链上的无数黑袍人跟本来不及反应,数百人就被那硕大风刃直接斩成了两半,罗牧右手中一柄风刃成型,罗牧就冲着那无数黑袍人直直冲去,左手挥出的风刃跟本不计消耗的向着数不尽数的黑袍人挥发而去,而在第一时间后,那无数黑袍人也在那铁链上一跃而起直冲着罗牧而去,每一个黑袍人都从黑袍下拔出了一柄灰色弯曲成蛇形的短刀,黑袍人们此刻跟本没有任何顾忌,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罗牧能察觉到,在他每斩杀一个黑袍人,积蓄在深渊中的黑暗力量就会消散一分,但是那黑暗力量实在太庞大了,但是罗牧根本别无选择,他知道,伊格尼兹在这里弄出这么大的动作,一定会有人赶来,而罗牧所要做的就是尽自己的所能消减积蓄在深渊中的力量。
可罗牧不清楚的是,路西菲尔早已预知了这一切,就在罗牧三人步入青禾的那一步起,就已经进入到了路西菲尔的领域中,而这个领域包裹了整片深渊裂缝,这个领域完全隔绝了所有的能量波动,这场只属于罗牧的战争根本不会有援军。
亚努斯仿佛早已知道这一切,他没有任何动作,静静地看着罗牧在那空洞中只身战斗,这场以一敌万的战斗根本不可能有胜利,但是亚努斯知道,今天走到这里的罗牧,根本就没想过能够回去。
路西菲尔突然出现在了亚努斯身旁,亚努斯跪在地上,深深低下头颅,恭声道“圣主”路西菲尔微微点头,他向后坐去,王座就这么凭空出现,托住了他的身形,无形的光芒将四周的雨幕完全避开,路西菲尔双腿并叠,将一只手臂弯起撑住了脸侧,路西菲尔的脸庞上仍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容,他说道“开始了么?”
亚努斯微微点头说道“是”路西菲尔饶有兴趣的看向空洞中衣衫已经破碎但仍气势丝毫不减的罗牧,又说道“无知总能给人带来无尽的勇气”路西菲尔静静地观察了罗牧的招式片刻说道“他照凯撒还差得远呢”
亚努斯微微点头“可身姿却真一般无二”路西菲尔笑了起来“无妨,让他在自己的世界里死去吧,我们不过是需要他的身体罢了,待他力竭你去终结他吧,也算了你的一桩心愿”亚努斯静静地看了片刻说道“是”
罗牧挥手间就是无尽灰黑的风向着四周呼啸而去,手中的风刃已经不知破碎了多少把,但同时他也记不清自己究竟已经斩下了多少个黑袍人的头颅,黑袍人跟本不计死亡,只是不断地冲着罗牧涌来,每一瞬都有数不尽数的刀刃或劈或刺斩向罗牧的身体,在接近罗牧身体周遭的同时,黑袍人身上的衣服也均化为了灰烬,露出了这些教众的身体,这些教众隐藏在黑袍下的身体竟缠满了白色绷带,甚至连脸庞都完全遮盖,只露出了一双毫无神采的眼睛,他们只是机械的向着罗牧挥动着手中的刀。
但是从那干瘪缠满绷带的身体中却有着极大的力量,每一柄接触到罗牧身体的刀不仅会直接撕裂罗牧身上的衣服,同时也会在罗牧身上留下巨大的伤口,罗牧却连一次闪烁都未使出,而是将全部的魂力都用在了撕裂和破碎空间上,用身体承受伤害,仅仅是为了让自己的伤害最大化。
无数血雾在罗牧身边爆发,无论是手中的巨大风刃,或是交错而出的空间撕裂和空间破碎都能给那无数黑袍人带来巨大的伤亡,可剧烈的魂力消耗让罗牧的意识已经开始逐渐模糊,甚至黑袍人刀锋下劈时带起的风都变得细不可闻了,罗牧的耳边只剩下了自己剧烈的喘息声,就在这时,一声剧烈的爆炸猛然间从空洞上方炸响,在空洞靠近城堡的一侧,本由能量构成的壁障猛然间破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无数海水从那口子间骤然倾泻而下。
而就在那海水上方,两个身着黑袍的身影随着海水凭潮而立,缪云在海水之上直着身子,踩在浪头,头上的墨绿色头发被能量爆发带起的风吹拂的肆意飘洒,她手中一柄宽大的刀刃在海水的映照下一片波光粼粼。
而班克半跪在海水之上,一柄足有人高的步枪就架在他的肩上,宽大的瞄准镜挡住了他半张面孔,班克没有丝毫犹豫,扣动扳机,一发硕大的炼金弹头就带着死亡的嘶吼声直直的冲着王座上的路西菲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