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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离尘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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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言似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从记事起,到父母亡,到祖父逝,一切那么真实的从眼前闪过。他看到了他自己,小时候的他真是讨人喜欢,会说好听的话哄大家开心,会用甜甜的笑换取他要的东西,原来他从那么小,就知道利用这张好看的脸了。

    现在想想或许就是那个时候他原本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身份,加上这张脸,才让他的亲叔叔,恨毒了他。叔叔虽也不是碌碌无为平庸之辈,但在这个嫡长子为尊的年代里,却被自己的大哥侄子衬托得暗淡无光。

    楚言想起自己曾经去拉过他的手,仰着小脸问道:“叔叔,你为什么在门外不进来,一家人应该在一起啊。”

    是呀,他们是一家人呀,他那么满心希翼的去邀请自己的叔叔,可是叔叔的脸色却不太好看,眼神为什么有点……吓人呢?

    那天叔叔挨了爷爷的骂,大意是嫌叔叔拉着个脸扫了他们的兴。叔叔低着头唯唯诺诺被骂出门的时候,斜视他的眼神,却吓得他一哆嗦。他那么小,不懂大人的世界,大人的心思,他以为是自己惹得叔叔不开心,从那,他再也没敢接近过他的叔叔,却更让他的叔叔恨上了他。

    不久,父亲就莫名其妙病了,身体每况愈下,渐渐药石罔效,亏得楚家有钱,用昂贵的药材吊着,父亲在床上一躺两年,终究,人力敌不过天命。那天,父亲躺在床上,拉着他的手,一直看着他,那么用力的看着他,似乎要将他的模样刻进骨子里。一病两年的父亲虽然面容憔悴,但仍挡不住他眼中闪烁的光彩。可惜,这个这么优秀,让所有人称赞的男人,终于抵不住病痛,撒手而去。

    父亲去后,母亲便也含羞而死,这个原本充满欢声笑语的家,就这么,支离破碎了。后来,爷爷告诉他,父亲临走前,曾说圣上与先皇一样,疑心太重,不会任留他们这些开国功臣的后人位高权重,总有一天会削其羽翼,去其势力。他早有心与他母亲离开朝堂,去世外逍遥自在,但没机会兑现若言了。他走后,楚家切记要低调行事,凡事莫太张扬,有时候,平庸并不是祸。

    不过,这些爷爷都没有和叔叔说,他就那么由着他拉帮结伙,扩充自己势力,向上攀爬。爷爷说,无论如何叔叔和父亲一样是他的亲生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他做了多大的错事,但终究虎毒不食子。可在他心里,已经没有这个儿子了,就由着他折腾去吧。待他日圣上容不下他,也算是他的报应。

    可是,父亲虽然死了,但是叔叔依然当不上楚家的继承人,还有他这块挡路石。事情既然已经开了头,就只能再往前一步,后退就是死路。

    可是还不等他有多动作,楚家嫡长孙,也就是楚言,便疯癫了,平静的时候一个人窝着,嘴中念念有词,疯起来的时候,谁也不认,摔坏了家里无数东西。都道是,楚家招了魔障,降了大公子去,又来收这小公子了。

    其实,哪是什么疯癫,只是不愿接受现实而已,那时的他,经历的变故太大,他不能明白,为什么这些事情会发生在他身上,而身边没有一个人能回答他,所以,他要毁坏身边能毁掉的一切东西。凭什么他的家庭支离破碎,你们却保持完整,他要打乱一切整齐有序的节奏,按着自己错乱的意识重组一个破碎却和谐的世界。

    后面的事情,就平白无奇的多了,当然他口中的平白无奇,在外人看来,那也是险象重生,惊险万分。叔叔一直没忘了他这个威胁的存在,但他不敢再动他,只能旁敲侧击的警告他一番,他便装傻充愣躲过,貌似很害怕的样子,躲在爷爷的羽翼下护佑安康,旁人便都说,楚家曾经星光熠熠的长孙暗淡陨落了。

    至于他又怎么回来了,大概是因为那个光芒耀眼的少年,他的儿时挚友,在他疯后,想尽办法来到他的面前,小小的眼瞳中,倒影着他的绝望,他的无助,他的凄惨。白灏没有说话,只是温和浅笑的看着他,可是却让他狼狈的无处可逃,他自以为的天衣无缝的伪装,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就这么在那个少年面前,他安静了下来,怔怔的看着白灏,像是刚刚认识他一般。蓬头垢面的他,在他眼中,一定糟糕透了,他突然有种躲起来的冲动,他不想让他看到他这个样子,他希望在他心里,他永远都是干净阳光的模样。

    “外面的阳光可暖和了。”在他自惭形愧的低下头要躲避的时候,白灏把手伸到他面前冲他笑道。

    于是,曾经光彩照人的楚家小公子又回来了,还是那般的光彩熠熠,引人注目。爷爷笑了,他的孙儿回来了,叔叔恼了,没想到他竟然回转回来了。

    可没人看到,那双依然流动溢彩,澜若星河的眼眸深处,是空洞的,世间千万般,从此再也进不到他的眼,因为他已经找不到自己了。

    他一直以为这些话,他这辈子也不会对人说起,却没想到,说出口竟没有预想中的那么艰难。原来,打开心扉,只需一壶酒,一个月夜而已,如此简单。

    楚言是在马车的晃荡中醒来的,先是盯着车顶看了半晌,想起昨夜和肖漠在喝酒,然后,他说了这辈子都没说过的那么多话,后来不知怎的他就睡着了,再后来,不对,这怎么像是在车里?猛然坐起,见车里只有他和绕梁,忙去掀车帘,才发现肖漠坐在帘外赶车。

    肖漠听到动静回头笑道:“醒了?”

    楚言坐下道:“你是偷跑的?”

    “自然不是,我给父亲打过招呼了。”

    “我们这是去哪?”

    “轩邈山。”肖漠的声音回荡在山林之间。

    说了要带你去看看那个“风烟俱净,天山共色。奇山异水,天下独绝”的地方,虽然多有耽搁,但承诺终究成行。

    一路向北,三人边走边玩,渐入滁国境内,离轩邈山也越来越近。

    “爷爷,这个肖漠咱还查吗?”季青围在季文膝前问道。

    “你觉得不必查了?”

    “她的身份都已经清楚了,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她不为谁做事,只是她父亲身在公门,便替公门办事而已,没什么江湖背景,与烈焰堂的恩怨也是烈焰堂先挑起的。您不是说,霁月山庄不准涉及朝堂之事嘛。再查,可就过界了。”

    “我总觉得这个肖漠,并不像面上这么简单。”

    “单单她那身高深莫测的武功,放在哪都不简单。但是见识过她武功的人,烈焰堂的几大高手,都死了。她铁了心不想让人查出她的武功,我们也是徒费心力。”

    “你确定,去仙留山查探的结果毫无问题吗?”

    “有问题,”季青大点其头,“但是没结果。仙留山当年知道内情的只有几个人,现在这几个人,已经都成了仙留山的当家之人,暗查是什么都查不出来的。”

    季文心里想着心事,陷入了沉思。

    季青见季文沉默,问道:“爷爷,您怎么对肖漠这么感兴趣?您不会和他父亲肖渊有什么瓜葛吧?”

    “十三年前,确实见过一次。”季文的回答完全出乎季青的意料。

    “您见过肖渊?我怎么不知道?”季青的嘴巴张的能塞进一个鸡蛋了。

    “那时你在你父亲身边,还没回来。他是来见你太爷爷的。”

    “什么事情爷爷您还解决不了,要太爷爷出马,他面子也太大了吧?”

    季文目光深邃,看向远方:“肖渊是一个人让人不能忽略的人,只是,到你们这代,往事都已渐渐淡了,知道的人不想谈起,不知道的人即使听说,也无法深刻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