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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王承先面折舍纳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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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檀树下。

    桓志好似方才睡醒,没有听到高获、杨凤代许季山认输一般。

    指着仍在“叽里咕噜”的舍磨腾,侧耳问郭况。

    “舍生所言,谁能释之?”

    郭况面露难色,恰到好处地演绎出,他也只是粗通聚窟道洲土语,听不懂太过高深内容的模样。

    如此,恰可帮助桓志,完美展露出他们与舍家二人并不熟悉的状态:“这……奴婢无能!”

    桓志目中满意之色悄然闪过。

    舍家二人东渡蓬莱,第一时间就找上了他,而那时充当翻译的,正是郭况!

    郭氏在后汉时,便为显宦,在雒都,与受赐白驹寺的舍家大修士交游频繁,郭况后来又是魏武亲信,凭借通晓聚窟道洲土语,替魏武处理了很多有关事项。

    桓志身边,最精通聚窟道洲土语的就是此人!

    会的多是优点。

    但懂得什么时候该会,什么时候该不会,才是更大的优点。

    桓志当即宏声向檀德台上众人发问:“舍家二先生东渡,我蓬莱可有博学之士,能为众人译释舍家妙义?”

    此言一出,檀德台上更加骚乱。

    士人们早就为舍磨腾的咄咄逼人所激怒,再加上他一直在用他自己的土语,谁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

    此时桓志一问。

    士人们愈加纷乱,想要找出一个懂得聚窟道洲土语的人来。

    北侧席上。

    孔劭施施然起身,先是与周围众人拱手,随即便向大檀树下的桓志施礼道:“臣孔劭不才,愿为君上、诸同道试译一二。”

    桓志当即应允。

    “聚窟道洲之人,自称婆勒,一千六百年前有圣贤出,曰舍子。”

    孔劭不紧不慢,介绍起了舍家来历。

    檀德台上,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听了孔劭的介绍,不由得纷纷赞叹点头。

    原来聚窟道洲那样一个偏远之地,也有如此学问!

    “舍子发愿佑众世人,于扶提树下证得衡萨阿竭阿罗诃之境,可比我辈真人。”

    真人,即指仙人,通常真、仙并列。

    听到孔劭说一千六百年前,舍子竟然成就真仙之境,众人顿时哗然。

    一千六百年前,那是中古末,近古初的时候啊!

    那时候,仙路已断,世上就已经没有成仙飞升之人了,唯一的例外就是前汉时出世的伏生。

    可伏生实际上是上古修士,其自言功果早着,只是一直未得出世而已。

    难倒,舍子也是一个上古修士,迁延到了一千六百年前才飞升而去?

    不可能吧!

    如果真有这般大事,别说聚窟道洲偏远,就算是鳞虫一族的海底荒壤,也绝对会被前去拜见的修士变成一方圣地。

    怎么可能就这么籍籍无名,还要后人自己跑到外面来到处传扬?

    孔劭见众人质疑,仍旧风度十足,好一会儿才伸手示意众人安静。

    “诸位,此亦一家之言,真假虚实不论,舍家学问却也颇有可借鉴之处,或可听我试言之。”

    孔劭再次轻易压制了议论。

    北侧末席,趺坐中的舍纳兰面色微微一动,他刚刚听到众人都认为舍子不可能是凭借舍家法门成仙,除非舍子本就是上古修士的议论之时,不由自主显露出些许失望。

    此时见孔劭似乎对舍家学问还有见解,不由得期待起来。

    大檀树下,桓志同样听得“津津有味”。

    众士人的注意力,更是早被吸引开去。

    唯有场中的许季山,仍在淡金色光芒中苦苦支撑;南侧座席上,高获、杨凤焦急万分。

    而陈仲,竟也按下钧平剑,没有立刻动手。

    只因。

    就在方才,淡金色光芒中,分明有另一名襄公矩一闪而没。

    那名襄公矩看起来装束似与舍磨腾、舍纳兰一般无二,只是满面苦色,犹如在忧虑众生。

    这名襄公矩,哪怕是陈仲都仅仅惊鸿一瞥,再见不能。

    陈仲相信,此刻的檀德台上,绝对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察觉。

    刚刚襄公矩前来阻止陈仲冲动,恐怕同时也已经出手援救许季山。

    只不过。

    陈仲无法想象,襄公矩是怎样做到的。

    舍磨腾的清净俱足阿婆那,针对的是许季山,寻常外人根本无法入内。

    如果换了陈仲去援救许季山,也不过是拔剑斩气,以陈仲自己的方式,在外界攻伐,从而迫使舍磨腾收手。

    陈仲很好奇襄公矩的手段到底是什么,再加上刚刚襄公矩亲来阻止。

    他决定等一等。

    “舍氏之学,实乃‘内无所得、外无所求、心不系道、无念无作’之学,以‘果业殊胜、非修非证’,终于‘不历诸劫、缘觉得道’。”

    孔劭的翻译,不如说是用自己的话,自己的需求,将舍家学说化为己用。

    果然,随着他话音落下。

    “非修非证”四个字,就立刻成了议论焦点。

    洪陆任何一家传承,讲究的都是修行!

    非修非证?那还如何成道!

    舍家确实讲究一个“非修非证”,但却绝对不是洪陆修士所理解的“非修非证”,不是不用修行、结果天生,如果以这种类似于“天定论”来理解,那就是大错特错的。

    但孔劭的翻译,要么是他自己就理解错了,要么是有意在引导众人朝着错误的方向理解。

    前者的可能性,很小!

    因为按照孔劭的翻译,再结合他、谢弼辅佐桓志推行的形名说新政来看。

    这所谓的“舍家学说”,分明就是在为“评定品级,分配权利,最终成就自开始便已确定”的行为而摇旗呐喊。

    趺坐的舍纳兰,期待全然变成了遗憾。

    他们离开聚窟道洲,为的就是光大舍家。

    因洪陆八道州陷于纷争,故而选择了相对安定下来的蓬莱。

    在这里,他和舍磨腾首先觐见了蓬莱君桓志,随后又与桓志身边的数位重要臣僚结交,原已议定,此次论道法会上,他和舍磨腾支持桓志推行新政,从而换取桓志和孔、谢等大世家帮助舍家造势。

    但现在看来,桓志、孔劭,对他二人都是利用居多,甚至不惜对舍家学说进行曲解。

    如今,仅剩下的希望,也就是尚未结交的谢弼、丁夏等寥寥几位世家门阀的掌舵之人。

    与此同时,南侧座席。

    董志张迫不及待问陈仲:“子正公,孔休远所译对也不对?”

    徐干听着孔劭翻译,也感觉似乎滋味不对,转而期待陈仲回答。

    陈仲仍在盯着舍磨腾与许季山,闻得提问,淡然道:“孔生译己,何曾译人?舍磨腾所诵,乃舍家阿婆那之清净俱足篇,直试译之,或曰‘欲断生死,趋渡世道,当得四非常定,一定空无边处曰识苦,二定识无边处曰舍习,三定无所有处曰知尽,四定非想非非想处曰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