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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朝白茫茫的前方走去,走了许久,周围什么都没变,缓缓停下脚步,神情黯然,默默埋下头,只觉得心中空落,忽而一笑,“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一潭池水,从前没有石头,现在被投来的石子溅起水花,但她依旧安然,只因池中已未留几层清水,就算石子触动池心,荡漾的也不过是沼泽中的污泥。
转身,一个消瘦的背影不知何时出现,柳绮忐忑挪动脚步,呼吸因衣衫的褴褛加重,眼眶因上面厚厚的积尘红润。
一把抱住那人颤抖的身体,积蓄多年的苦泪潸然而下,凝噎骤喘,“为什么,要离开。”
小时候,柳绮特别羡慕那些能和父亲玩耍的小孩,心中憧憬着有朝一日也能拉上父亲的手,走过大街小巷,坐在父亲的肩上,周围全是路人羡慕的眼光。
当柳绮把这种失落告诉母亲,母亲总会以各种理由安慰。
“爸爸其实一直都想陪绮绮的,只是太忙抽不出时间,毕竟爸爸可是一个很厉害的大英雄,就像奥特曼一样,还要忙着拯救世界呢。”
“爸爸每天都有来看绮绮,只不过那时绮绮已经睡着了,不过妈妈却看见了,他亲手帮绮绮盖上掀开的被子,亲吻绮绮后才离开的。”
……
但柳绮很早就知道母亲一直都在骗她,因为母亲深夜总会在厨房看着一张照片偷偷的哭,上面是她依偎在一个男人的怀中,坐在海边的石头上,洋溢着年轻而幸福的笑容。
没有父亲的日子,母女俩过得很拮据,母亲靠一架老旧的裁缝机把柳绮供上大学。家里的器具不是邻居送的就是二手低价买的,唯一值钱和崭新的是两部共计不超一千五百元的手机。
柳绮高三毕业,进厂挣钱,一是为了缓解学费压力,二是即将远赴他乡,想用两部手机缓解对母亲的不舍和挂念。
毕业后,柳绮告诉母亲自己找了一份还不错的工作,等有钱后立马就换一个豪华的房子,母亲听后笑得很开心,叮嘱女儿要好好工作,如果能找个男朋友就更好了。
两年过去,看着银行卡上二十几万的存款,柳绮望向蔚蓝天空笑得格外灿烂,然而一团不期而遇的乌云,落下的闪电惊得这个年轻人措手不及。
母亲生病住院,被查出肝癌晚期,柳绮不得不辞去工作,全身心的照顾母亲。
治疗的费用很贵,剩下的钱已经没有几万,尽管亲朋好友纷纷向她伸以援手,但面对巨额的消费,也不过杯水车薪。
医生建议她要么放弃治疗,陪母亲度过最后几天的时光,要么简化疗程,兴许还能多撑些时日。
柳绮没有听从医生的建议,虽然母亲已是日薄西山,但她还是想多陪陪她,尽到一个女儿的职责,送母亲安详的离开。
为此柳绮去献血和献血浆,白天忙于各种兼职,晚上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病房,努力露出笑容悉心照顾和开导母亲。
母亲又怎不知道医疗费用的昂贵,又怎么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呢?
柳绮趴在床边,安然睡去,母亲捋着女儿凌乱又飞叉的发髻,毅然拔掉了脸上的氧气罩,而她的手却一直紧紧握着柳绮的手。
“对不起,孩子,我亏欠你们母女俩的东西太多,太多,对不起。”
男人啜泣着,自责与愧疚让他不敢回头。
心中本有许多话要告诉陌生的父亲,而此刻柳绮却松开手,“都已经死了,说这么又有什么用?”露出苦笑,转身逃离。
男人鼓起勇气转身,“孩子,”却只看见柳绮远去的背影。
很久后,柳绮疲倦趴在地上哭泣,父亲跟了上来,“孩子,对不起。”
哭声戛然而止,父亲轻抚柳绮的背,“孩子,我知道你们母女俩受苦了,你要是想打我还是骂我,就尽情宣泄出来吧,不要埋在心里,好吗?”
“滚开!”柳绮突然回身,猛地甩开父亲的手,眼神冷酷而愤怒,“我的父亲已经死了!”
男人楞在原地,上抬的手又收了回来。
柳绮起身,目光尖锐,直勾勾的注视着男人,“懦夫,”一拳打向男人。
“这是干什么呢,”小白出现,抓住柳绮的手,“父女重逢这么高兴的事,怎么还大打出手呢?”
柳绮挣脱小白的手,“多管闲事,”转头愤愤离开。
“孩子。”
小白拦住男人,“好了,她的变化你不清楚,就别再激怒她了,你的事我来吧。”
小白挥手,男人消失,回身追去。
“本来以为你不会醒过来的,没想到还是醒了,”小白出现在柳绮身旁。
“最好离我远点,我可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
“你难道就不好奇他为什么会自杀吗?”
“人都死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确实没用,都没人听,什么意义?”小白摇头叹息,“只是可惜了,一个好人,就这么成了坏人,唉,真替他惋惜。”
横眼看向小白,语声不屑,“一个连妻子和孩子都不顾的人,也配叫好人。”
“不听听,怎么知道他一定是坏人?”
柳绮垂下头,神情忧伤,“其实并不恨他,只是觉得接受。”
“理解,本已忘却的东西,失而复得,无措也是人之常情。”
“或许你还不知道你父母以前是建筑工人吧?和大多数外出打工的农民一样,他们努力而实诚,虽然工作艰辛,但俩人一直都相信能闯出一片天。事实也没辜负他们,他们的勤劳与诚信赢得很多工人的喜欢和信任。你母亲的怀孕,让这份幸福更加真挚,但也加重了俩人对未来的压力。为了给你更好的生活,你父亲决定承包工程,号召过来很多工人。但命运似乎在和他开玩笑,几万块的工程好不容易竣工,承包商却以各种理由推迟交付工资。作为承包人,工人们找上了你父亲,甚至用他的性命胁迫。最后还是你母亲拿出全部积蓄,才勉强劝退工人们,但,欠的钱还很多。那段时间,他一出门就是找承包商,但往往无果而归。独在异乡,人生地不熟,性情的怯懦,工人们的催逼,还有你和你的母亲,这个男人一步步来到绝境,最后跳入长江,才让工人们拿到工资。”
小白长长舒了口气,“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剩下的就由你自己决定。”
柳绮仰头擦去眼角的泪水,以前一直以为母亲手上的老茧是织衣服摩出来的,“我真傻。”
看向小白,“既然我已经死去,那是不是该去黄泉路了?”
“你的决定我尊重,但在你去之前希望你能看看这个。”
挥手,在人来人来的街道上,一条毛发脏乱,瘦弱的小黑狗蹲在一旁,抬头打量每一个行人。
“小黑!”
柳绮有次兼职发现一只躺在路边皮包骨瘦的小黑狗,似乎奄奄一息。
出于爱心,柳绮为他买了一根火腿。
说来也巧,柳绮遇到他好几次,食物也买了很多次,渐渐的,有点喜欢上这个黏人乖巧的小黑狗,于是决定把他带回家。
在小黑的陪伴下,柳绮的生活变得不再那么压抑,偶尔还能露出开心的微笑。
母亲走后,没了牵挂,也便放走了小黑。
“这是哪里你应该知道吧?”
“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自从你走后,他已经在那儿等了两天,也不吃不喝了两天,想必要不了多久,他也会跟你一样。”
柳绮无奈叹息,“可我又能改变什么?”
“当然能,只要你帮我个小忙,他就能活下去。”
柳绮转身,“如果当初没遇到我,或许小黑他已经走了,现在走对他而言或许也算是件好事。”
“如果当初小黑离开,或许不会对这冰冷世界抱有任何幻想,但你却让他感受到一丝温暖,重拾生的希望,然后抛弃他,让他继续遭受世界的冷遇,那这是不是件坏事?”
见柳绮默不作声,“也对,你一死人,良知什么的早就不能束缚你了,既然早晚都要死,那我就好心提前送他一程。”
柳绮突然抓住小白的手,“给他找个好归宿。”
小白微笑,“成交。”
“这次的事不算太难,找到他,”挥手,一个男孩的虚影浮现,柳绮掌心被刻上一个黑点,“只要让他说出心底最大的秘密,那个黑点便会带你离开,到时候一切都将结束。”
“如果准备好了,闭上眼睛即可。”
柳绮长舒口气,缓缓合上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