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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天上仙人而言,五千年的光阴都不过倏忽之间,更别提这短短两日,转眼时间,便到了仙道大会第一场对决开启的日子。
因仙道大会只在仙人的年龄上做出限制,而没有限制参与者的身份,如此无论是先天仙人还是后天仙人,是天潢贵胄还是一介散仙,都有参与仙道大会的资格,又因为仙道大会名声在外,各大宫主齐聚天宫择选仙官,本届仙道大会还以浮世鉴为彩头,可想而知会有多少仙人前来报名。
在以“万”起步的报名人数中,仙人们的实力参差不齐,自然不可能让他们直接对上,否则将修为并不对等的两人放到一场对决里,先不说合不合理,只说观赏性那是一点都没有了。
可报名人数如此之多,也不可能让灵宣殿的仙官放着其他事不干,就在那里给他们分组,而且就算真的将强弱分个明白,数万场对决下来,仙人们没打腻,看客都看累了。
因此,经改革后的仙道大会,便着意避开了这一点,即,在“泽被万灵”这场专门用来筛选仙人的对决结束前,看客们无需专程赶到会场旁观,只需在闲暇时间关注一下仙云榜上的排名变动,便可知竞争有多激烈。
十日为期,名额有限,要想快点上榜,甚至爬到高位,仙人们便需要尽快拿到自己的第一个任务,是以,在仙道大会开启的第一日,一众仙人便争分夺秒地持着竹签等在灵宣殿外。
只可惜任务兑换的顺序,是按照报名前后来算的,如此一来,即使有不少仙人早早来了,也还是在殿外等了很久,才等到灵宣殿的仙官念到自己的名字。
有这样的前提在,等岑双这个前两日才来报名的人拿到任务时,这十日为期的头一日,算是浪费得差不多了,只是看他那握着卷轴拍着手,悠然缓步的姿态,也不见得他有多在意自己比其他仙人慢上一步的情况。
反倒路上遇到的灵宣殿主,比他这个正主还着急。
不知刚拜访完哪座宫殿的凌宣恰在返回灵宣殿的路上遇到了岑双,他换了个手持着拂尘,从云上飘落下去,开口便道“岑双你怎么还在这里,眼看着这一日就要过去了,你不抓紧点,回头上不了仙云榜,我这里可没有捷径让你走的啊。”
岑双微微一笑,十足客气地道“灵宣殿主尽管放心,我既然答应了陛下,便会尽心尽力,我也并非不急,而是这个任务,它急不过来。”
凌宣听他一说,颇为好奇,道“哪个任务”
岑双手腕一动,那卷轴便在他手上辗转一圈,最后递到凌宣跟前,凌宣接过一看,原本还算舒展的眉头越皱越紧。
合上卷轴时,他并没有急着将之交还给岑双,而是道“这确实是桩麻烦事,虽说愿力丰厚,可比当初江家给出的报酬了,但这桩事却不适合放到仙道大会里面来,约莫是我殿中的仙官弄错了,若不你随我一道回灵宣殿,我做主让你再抽一次。”
“多谢殿主美意,只不过,”岑双笑道,“此事既然阴差阳错落到我手里,想必冥冥
之中自有天意,麻烦是麻烦了一些,但也未尝不能解决,况且越是麻烦的任务,报酬也越是丰厚,我此刻若回去换一卷,这一日的时间才是彻底荒废了。”
凌宣沉吟片刻,微微一叹,将那卷轴重新交给岑双,道“也好,既然你有这个信心,那便去试上一试,但这毕竟是我灵宣殿的失误,所以我方才的承诺仍然作数,下凡之后,你若是寻不到破解之法,随时可以来灵宣殿找我。”
岑双将之接过,又客气地道了声谢,随后与他挥别,径自往南天门走去。
隔了一定距离,依稀还能听到那位灵宣殿主叹了一声“麻烦”,因不知他是在说岑双的固执麻烦,还是指这卷任务很麻烦,所以岑双理所当然将之归类到了后者。
不过,凌宣的担忧并非没有缘由,他作为天帝心腹,知道的内幕甩岑双几条街不止,自然也明白岑双如今身负重任,绝不能在仙道大会中出岔子,倘若岑双真因这个任务进不去第二轮,那他二人都得去天帝跟前请罪不可。
而他之所以这么担忧,也是印证了他之前那句话这卷任务的确很麻烦。
这桩麻烦的任务,不止在报酬上可比肩江家供奉的红线任务,连积压在灵宣殿的年头,都与之不相上下,但与能一口气如此丰厚愿力的世家大族不同,这卷任务其实是积少成多,经年累月,才积累到如此可观的程度。
因为给这任务供奉愿力的,大多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以及一些游荡江湖的散修。
想当然的,既然愿力的是他们,那么这任务所涉及到的,也是这一类修士不知从何时开始,人间隔三差五便有修士失踪,且失踪的人只出现在散修与不被关注的小门派修士里,独来独往的散修是如何失踪的尚不好说,但小门派里的那些修士,大多是在下山历练或外出寻觅机缘后,再也没有回去过。
因散修了无牵挂,甚少结伴同行,即使有几个道友,几十年间都难得见上一面,所以他们的失踪很难被人发现,其生死也没法预料;
另一边的门派修士在这方面倒是与世家那边类似,即门中弟子均立了一块弟子牌,弟子牌未碎,便说明他们没有性命之忧,而此事古怪的地方也在这里。
那些弟子最初失踪时,该门派中的修士虽联系不上他们,但看到他们的弟子牌未碎,也没有往其他方面想,只以为他们是被什么事绊住,才无法与同门传信,后来弟子牌出现裂缝,才惊觉他们是遇到了性命之危,一边遣门下弟子外出寻人,一边时刻关注着失踪弟子的弟子牌。
就在这时,令人惊奇的事发生了那些出现裂痕的弟子牌,没过几日,又自己复原了。
修士们反复观察,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那弟子牌确实是裂了又合,合了又裂,如此反复几次,直到寸寸成灰,而这,也意味着该弟子神魂俱毁,彻底殒命。
这样的事发生过不止一次,也不止发生在一个地方,在绝大多数被评为下九流的门派里,都有过类似的修士失踪事件,他们的弟子牌同样如此
反复,
也同样在反复一段时间后化成飞灰。
在这之中,
也有着少许比较幸运的修士,他们的弟子牌在反复开裂几次后,不仅没有化成灰,反而彻底并合了,甚至变得比周围的弟子牌更为明亮夺目,却不知是因为他们摆脱了困境,还是遇到了新的机缘。
唯一让人疑惑的,便是这些修士的弟子牌虽然完好,人却始终未归。
因为每次都只有一两人失踪,所以大部分修士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遇到了什么可以飞升的机缘,才会出现如此古怪情况,可随着失踪的修士越来越多,他们又将这个猜测推翻,惊疑不定之际,只能加派人手搜寻。
门派修士式微,他们哪里能寻得到人,但要他们去向历来看不惯的修仙世家求助,那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最终还是选择向云上天宫求助。
但天宫每日要接收来自凡间的声音不知凡几,似他们这种愿力薄弱声音微小,还不满足请仙条件的案子,都不一定能挤过其他声音传到灵宣殿中,所以这事,好长一段时间都无仙人过问。
修士们在想明白这一点后,各门各派的掌门人便齐聚一处商议此事,最后合计出了个“齐心许愿”的办法,参与其中的,上至掌门长老,下至挂名弟子,在此事传开后,更有江湖散修闻讯而至,为他们所认识的失踪散修祈愿。
这个办法果真见效,在众人齐心协力之下,灵宣殿不止看到了这桩怪事,还惊动了灵宣殿主,灵宣殿主极为重视,在新飞升的仙君接下此事却屡屡碰壁后,便将之郑重交给了散灵殿两位副殿主。
两位副殿主也很重视,数次派遣殿中仙官下凡查探,可他们若是能查出个所以然,这桩麻烦事也不会落到岑双手里了。
那些仙官自然都是尽力了的,奈何不管他们想出什么计策,用了何种圈套,始作俑者始终不上当,若仙官们留在凡间,那家伙便不出现,等仙人一离开,又有新的修士失踪,即使仙官们得知此事后在第一时间便赶去了该修士失踪的地点,也没能在那里发现任何妖邪残留的痕迹。
因天条在上,下凡的仙人不可过度影响到凡间生灵,所以受到不少约束的仙官们并不能放开手脚,去用一些凡间生灵不能承受的特殊手段,久而久之,这任务便被搁置一边,最后又被灵宣殿主讨了回去,将之悬挂到了甲级任务那一方,看看能不能有某位仙君瞎猫碰上死耗子,将之给解决了。
可巧,天生瞎了一双眼的仙君,便做了那只猫。
原著里的那位仙君,只花了不到三日时间,便找到了修士们被囚禁的地方,也寻到了那些幸存的修士。不过,清音仙君能这么快找到他们,也是因为有贵人相助,那人为他引路,为他鞍前马后,为他在这件事中套出了重要线索。
而这个人,便是对清音仙君一见钟情,却连仙君的手都没碰过,只在心中默默思慕,最后为清音而死的游相轻,游公子。
当然,仙君并没有任何利用游公子的意思,在仙君看来,这不过是正常的查案环节,查案,本就不能放过任何线索,
游公子既然知道那些修士身处何地,
仙君自然要压着他带路,
迟钝如仙君,是哪怕游公子最后死在他面前,他都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心思。
再说回来,按原著所的信息来看,如今的游公子大抵已经从他那位好友身上看出了端倪,若此时岑双将他叫来一问,依照游公子的性格,即使他没有怀着原著里那样的感情,他也会在纠结一番之后,尽数告知岑双,如果岑双有需要,他也会为了大义去套话。
但这样的事对岑双来说,可以,但没必要。
因为他不像那位仙君,只有游公子一个能为他线索的人。
“你是不知道,那小子真是,我真是服了他了”
江笑满头大汗,给自己灌茶的间隙抽空道,“我都说了是来见你的,不是去找他阿姐,我也没有纠缠他阿姐,我只是在保护游小姐但他就是不信,非要跟过来,红着个大脸跟猴屁股似的,还说要眼见为实,怎么我来见你要他眼见为实干什么什么毛病,而且他脸红个什么劲啊”
岑双为他沏茶之际,随口笑答“约莫是追你追的,贤侄,你瞧你,不也跑得面红耳赤、汗流浃背么,来,喝口热茶降降温。”
江笑听此一言心窝甚暖,只觉一段时间不见,小棉袄更加窝心了,丝毫没有注意到岑双话中矛盾所在,那茶是岑双倒一杯他干一杯,直看得坐在他对面的闻人晋默默捂住了额头,半响不知道说些什么。
江笑浑然不觉,还在跟岑双感慨“倒也是,贤弟啊,你可不知道,我当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他摆脱,这之中还多亏了阿晋”顿了顿,终于注意到闻人晋状态的江笑奇怪道,“阿晋,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脏东西”
闻人晋嘴角动了动,欲言又止好一会儿后,抬手指了指楼下,非常蹩脚地转移话题“没有,没有,江兄不要误会,我其实是在听书,这里的说书人十分有名,颇受姑娘小姐们的喜爱,小雅与素容便时常来这里,所以我想听听都是些什么故事。”
江笑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叼着茶杯探头一看,但见大堂之中,果然有许多年轻女子,而在楼上雅间之外,也守着不少丫鬟,一眼便知里面的小姐身份非同寻常。
江笑对这些书啊故事啊什么的,向来兴趣不大,所以继续灌他的茶,与他相反的岑双则兴致勃勃,沏茶的手不自觉停了,竖着耳朵去听楼下的声音。
楼下正一片欢声笑语。
大抵是因为这里的说书先生在说上一两场后,便会换另一个上来继续说的缘故,所以每个说书先生的人气也不一样,如今这般热闹,估摸着正是姑娘们喜欢的,因而催促之声,同样不少。
那说书人对此场面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所以十分熟练地与姑娘们互动了几句,开了个极好的场,才卖弄道“今日,我们不说白虎将军,亦不说南山一梦,我这儿有个新故事,要道与诸位听。”
那下面便有人道“是什么可姑奶奶不想听其他的,就想听南山一梦,现在还有什么
故事比得过南山一梦”
这姑娘说完,下方便响起了一片附和之声,于附和声中,也有着不少的反驳声音,毕竟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有人爱南山一梦,自然也有人爱其他的,而在这种事上,向来是争不明白的。
说书人可不想引出“茶楼被砸”
这等事,连忙笑着打圆场,笑道“今日要说的书,虽不是南山一梦,却与南山一梦出自同一人之手没错,这便是明珠姑娘的新作殊途有梦”
堂中之人一听,猛地静了一下,随后便爆发出了更喧嚣响亮的声音,其中惊喜声最多,足见这位“明珠姑娘”人气之高,书粉之多。
那说书人似乎极为满意这个场面,拍案道“与南山一梦这等复杂纠葛不同,殊途有梦说的,乃是一位正道侠士与一个魔道中人的故事,这二人,因梦想而相遇,有着相似目的,却对这个目的有着不同的解读,所以他们从友到敌,从知无不言到背道而驰,从携手并进到反目成仇,可叹,可叹。”
说书人叹完了,便继续道“却说这位正道侠士萧有期”
“噗”
闻人晋沉默片刻,抹着脸上的水渍,真诚发问“江兄,你怎么了,为何,为何突然”
江笑也知自己那一口茶喷的不是地方,赶忙站起来,就要为闻人晋清理身上的污痕,他一边掐诀,一边道“抱歉抱歉,阿晋,我不是故意的”
偏在此时,楼下说书人又说到了另一人身上“再说那魔道恶徒黄芪”
刺啦
闻人晋默默捂着口子都开到中衣的衣袍,欲哭无泪道“江兄,老实说,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很久了”
江笑揉了揉太阳穴,道“不是,阿晋,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二人你来我往之际,岑双的注意力也收了回来,乐津津地盯着他们看。
他慢悠悠端起茶,微微呡了一口,心中却不期然滚过一个念头红芪兄,大义啊。
我是随口一说,你是真的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