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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岑双偶尔回想,也会觉得发生在那段时间的事十分凑巧,而他对于要寻找到家人的念想,也过于执着。
可那时的他没有心思想旁的,在刚刚被人生生挖走一段过往,还被告知了一件不能为他所接受的事,一无所有满身烧伤的情况下,他一门心思,便是寻找一处慰藉。
素未谋面的家人,无疑是最合适的选择。
只那两个字,便能带给他无限遐想,而有衣衣这样的例子在前,所谓“家人”,更让他憧憬不已。
所以他拿着仅有的线索,在妖市中追查了足足半个月,半个月后,才从妖市离开。
衣衣因为此前在妖市捅了大篓子,不方便再进去,所以这半个月一直在妖市外徘徊等待,好不容易才等到岑双的身影,立即拉着他躲到一边,问道“看你这样子,是查到出处了”
岑双点头。
衣衣问“什么地方”
岑双答“不渡海。”
衣衣眉梢微垂。
不渡海。
海上乌云密布,海水漆黑深沉,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
“不渡海,乃是十大恶妖之首妖王若螭的领地,据说这位妖王性格残暴,凶恶嗜杀,热衷用各种凡人的烹饪方式来处理凡人,自他晋妖王之后,所有渡海之人,亦或者路过海域的生灵,都要被若螭及其手下卷走吃掉,久而久之,再不敢有一人敢靠近这里,于是这片海域,便有了不渡这个名字。
“此外,还有一则传闻,便是说这若螭妖王极度贪恋美色,活人也好,死物也罢,只要是符合这位妖王喜好的美人美物,都会被他想方设法抢回巢穴收藏起来,就在最近,他还抢了人间某个大宗门里的长老回来,引得宗门修士几次过来讨伐,可惜收效甚微,谁让这些凡人修士,都不是妖王的对手,这样下去,估摸着是要请仙才能将此事解决了”
衣衣说到这里,侧过头,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岑双一眼,面上有些严肃,道“虽然我没见过这个妖王,但从各种传闻来看,妖王若螭暴虐好色,不知多少生灵遭他毒手,虽然我不愿往那方面想,但你还是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不只是你娘的处境,还有你的身份。”
岑双显然也联想到了什么,是以陷入沉默,久久不语。
衣衣见此情形,连忙又道“当然,那只是最坏的情况嘛,往好的方面想,说不定不渡海也只有你娘的画像而已,具体如何,还得下去查看一番才能知晓。”
话至此处,她从袖中取出两颗指甲盖大小的珠子,将其中一颗递给了岑双,嘱咐道“这是避水珠,以我们如今的修为,可保我们在水中自由行走三日,三日之后,无论有没有线索,你我都得回到岸上。”
岑双点头,将避水珠服下。
只是,尽管有避水珠在暗中庇护,某只打小便不喜欢被弄湿一身漂亮羽毛的鸟儿,还是不舒服极了,但为了找到他那位不知所踪的娘亲,也只能忍受着心中强烈的不适
,在不渡海下呆足了三日。
倒不是说他们两个非要卡着避水珠的时间在海底待这么久,而是此行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麻烦,麻烦到最后一日,都没找到任何与他娘亲有关的线索。
就说第一日,他们初到海下之际,就被妖王宫殿外的重重守卫难住了。
也许是这位妖王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心中有数,知道自己得罪了不少的人,所以如此防备,也或许自他抢走人镇派长老之后,便时时被那长老所在的门中修士打扰,所以烦不甚烦,哪怕是宫殿之外,都派重兵把守。
总之,对方如此草木皆兵之下,自然也将岑双衣衣两人的路堵死了。
他二人虽不至于一下来便被巡视的大小妖怪发现,可凭他们如今的修为,也不可能不着痕迹地潜入妖王宫殿,遂在观察片刻之后,躲在暗处合计了一番,最后合计出的结果,乃是献美。
根据衣衣打探来的消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若螭妖王,对于收藏美人这件事虽然荤素不忌,但根据被掳走的美人来算,他明显更偏好男子,所以作为被“献”的对象,衣衣没有换回女装,仍旧保持着少年装扮,和岑双光明正大地走到了宫殿门口。
因着岑双身上的妖气浑然天成,就像真的从他骨子里散发出来一样,并无半点破绽,所以守卫即使对于他们贸然献美的行为十分疑惑,但想必这样的例子之前也有不少,兼之岑双与衣衣早就做好了应答准备,是以应付得还算从容,到底是让这些妖怪相信了。
只是放他们进去之前,其中一位将领面色颇为古怪地看了衣衣一眼,还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如此殊色,倒是可惜了。”
岑双与衣衣面面相觑,均不知他在可惜什么,但妖怪面前,二人互动不宜太多,匆匆一眼之后,一个垂头不语,一个继续与这些妖怪虚与委蛇,打探消息。
彼时岑双二人跟在妖将指派的小妖身后,前往拜见妖王若螭,远远便见到一座极为精美华贵的高楼,俨然是妖王宫殿中最为高大特殊的一座建筑,且模样之新,似乎刚建造不久,定睛一看,能看到高楼四周遍布妖兵,守卫之森严不亚于宫门内外,却又不像是妖王下榻之处,反而像是守着什么珍宝
说来,那若螭的珍宝,不就是那些或被他抢来,或由妖怪进献的美人么
想到此处,岑双心念一动,着意慢下脚步,故作震撼地遥望远处高楼,等领路的几个小妖疑惑地回过头,便指着那高楼惊叹不已,连连夸其有多气派。
大约是夸到小妖们心坎里了,所以个个心花怒放,止不住道“当然气派了,为了这慕月楼,兄弟们跑遍了人间搜集最好的材料,又耗尽心血,在短短数月按大王的吩咐搭建完毕,到现在,我们的法力都还没恢复完全呢”
岑双讶异道“大王这般着急建造慕月楼,莫非是有什么急用”
另一个小妖闻言撇了下嘴,声音不高不低的,道“急啊,如何不急,大王怕月公子跑了,可不得急着给月公子造个窝,好早些与他生米煮
成熟饭,将他绑在不渡海么。”
“”岑双道,“这位月公子是”
那小妖随口道“月公子当然就是”
才说了几个字,便被身边的小妖重重敲了下,连带被警告了句“这是你能议论的东西么不该说的,少说几句”说着,又看向岑双,皮笑肉不笑道,“大人即使初来乍到,却也要懂得入乡随俗的道理,有些事,在这里是不能随便说的,比如,大王很不喜欢旁人打探月公子的事。”
岑双强装镇定,拉过另一边东张西望的衣衣,解释道“什么打探,实在是误会,你们也知道,我前不久才从洞府出关,对于外面的事一无所知,方才乍听月公子一名,颇为好奇,才顺势一问,并无他意,非要说有点什么心思
“哎,还不是因为听各位的口气,大王似乎非常宠爱那位月公子,这让我有些担心,若是我进献的美人,不及月公子十分之一,可会让大王心生不满”
“这个么”那小妖怪瞧了衣衣一眼,并没有多上心的样子,口气倒是有些惋惜,道,“若是放在从前,如此姿色,倒是能被大王宠幸个一年半载,但今时不同往日,月公子在大王心中的地位,非是容貌所能撼动的啊,何况如今大王和月公子好事将近,见不见你们,都不一定。”
诚如小妖所言,妖王若螭一听他们是来进献美人的,都不曾召见他们,就要将他们给打发走了,跟避嫌似的,着实让岑双和衣衣头痛起来,他们自然不愿如此离开,所以等行至一处视线盲区时,二人便借助法宝化出两个木人假身。
假身一路无言地跟随小妖出了王宫,真身则留了下来,躲在暗处等待良机,等了许久,才等到守卫轮值,妖兵松懈。
趁此时机,他们利用之前从妖市得到的法宝法器,在若螭的王宫翻找了三日,虽然这三日他们没有找到岑双的娘亲,也没有找到其他与岑双娘亲相关的物件,但也不算一无所获。
他们发现了两件重要的事。
其一,便是他们查找线索之时,查到了不渡海的“禁地”,在里面见到了被关押起来的一众美人,美人各有风情,的确以男子居多,所以岑双只扫了一眼,便确定他的娘亲不在里面,只是以防万一,他还是仔细观察了好几遍。
除了美人,这个禁忌之地还圈养着众多妖王若螭钟爱的美食,美食们个个膘肥体胖,只是不知被下了什么邪术,即使身边的血腥味令人作呕,他们的表情仍陶醉享受,见不到一丝一毫的恐惧。
又听巡查的妖兵讨论,妖王一旦对哪位美人失去兴趣,那么该美人便会被扔到美食那边,只等养肥之后,以另一种方式取悦妖王。
唯有那位月公子是例外。
而第二件事,便是与这位月公子有关他们打探到了月公子的真实身份。
原来,所谓的月公子,便是人间近日来传得沸沸扬扬的,被妖王若螭掳来的宗门长老。
当时他们在禁忌之地不小心惊动了守卫其中的妖兵,被对方察觉到
了行踪,于是被妖兵们追得无头苍蝇一样逃窜,窜着窜着,就窜到了一处珊瑚礁,撞上了瑰丽奇妙的七彩鱼群,鱼群被惊吓到,霎时乱成一团,散如海底繁花,二人也被鱼群惊吓,慌不择路躲进缝隙之中。
确定那些妖兵没有追过来后,二人才缓缓将头探出,观察此地环境。
原本散开的鱼群重新聚拢,有规律地来回游荡,仿若碎星的光芒不知自何处而来,穿梭于珊瑚与鱼群之间,三者交相辉映,美不胜收,而就在如斯美景之中,还立着一道人影。
因不确定对方是谁,二人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贸然离开,只好继续缩在缝隙里,悄悄打量对方之时,也期盼着对方快些离开。
但那人影好似死人一般,莫说离开,就是动都不带动一下的。
他们没有等到人影离开,反而眼睁睁看着又一道人影游入视线之中,朝立着不动的人影游去。
原来立着的身影明显是男子,而新来的,其实更应称之为“妖影”的身影,乃是女子。
因那女子斜对着他们,面容并不分明,只能瞧见她蛇尾人身,身上只着了一层轻薄至极的纱衣,蛇尾从中探出,轻柔妩媚地缠上男子,勾勾缠缠,牢牢固定男子不放,如此暧昧画面,给猝不及防,且情窦未开的某两只造成了难以描述的心灵伤害。
好在,对方似乎没有要立即在他们眼前表演活春宫的意向,而是和男子谈起了情。
因着距离不算太远,那两位看起来也没有要隔音的打算,所以二人能清楚听到那女子柔柔说道“月郎,昨日的膳食你不喜欢,成亲之前我不吃就是了,今日这份赔礼,你可喜欢”
男子不语,女子便吃吃地笑,继而道“你喜欢什么,我便送你什么,哪怕是星星月亮,我都能给你摘下来,只一点,你要好好陪着我。”
过了会儿,又道“月郎,月郎,我对你这样好,你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逃跑了,否则,我便将你门中弟子全部打来下酒菜,到时候,有我一块肉,必少不了你一口汤噗嗤,吓你的,怎么还当真了”
可惜那男子从始至终都没给她半点回应,就好像真是个死人一样,以至于那女子独角戏唱到最后,不免着恼起来,口不择言道“月如烛,你是当本王非你不可么告诉你,三日前又有人来给本王进献美人了,若是哪天本王喜欢上那些新鲜玩意儿,将你忘了,你便只配出现在本王的餐桌上
“所以,你可得好好伺候着我,不然,本王就将你锅烧油炸、清蒸红烧、水煮火烤”
说到这里,忽然顿住,却并非因为那位月长老回应了她,而是女子侧过头,视线直往对面礁石看去。
对面那两个脑袋还没来得及缩回去,两方视线就这么对上了。
“”
“”
在礁石炸裂之前,岑双拽过衣衣,和她一同疯狂朝外逃去
但那女子的速度太快,远非之前的妖兵可比,所以即使岑双他们将能用的法宝都用了,还是被对
方轻而易举地追了上来,不多时,跟在对方身后的妖兵也浩浩荡荡地赶了过来,将他二人包围在其中。
女子手一抬,下方的海藻一瞬攀升上来,将他二人缠住,再一握,海藻猛地收紧,大有要慢慢将他们折磨死的架势。
却在此时,海水猛地翻滚搅动起来,整座宫殿也开始震动,一道金光从海面投下,穿越滚滚海水,落在一众妖精身上。
妖精们起初不知此为何物,并不知要闪躲,直到那金光彻底落了下来,将满脸茫然的他们笼罩在其中,不过转眼的工夫,那些暴露在金光中的妖怪,纷纷变回了原形
变故陡生,女子再也顾不上他们,指上掐了个法印,身上立时升起一层薄雾,将金光抵挡在外,随后飞也似地往回游去,想来,是去找她的“月郎”了。
女子走后,衣衣的红伞迅速飞了出来,锋利的伞尖将她身上的束缚切了个粉碎,重得自由之后,衣衣握着红伞往下游了一程,将岑双身上的束缚也切开,拉着他游回了原地。
将红伞往身后一背,衣衣远远朝女子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托腮道“原来妖王若螭,是一位美娇娘啊。”
岑双将滑落的发带系在手腕,也抬眸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不甚在意道“你管她是什么。”
“好奇罢了,”衣衣左右看了一圈,指着那些懵懂乱游的虾蟹鱼贝,道,“说起来,这些妖怪是怎么回事”
岑双伸手戳了戳一条游到自己眼前的鱼尾,眼中也浮现出了些许好奇,如实道“不知道,但能弄出这般动静的,不像是人间之物。”
“那个月公子所在的宗门当真将仙人请下来了”这么推测了句,衣衣又问,“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岑双想了想,道“若真有仙人驾临,妖王若螭想必已自顾不暇,之前那个妖怪口中的禁地,我们还有多处未去,我想趁此时机,再去找找看。”
“好,”衣衣道,“一起去。”
回去的路上,大部分妖怪都因金光变回了原形,少数藏在暗处躲过一劫的,即使看到了二人,也不敢贸然出来阻拦,反倒是衣衣眼眸一转,红伞从手中飞了出去,将探头探脑准备通风报信的妖怪全部砸了出来,又在那些妖怪变回原形之后,嚣张地踢上一脚,冷哼道“活该,这就是追杀我们的下场”
岑双在旁边瞧了会儿,有样学样地跟着补了一脚。
以至于后面的妖怪只要看到他们,便像是看到什么大魔头一样,要么哆哆嗦嗦蜷成一团,要么哭爹喊娘连滚带爬迅速跑开,任由他们大摇大摆地进了禁忌之地。
但他两个也没有嚣张太久,因为就在他们进入禁地之后,便惊讶地发现这地方此次居然遍布了巨大水泡,水泡十分密集,见人就撞,二人往后一躲,不想正好撞入一个水泡中,且怎么尝试都无法从内部将水泡戳破,只能眼睁睁看着水泡往上飘去。
直至被水泡带出水面,浮在空中,才发现海面上已经飘浮着不知道多少个水泡,仔细一看,能发现水泡里的人
,都是之前匆匆一面见过的,那些被若螭捉过来关押在禁地的凡人,现下他二人混在其中,算不得多起眼。
还好不够起眼。
往下一看,乌泱泱站满了凡人修士;往上一看,金灿灿一大片灼目祥云。
祥云深处,是极为梦幻的五彩霞光,驱散了原本的阴郁晦暗,祥和之气将凡人身上的邪气一扫而空,让他们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而在那降下福泽的霞光之上,停着一辆垂帘辇车,捧着灵花的仙子簇拥在侧。
辇车下方,悠悠飘着一抹白云,云上站着一位手挽拂尘的仙人,仙人的另一只手上则持着一副兽皮绘卷,如今绘卷展开,淡金的光芒从中倾泻,穿过海面直达妖王宫殿。
原来,正是这位仙人手中的法器,将这片海域的妖怪尽数变回了原形。
另一边,同样看到了这一幕的衣衣撞着水泡朝岑双滚近了些,悄声道“虽然那件法器看起来很厉害,但越厉害的法器,想要发挥其全部威力,便更需要深厚的法力,这些凡人修士请来的仙人,不一般呐
“还有那辆车,也不知里面坐着谁,好大的架势该不会是位上仙罢不过,若真是上仙也不稀奇,恶妖若螭,造下杀孽无数,戾气太重,一般的仙人只怕是制不住她”
大约是被衣衣的话勾起了好奇心,所以在她说话之时,岑双目光微动,也朝辇车看了过去。
恰在此时,海浪奔腾,狂风骤起。
这一阵风来势汹汹,声如怒吼,威势之大将崖上众人吹得人仰马翻,海面上的水泡也被卷得到处都是,天上的仙人受到的影响虽然被削弱了很多,但还是被吹动了衣袍,拂动了发梢,就是一众仙人簇拥着的那辆辇车,垂下的纱帘也被掀了起来heihei
岑双”衣衣将自己的泡泡撞到了岑双的泡泡上,将人撞得回过神来,道,“想什么去了,叫你半响都没反应,好戏都错过了。”
岑双按下心头的激荡,眨了眨眼,顺着衣衣的指示往下方看去,一眼便看到那位面容清俊的月长老,又见他那一身素裳几乎被血色染成红衣,不由惊讶道“怎么回事,他怎么了”
一转眼,又看到了漂浮在海面上,冷脸与之对峙的妖王若螭。
“就说你错过好戏了吧,”身边的衣衣道,“那个若螭不是被人坏了好事么,于是便恼羞成怒了,也不管是否有仙人在上面看着,竟想要了那些凡人修士的命。”
岑双没有看到那一幕,所以只能根据结果猜原因,道“所以,是月如烛将那一击挡下,才会变成一个血人”
衣衣道“非也,妖王的全力一击,哪里是这些凡人能挡下的,何况若螭出手突然,他都没反应过来这一击是上面那位仙人替他们挡下的。
“不过,不知道月如烛是怎么想的,在若螭出手之后,他突然走了出来,说都是他的错什么的,说若不是他,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他愧对他们,也愧对门人,更不配再修仙反正说着说着,就把修为给散了,还将一身筋脉断了,总之,
就成了你现在看到的这样。”
岑双并不能理解这种行为,所以倍感奇怪地道“那些人的死活,和他有什么关系,他这么巴巴地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莫不是脑子有问题”
衣衣其实也不太理解,但她混迹人间的时间远比岑双多得多,所以还能根据凡人与妖怪彼此仇视的关系推测一二“可能是想和若螭彻底划清界限吧,用自伤的方式,来表达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意思。”
岑双还是没搞懂二者之间关联。
不过也不需要他搞懂了,随着白云之上那位手挽拂尘的仙人再度出手,属于一千五百年前的第一恶妖若螭从此在恶妖录上彻底除名,那位仙人有好生之德,没有直接收了若螭性命,但也在打伤她之后,用那件法器将她修为尽废,逼得她原形毕露,只能懵懂无知地坠回深海。
另一边的月长老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由着同门将他扶了起来,消失在了不渡海岸。
他们从此不会再有一点交集。
海面上的水泡被一阵风送上海岸,水泡落地即碎,凡人们尚未稳住身形,便五体投地朝着天上遥遥一拜,尽管云间的仙人早已没了踪影。
衣衣和岑双站在角落,即使没有跪拜,也不算太惹人注目,不过岑双心不在焉的状态,还是引起了衣衣的注意。
她顺着岑双的视线朝天边看了两眼,纳闷道“你在看什么说起来,刚刚你到底在想什么,那么热闹的事都没注意到”
岑双转头看向衣衣,目光炯炯,道“刚刚我看到她了。”
“什么”
岑双道“我刚刚看到我娘亲了,就在那辆辇车中。”
“”衣衣原地团团转了一圈,便抬手搭上岑双的肩,郑重道,“你且在此处等我,虽然这里妖气浓重,那些修士没有发现你的存在,但靠近之后,必能叫他们察觉,所以,我独自去问刚刚那些仙人是修士们从哪座宫阙请下来的就好。”
衣衣去的快,回来得也快,没过多久便将消息打听到了,又将之转告岑双“他们说,方才的仙人,都是天宫里的仙人,所以,想找你娘亲,就得上天宫去。”
上天宫去。
云上天宫。
一阵风将几位仙官的祥云刮得接连打了三个转,好容易才将祥云稳住,还没来得及兴师问罪,那毛毛躁躁撞了他们的人早已跑得只剩一个背影,正纳闷那背影怎么那么陌生,是不是新飞升的仙人之际,又一行天兵迎面飞来,也是急急忙忙的样子。
仙官们拦下其中一位,好奇问道“仙友这般匆忙,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那天兵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道“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我们在追拿一只强闯天门的妖精。”
“强闯天门”其中一位仙官纳罕道,“他若是鱼目混珠进来的也便罢了,既是强闯,你们怎么不立即将他拿下,还给他开了天门”
天兵也很郁闷,道“他原本是想鱼
目混珠,可惜天门上的照妖镜识破了他的伪装,虽然没照出他具体是个什么妖怪,但他一身妖气在镜下暴露无遗,我们原本已经将他围住,只是太不凑巧,某位上仙正于此时历劫完毕,归天之时,天门自动打开,于是那妖精瞅准时机,挣开束缚,跑了进来。”
那些个仙官捏了捏胡须,叹道“倒是稀奇,说这妖怪厉害罢,他连妖气都藏不住,说他无能嘛,竟能挣脱束缚闯进来只是不知,他闯进来是为了什么”
天兵道“管他为了什么,等抓到他后,等着他的,只有散灵塔”
不想进散灵塔的岑双正在全力逃脱天兵追捕。
他不识得天宫的路,也不知自己该往哪儿跑才好,因为担忧路上的仙人也出手对付他,所以跑了一会儿后,便不再敢往人多的地方跑,跌跌撞撞的,藏入了一棵巨大的梧桐树。
追捕他的天兵从树前经过,没有发现他。
他按了按怦怦直跳的心口,小心翼翼地从树上跳下去,钻入了前方的宫殿,避开看守在外的仙人,推开了一扇偏僻殿门。
这扇门前无人看守,也没有任何动静,想来里面没人,足够安全。
这么想着,岑双将门牢牢栓上,头也抵在上面,轻轻吐出口气。
缓了一会儿,他伸出手,从怀中取出一颗珠子。
他看着珠子上的裂痕,颇为苦恼,指尖摩挲了下,思索着该如何在短时间内将其修复。
却在此时,身后忽地有了动静。
他耳尖微微动了下。
哗啦
是水声。
岑双心中一惊,带着微微的凉意,条件反射一样将身子转了过去,隔着云烟与轻纱,与汤池中的人打了个照面。
一上一下,两两相望,面面相觑,均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