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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些人看来,即便日月星辰远比“天殇”更加古老且有用得多,可这种东升西落,阴晴圆缺,古老得无异于真理的天象,总给人一种时隐时现,躲躲闪闪的不可靠的感觉。于是,不知在历史的哪一个拐点上,便被人们从心中至高的地位陡然掀落。
也不知是谁,在什么时候,第一个发出这样的言论:你们抬头看看,无论昼夜或晴雨,它永远在那里,只要你没瞎了双眼!
的确。即便这则声明过于鲁莽,极具令人不安的煽动性,甚至使人嗅出某种暗藏着阴谋的气味,但没人能否认这铁一般的事实。
无论何时,“天殇”都高挂穹顶,随着每日时辰的更迭,永无止息的变换着迷离光辉。多少文人骚客为它吟诗作赋,多少善男信女向它祷告祈求。而它,亦自神秘且冷漠地俯视万物苍生的生死荣辱,从不闭目。透过它扑朔迷离的神色,人们时而察觉到上苍对人世的捉弄或怜悯。逐渐的,很多人抛弃对日月星辰的信仰,转投“天殇”麾下,侍奉为真主神明,对其顶礼膜拜。
出于对生死的忧虑,黄橙一夜未眠,尽管他整晚都紧闭双眼,可安然的睡梦却始终将他拒之门外。此刻,他正头昏脑胀的坐在“三君庙”庙门的门槛上,望着从房檐上连珠坠落的雨滴。雨势正猛,前方一片挺拔的杉树如青锋碧影一般,截断了迷蒙灰暗的远空。一条浑浊的土路,从模糊的林间尽头铺陈而来,与几步外的白石阶梯在雨中喧哗接壤。
已是过了中旬的九月,秋阴的寒意混合着雨声悄然袭来,使黄橙在不经意间,忍不住裹紧衣裳,环抱双臂。但真正让他胆颤心惊,遍体生寒的,却是那未卜当中随时可能兑现的杀机。
忽然,身后庙宇内传来一阵惊耳的响动,黄橙略微紧张的转身望去,只见衙役费正踩着“真阳神君”的大腿根,十分费劲的将一条木头胳膊从端坐的神像肩头卸了下来,再看分坐两侧的“玄阴神君”和“极光神君”,早已是缺胳膊少腿,威严扫地,俨然一副身残志坚的倔强模样。同时,衙役袁正跳着脚,把一扇刚从墙壁上掰下来的木窗窗框踏成了便于燃烧的条状。
看来,这座残破荒废的庙宇,已无法凭借其自身的神性,镇服威慑打此经过的行人脚夫,使他们不敢在“旧神”的鼻子底下,肆意破坏这已然衰败的神邸。
跟许多人一样,两衙役打小便到“天殇”庙内焚香燃烛,向“五色玄女”祈求福祉或安抚亡灵。照他们自己的话说:神明这东西,也讲究个年轻力壮,后来居上!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座衰败的“三君庙”,无疑正是其自身所代表的神格被迫跌落于世的一个缩影。
据传言,如今北云境内几乎无人再信奉“旧神”,不过与之一江之隔的南沙国,依旧遵奉日月星辰,参拜三君。
“小兄弟,过来向火!”片刻功夫,两人便用“旧神”的“肢体”和“家当”生起了一堆旺盛的火焰。
“谢谢叔。”黄橙进屋,挨着二人坐下,说说笑笑。毛驴被拴在陈旧却依然坚固的堂柱上,正安详的聆听三人琐碎但颇有趣味的话语。黄橙尽管明知二人佛口蛇心,但图穷匕见之前,他可不想先乱了分寸,失了精明。
庙宇内蛛网盘结,遍布尘垢,稻草零零散散撒了一地,佛龛香案什么的也早不见了踪影。“这庙荒多久了?咋比我都穷!”黄橙略微惊讶的问道。
“得有个百八十年。”衙役费答,“这条路,我十几年里走了不下数十回,没少到这歇息。头一回是啥样,现在还是啥样!”
“也是没办法的事,大伙都拜玄女去了,谁还来孝敬他们哥仨呢!”衙役袁道,“若不是为了差事,估计这辈子,我跟他们哥仨都碰不上一回。”
“这庙够气派的,瞧他们仨那尺寸,比门都大,也不知道当初怎么搁进来的。”黄橙赞叹。
“我听一些上年岁的老人说,他们小时候,这庙的香火那叫一个旺。”衙役费道,“一到六月十九正日子,来的香客海了去了,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比这林子里的树都多。好家伙,升起来那股青烟,能冒一天一夜不散!二三十里地外都能瞧见!”
经衙役费一番绘声绘色的描述,即便当中参杂了一些他妄加的演绎,黄橙依然不难想象,当年此处所发生的一桩桩盛景繁况。
随后,两衙役就此延展开去,鸡一嘴鸭一嘴,聊了许多老事轶闻。黄橙听得津津有味,一时间,就连勾挂于三人中那秘而不宣的杀意,竟也莫名其妙的变得摸棱两可起来。直到三人发现不知何时,外面已是一片晴朗,两衙役才散了话题,互打眼色,露出了一副图谋不轨的默契。
二人起身催行的刹那,屋外阳光骤然照亮了黄橙心中的不安。他知道,苍天既散去了乌云寒雨,也昭示了自己的死亡。当杵着枣树叉走出房檐,步入晴光之中时,他头一回觉得,本该温暖的阳光,竟如此寒彻毛骨。
三人一驴走在泥泞土道上,朝着宁谧的水杉森林蹒跚前行,每一脚下去,都能清晰感觉出泥土的细润与丝滑。
森林中,除了三人脚下叽里咕噜的踩踏声外,虫鸣鸟叫或者一些不明动向的声响,正以驳杂的韵律,持续不断的朝三人拢来。阳光肆意穿透树隙,以如遭肢解般的散碎姿态,洒落于林间,将雨后的水杉们映衬得格外苍翠欲滴,仿佛那股碧绿的通透劲儿,是源自杉树本身的孕育,而非受顾于阳光的普照或雨水的滋养。
林中莫测的氛围,让人隐隐有种不安,好像必须说点什么,才不会被沉默压抑住心气儿。
“老费,前年夜里那场洪水,还记得吧!”一边看着路面,衙役袁一边道。
“咋不记得,当时正搂着婆娘睡觉呢,背面忽然凉飕飕的,撑起来一瞧,水汪汪,以为自己尿了一屋。”衙役费回忆道,“忙反应过来,一巴掌把婆娘扇醒,才逃了条命。
“你们家地势高,否则就去了。”衙役袁道,“我家在坡脚,头几天婆娘犯贱,吃我一顿拳头,哭着跑娘家去了。夜里,水哗啦一过,我跟着房子飘出去老远,仗着水性不错,没被浪给埋了,最后拽住块老桦木根子,才游到岸上,要不然,我早没了。”
“是呀,活着的,都不容易,”衙役费叹道,“说自己没啥本事吧,一到要命的节骨眼,嘿!都他妈七十二变,各显神通!
“嗐,急眼了呗!”衙役袁道,“过后一想啊,自己还真是摸不透自己。”
前方视线抬高,山路蜿蜒向上,两侧杉树慢慢变得稀疏起来,阳光愈加充沛。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黄橙一声不吭,几乎没听见他俩说什么。他只知道,每多走一步,自己的活路就少一步。
之后,山路逐渐下行,三人缓缓步出树林,靠近山侧。随着路线向右弯曲,前方山坳现出一湾水塘。说起来是个塘,可刚下过雨,水正肥,跟个湖相似。
“终于到六根塘了!”衙役袁松了口气,“咱脚下加紧,下午到白马镇,喝几杯‘马尿黄’去。”
“是得来几杯。”说完,衙役费摸了摸包袱皮,感觉手里挺硬,心里既踏实,又兴奋。
太阳忽然躲进云层,天一下变得阴晦起来。
行至山坳处,黄橙禁不住向下探头,只见此处高低约五六丈,下方水面碧沉沉的,跟张大嘴相似,好像啥都能咽下去。
“瞧,那是啥?”
身后,衙役袁一声大喊,黄橙朝所指的地方望去,可望了半天,除去一塘子水,啥也没瞧出来。“什么东西?在哪呢”黄橙问道。
衙役费也跟着叫嚷:“那!不就在那吗!”
为了看清楚些,黄橙往山边上凑了凑,探出半个身去。“哪呢?”
“这呢!”
身后一声答应,黄橙脸还没转过来,屁股上就挨了一脚,跟着,头朝下就栽了下去。人在半空,心里说话:好啊,防了半天,全搁这儿了。
咚一声,只见水面一翻,砸出好大一朵浪花来,波浪接连拍打山岩,再一瞧,人却是没了。
两人站在山道上朝下望了半天,直到水面愈趋平缓,仍没见到黄橙冒上来扑腾两下,便觉得有些奇怪。
“这就沉下去呢?”衙役费问。
“不应该啊,按说,即便旱鸭子也该翻两下才对,怎么一下去就没影了呢?”衙役袁同样不解。
往前凑了凑,略微估计一下高度。“该不会是叫水拍晕了吧?”衙役费道,“瞧刚才那浪,多大,恐怕是爬着拍上去的。”
衙役袁眼珠转了转,心头一紧,问道:“你说,他会水吗?”
闻言,衙役费也是一愣。“不好说。”
“走,咱到下面瞧瞧。”衙役袁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两人顺着山路来到水塘边上,看了半天,仍然没见个人影。
“老袁,我看八九是到底了。”衙役费略显肯定的说。
衙役袁拧着眉毛瞅半天,没说话。最后,也觉得多半是沉水底下了。“咱走?”
“我看差不多。”衙役费答。
作下决定,两人互相递个眼色,便离开了水塘边。
就在二人离开没一会儿,水面微微一翻,慢慢冒出个头来。接着,那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显出面目,不是黄橙是谁。
阳光已然穿云出征,天地之间一片灿烂。
忙着呼了几口气,黄橙渐渐缓过劲儿来。死里逃生,心中欣喜之余,亦是阵阵后怕。心说,要是自己不会水,这会儿估计都喝饱了;或者,对方若是用刀棒,自己也肯定早交待了。
等上了岸,黄橙往地上一躺,看着蓝天无边阔,白云自在飞,心说: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地有好生之德’,总算我黄橙命不该绝,大难之后必有后福啊!
正这么想着,忽然眼前一暗,闪出两人来,看着自己一个劲儿阴森森的发冷笑。不是别人,正是袁、费二衙役。
黄橙一惊,立马从地上蹦起来,看向二人,心说:“妈的妈我的姥姥,咋还耍回马枪呢!”
“好小子,想瞒天过海啊你!”衙役袁道,“要不是咱多个心眼,还真叫你小子脱了劫。”
“大叔,您行行好,放了我吧!”黄橙跪地上给两人磕头,“我到同州估计也活不了多久,空劳您二位一番手脚,何必呢?”
衙役袁嘿嘿一乐,道:“既然活不长,咱们算结个鬼缘,早点送你上路,兴许投户好人家,下辈子当个少爷。”
旁边的衙役费也开口道:“你可别怪我哥俩心狠手辣,要怪就怪欧阳霸,是他让我们这么做的。”说着举起了水火无情棍。“到了阎王面前,可记住了,是欧阳霸!”说完,一棍挥了下去。
眼看棍子挂定风声就到了,黄橙也是害怕,一个机灵劲儿,横着身子朝旁边一滚,咕噜噜,翻出去几步,堪堪躲过杀生大棒。
不敢多想,爬起来,瘸着腿一边跑一边哭,嘴里头喊救命,可这荒郊野外,谁能听见呢。
两衙役也不紧追,就在后面扛着大棒跟随,一边一个,赶鸭子似的,就把黄橙赶到了林子里面。
这林子叫野猪林,历来有些山猫野兽出没,时常伤及过路的行人。
眼看走得差不多了,周围树啊草啊十分茂盛,正合适。于是,一前一后截住黄橙。
衙役袁把棍子往地上一杵,道:“小兄弟,别怕,跟你说,这事一眨眼就过去了,保证不叫你受罪。”
“唉……你说你得罪谁不好,非得罪欧阳霸。”衙役费也是一脸无奈。
“叔,你就可怜……”
“打住打住,都这时候了,你就认命吧!”
“来来来,跪好,对对对。”两人教黄橙跪恰当了,好动手。“你要害怕就把眼睛闭上。”
“闭上更怕了!”黄橙哭着说。
“那就唱个曲儿,一唱曲儿,胆就大了。”衙役费献上妙策。
“我不会呀!“
“不会?没事,我来带你,我唱一句,你唱一句。”言罢,衙役费开口唱道,“妹妹你来看我……唱!”
黄橙哭着鼻子唱:“妹妹你来看我……”
两人一听,咋这么个味儿,跟驴叫似的。又一想,都快死的人了,难听就难听点吧,将就将就,好歹也算首“绝唱”!
“不要从那小路来……”
“不要从那小路来……”
“小路它……它……它”
黄橙跪着一听,怎么还带卡壳的?以为就是这么个调性。“小路它……它……它”
正这时候,就听二人大喊一声:“我滴妈呀!”
黄橙跪地上低着头,不明白怎么回事,跟着喊:“我滴妈呀!”忽然反应过来,这腔调可不对,抬起头来一瞧:“我滴妈呀!”只见一只硕大无朋的大野猪,撒起四根蹄子,撵着两人只往前蹿。
先前,大野猪一现身,瞧见三人在那里又是唱,又是哭,还举着棍子,一下有点发懵,左右没拿定主意奔谁。可这时谁知道,两衙役一见大野猪,立马话都说不出来,撒腿就跑。大野猪眼前一亮,回过神来,跑?那就是你们俩了!登时追着俩人就冲了出去。
一看这情形,黄橙先是一愣,随即回过神来,心中一喜,爬起来就准备往林深处跑,可心头一紧,想说万一自己再遇上一头大野猪,我一瘸子可没地儿跑。正自犹豫的时候,忽听一声嘶鸣,跟着蹿进一头大驴来,黄橙一看,正是给自己驮枷具和铁索那头驴。
眼中一亮,赶忙瘸着腿奔过去,将驴拽住,把驴背上的枷索往地上一丢,手脚并用爬上驴背坐好,这时他又一愣——不会骑!
但眼下情况紧急,来不及多想,只好照着别人骑马的架势,往驴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这驴本就让野猪给惊了,正心有余悸,猛然屁股遭打,立马撒开蹄子,也不管朝哪,兀自就奔了下去。
黄橙紧紧抱住驴脖子,枝条树杈什么的,接二连三扫在他脸上,顿时一阵火辣生疼。心说你老哥儿这是要去哪呀?正自慌乱,忽然面前一下开阔,真行,这大驴竟自奔回了山路之上。
惊心动魄之中,一眨眼峰回路转,逃出生天,黄橙总算松了口大气。
“多谢驴兄,您真是我的大恩人。”对大驴一番感恩戴德之后,黄橙觉得自己有了点策驴的心得,于是轻拍一下驴屁股,打算照着山路继续前行。果然,这回不比之前,大驴得令不再心慌,而是缓步轻踏,顺道而行。
大驴驮着黄橙下到山脚,来到路口。黄橙左看一眼,右看一眼,不知该往哪走。最后灵光一闪,干脆让驴兄来选。“驴兄,走你!”说着,往驴屁股上拍了一下,结果这驴没往左走,也没往右走,原地一转圈,又照着山路回去了。
黄橙一看,这哪行,不等于自投罗网吗!“驴兄,快快停下,走错啦!驴兄!”唤了几声不见好转,黄橙一着急,“去你妈的,孽畜,快给老子停下!”伸手就去扯驴耳朵,他以为像对付人似的,哪知道这下把驴惹急了,犯了性子。只见这驴登时翻起小蹄子,得得得,顺着山路飞蹿而上,没一会儿就过了黄橙先前被踢落水塘的位置。
这时候,驴的奔势正猛,黄橙一时“骑驴难下”,只得任它跑个痛快再说,自己亦如先前一般,只紧紧抱住驴脖子,避免摔落驴背。
忽然,黄橙打眼一瞧,坏了,前面有两人正一瘸一拐朝驴走来,不是别人,正是袁费二衙役。
“停下!停下!”任凭黄橙如何使唤,这犟驴分毫不为所动,黄橙一着急,又去扯驴耳朵,这回下手可重,直把这犟驴疼得人立而起,登时将黄橙摔落驴下。
没等黄橙爬起来,脖子早叫人拿刀架住了。
“嗐!你个小王八蛋,命还挺硬!”衙役袁龇牙咧嘴,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水淹不死,棍拍不着,临了临了,眼看要完,不曾想,野猪还窜出来救你一命。你他娘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投胎转世,这么邪乎!”
“叔,不怪我,那野猪可跟我没关系!”黄橙哭着解释。
“没关系?”衙役袁没好气的说,“你瞅瞅你唱得那叫一个什么玩意儿,但凡着一点调,能把野猪招来?”
“行了行了,老袁赶快结果了他,咱还得找郎中瞧瞧伤呢!”衙役费摸着屁股,一手的血,看样子两人先前亦是一场死里逃生。
“得嘞!咱也不挑地方了,就在这送你上路!哎哟……”没想到,衙役袁刀没举起来,手却软了。“不行不行,老费,你来,我这肩膀头疼得厉害,手是一点劲儿使不上。”
“行!”答应一声,衙役费举起钢刀就要劈下去。
“爹!”
衙役费一愣:“你叫谁爹呢?”
黄橙哭着喊:“爹,难道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儿狗剩啊!”
“狗剩?”衙役费一惊,“你说你是狗剩?”
“我就是狗剩啊!”
“狗剩早死了,你怎会是狗剩呢?”
“爹,我的确死了,可魂还在。有一回在街上,见这小子跟我长得挺像,便上了他的身。”黄橙悲述道,“爹,你可不能杀他呀,他要一死,儿子我可就魂飞魄散啦!”
“这……这……”衙役费一时吃不准这事,刀举了举,半天挥不下去。
“爹!”
“唉!”手一软,钢刀跟着撤下。
见状,旁边的衙役袁急了,“我说老费,这小子蒙你了,哪有什么魂儿鬼的,你可别上当。”见对方看着黄橙半信半疑的样子,衙役袁拿肩头把对方靠开,刀交左手。“他娘的,你个怂货,让开!”说完,举刀便剁。
“爹!”
衙役费一惊,忙拿刀把对方架住,喝道:“老袁,你要我家狗剩魂飞魄散不成?”
“去你的吧!”衙役袁怒道,“你那死儿子早魂飞魄散了!”
“你爹才魂飞魄散呢!”衙役费不依不饶,“今天有我在,你甭想碰我家狗剩!”
“我……”衙役袁气得好半天没说话来,“好好好,姓费的,你要这么干,可别怪兄弟翻脸!”
衙役费一听,火撞顶梁门:“你翻脸,我他妈还翻脸呢!”言罢,朝着衙役袁举刀便剁。
衙役袁忙撇身躲开,晃着单刀奋力招架。两人来来回回打了十几个回合,这时候衙役袁忽然一抬手:“停下!”
衙役费兀自不肯罢休,继续挥刀乱剁。
“人没了!”衙役袁忙喊。
闻言,衙役费回头一瞧,可不是嘛,地上早没影了。二人再顺着山道向下一望,一瘸一拐,正奔着个小孩。
这下,衙役费可回过味来了。
“追!”立时,两人手提钢刀,一瘸一拐,兀自往下追去。
不论怎么说,二人身子骨比起黄橙来,还是要强盛许多,何况又占着年岁上的优势,一时三刻,二人可就把黄橙截住了。
衙役费喘着大气,道:“你这回……叫爷爷,都……都没用!”
“甭……甭废话了,这小子,邪……邪乎得很!”等喘匀了气,衙役袁往前一步,左手举起钢刀,对准黄橙脑袋瓜,卯足劲就劈下去。
眼看刀口下来,黄橙本打算闭眼等死,但禁不住一时胆怯,事到临头,脖子一缩,又朝外滚了出去。躲是躲开了,可也没得着什么便宜。
只听一声惨叫,黄橙两手捂脸,躺地上一个劲儿打滚,霎时间,鲜血缘着手指缝汩汩流出。
“他娘的!还躲!”衙役袁跟上一步,“我看你到底死不死!”言罢,又是凶辣辣的一刀,这下要砍上,八个黄橙也得完蛋。
“阿嚏!”
眼看黄橙即将命丧刀下,忽然林子里有人打了个惊雷似的喷嚏。登时,只见衙役袁向后一栽歪,身子躺倒在地,钢刀“哐啷啷”撒了手。
“谁!”见同行叫人一个喷嚏打翻在地,衙役费又惊又怕,手里拽着钢刀,一个劲儿打颤。
片刻后,只见林子里面走出来一条大汉。待这汉子走近了,衙役费一看,骇得直吭哧,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大汉身高一丈挂三,红头发红眉毛,一圈胡子渣,山风一吹,披肩红发飘动似火;身穿绿色滚绒边大氅,袒胸露怀,一条黑蟒大刺青盘桓其上;肩上抗着个黑乎乎的大家伙,跟个棺材盖儿相似;欺身近前,对着衙役费一乐,嘴里立马多出俩黑洞,竟是缺了俩大门牙;脸上一条大疤,像是新添上的,泛着红通通的肉色,从左边眉骨直至右边颧骨,跟条大虫相似,随着笑声颤巍巍蠕动。
“你是谁?竟敢阻拦官差办案!”衙役费装腔作势,给自己壮胆。
大汉一乐,没理他,摘下腰间酒葫芦,喝了两口,打了串嗝。这时候,衙役袁亦自撑地而起,两衙役往一块儿这么一靠,胆子立马肥了三圈。
“大汉,问你话呢!”衙役袁凶巴巴的道,“再不答言,我们可就……”
大汉撇着大嘴一乐,道:“就怎么滴,你还要飞起来吃人不成?”
“我……”
这会儿冷静一下,衙役费可瞧出这大汉不简单,忙把衙役袁拦住,免得惹怒对方。“不知好汉尊姓大名?为何阻拦我们抓差办案?”一下还转了文词。
“你先别问我,容我问问你们。”大汉反客为主。
“请指教!”
“你们是哪的官差,办的又是什么案子,为何在此行凶杀人,快说明白,否则,你俩今天就得在这选块风水宝地。”大汉说完,把“棺材盖”往地上一戳,像起了个小地震似的。两人吃一惊,心说这得多大分量,登时明白自己绝非大汉的敌手。
“好汉爷容禀!”
“讲!”
衙役费正了正声貌,道:“好汉有所不知,这小孩乃是个杀人犯!”
“噢?”大汉有些意想不到。
接着,衙役费便把黄橙如何杀人受审,自己又是如何奉令押解,黄橙又是如何趁机脱逃,致使自己情急之下才动了刀子,等等一套说下来。当然,这明面上的他就歪曲了不少,暗地里的勾当自是一句没敢提。
两人料想大汉听完这番陈述,肯定撒手不管,熟料,这大汉竟哈哈一笑,道:“不错欸,这点年纪就开了荤腥。”旋即望向俩人,“行了,你们滚吧!这孩子我要了。”
“啊?你要了?”俩人心说这可是囚犯,你半路把人截走,等于砸监反狱,跟官府作对!再者说,你把人要走了,我们如何交差呢?虽说暗中是个图财害命的把戏,可也得把尸体拖回去销案才行。“好汉爷,您就高高手,别为难我们这些苦当差的了!人要给你,我们如何交待呢?”
“那我不管,你们自己想办法去!”说罢,大汉拢近黄橙身边一瞧,这小孩满脸是血,已然昏死过去。拿脚尖一起,一点没费劲儿,小孩跟个枕头似的飞起来,稳稳当当落在大汉肩头。
随后,大汉又摘下葫芦喝了满满一口酒,正往下咽的功夫,背后忽然恶风不善,知道有人暗算自己,忙把身子一转,一口酒当空喷出,接着,就看俩衙役身子飞起来,向后甩出去老远,没等他俩爬起来,大汉一纵身,到了跟前。“好啊!竟敢暗算你爷爷,早瞅你俩不是个东西,嘿!一眨眼,还真敢现形!”
“好汉爷饶命,饶命呀!”
说着,大汉“嘣”一下飞起来多高,把两只大脚一分,一脚踏一个。“在这儿歇着吧!”他那两只大脚跟两条旱船相似,加上这一跳,够多大分量。眨眼,俩衙役就给他踩冒了泡,嘴一歪,赶赴阴间投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