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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夜未眠,秋棠连夜绣好了三个丝帕,实在是熬不住了,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那细细的针,秋棠看了看窗外朦胧的晨光,伸了个懒腰,差不多该炖鸡汤了,再过一会儿就要喊徐妈妈起床喝汤吃药了。秋棠整理了一下衣角,走到墙角,用盆子里的凉水洗了把脸,冰凉的水刺激着皮肤,赶走了秋棠所有的困意。
大灶上烧了锅开水,放了一些玉尘送来的米,又抓了一把自己买来的粗粮,粗细搭配,这样人既不会特别饿,粮食消耗也能稍微慢一些。小炉子上咕嘟咕嘟的炖着徐妈妈的药,秋棠看了一下炉上的火,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应该赶得回来,便提着菜篮子出门,她要去买只活鸡回来。等天气再冷一些就好了,再冷一些,就可以前一天买一些,然后挂在窗外存起来了,这样就不用每天去买了。秋棠盘算着后面的日子,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热闹的早市,早市上人声鼎沸,卖什么的都有,秋棠迅速穿过人群,找到了卖活鸡的老伯。
“老伯,您的鸡卖我一只吧。”秋棠蹲下身翻看着鸡的眼睛和喙角,这是这几天跟早市上的好心人学到的,鸡的眼睛要明亮,喙角不能有沫子,这样的鸡才能炖汤给病人喝。
“姑娘又买鸡啊,你这一天一只的买,家里人病的重么?”卖鸡的老伯跟秋棠随意攀谈着。
“母亲病重,喝了老伯的鸡汤,现在已经好多了,多谢老伯关心。”秋棠浅浅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老伯听说病人病情见好,脸上乐开了花,“姑娘就要这只吧,这只别看它小,肉嫩着呢,不仅炖的汤有营养,肉也鲜美得很。”老伯拎起一只不太大的母鸡递给秋棠。
秋棠接过小母鸡看了看:“好,那就这只吧。多少钱?”
“这是个小鸡仔,姑娘也不容易,就给十个铜钱吧。家里有个病人,你也不容易。”老伯笑道。
老伯一脸的慈爱让秋棠心生暖意:“多谢老伯!”
秋棠接过老伯的鸡,捆好,放进篮子,抱在怀里急匆匆往回跑,不想人流太多,一不留神,秋棠撞上了一个宽厚的胸膛,篮子也脱了手,鸡也掉在了地上,不住的挣扎。
“放肆!没长眼睛么!”耳边登时响起一声怒斥。
“对不起,对不起,小女子失礼了。”秋棠急忙道歉。
“桑林,莫要这么粗鲁,这女子也不是有意的,瞧她急匆匆的样子,应该是家里有急事。既然没什么事,我们就走吧。”温润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但却有力的拦下了那个暴怒的声音。
秋棠急忙将东西收拾好,再次赔罪,眼角却已经看见身边走过了两个白色的身影,秋棠偷眼望去,才发现是那日骑在马上的男子,那个可能是个皇子的男子。
“尤德兴,祁王回城多久了?”慕蹇煜放下笔,揉了揉眉头
“回圣上,半月有余了。”尤德兴偷偷掐指说道。
“这半个月他都在做什么?”
“听跟着祁王的人回报说,每日祁王除了和安婕妤一同念佛诵经之外,就是在城里四处溜达,应该是在重温圣城的风土人情。”
“有没有交往密切的人?”
“这个杂家到时没有听说,圣上您知道,祁王对谁都淡淡的,不亲近也不疏远。”
“是啊,他对朕又何尝不是。”慕蹇煜冷笑一声。
“杂家多嘴了。”见慕蹇煜变了语调,尤德兴自知说错了话,急忙跪下。
“不怪你,要怪只怪朕将毓薇公主远嫁。”慕蹇煜的语气颇为无奈。
“毓薇公主也是为了大幽能国泰民安。”尤德兴战战兢兢爬起来,宽慰着慕蹇煜。
“罢了,祁王有没有特意去看望过谁?”慕蹇煜不愿再谈起毓薇公主。
“特意去看过……这倒真没有。祁王殿下每日就是城里四处溜达,什么也不买,什么也不看,也不与人交流。”尤德兴仔细想了想。
“好,继续盯着。”慕蹇煜要好好做考察,毕竟他现在也只有这一个儿子可以与太后钦定的太子抗衡了。
“杂家明白。”
“母亲今日可好?”慕凌宏在圣城街上溜溜转了一天,直到傍晚宫门即将落锁,才匆匆回宫。
“宏儿回来了。”安婕妤睁开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这时母子俩分别十几年后相聚最久的一次。
“麻烦知佩姐姐将门关上,我与母亲有话要说。”慕凌宏喝了口桌上的凉茶,都知佩低声道。知佩应声离去,将门从外面关上,并守在了门口。见屋里只剩自己和母亲,慕凌宏稍稍放松下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安婕妤虽然好奇,但语气依旧是淡淡的。
“儿子近日在城里四处闲逛,除了圣上派来跟踪我的人之外,儿子还发现了一件貌似不得了的事情。”慕凌宏弯下腰,将嘴贴近安婕妤的耳畔,“儿子发现城里这几日陆陆续续来了好多陌生人,看面相是大幽人,可那面皮似乎太过细腻,儿子总觉得像是戴了张假面。或许,他们是偷偷溜进城的漆目族。”
“这话可不难乱讲。”安婕妤急忙捂住了慕凌宏的嘴。眼中第一次闪出了一丝恐惧。
“母亲,我真的看见了。”慕凌宏将安婕妤的手拿下,握在自己手中,坚定的再次说着自己看到的样子。
“也不一定是他们,或许还有其他部族的人也擅长易容,也未可知。”安婕妤的手被慕凌宏握住,她感受到了一种坚定的温暖,安婕妤渐渐平静下来。
“母亲,儿子不会看错的。漆目人进城了。”慕凌宏目光坚定,“母亲,圣城可能要有大变动了。您若是同意,儿子现在就去禀明圣上,带您出城。”慕凌宏一心想带安婕妤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几日看到街上满是漆目族的人,他更加坚定了心中这个想法。
“也好,”安婕妤思忖再三,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她何尝不想离开这里。
“祁王殿下接旨!”安婕妤刚刚应下慕凌宏的请求,院外,传旨太监的声音就一层一层院子打进来了。
“母亲先坐着,儿子去去就来。”慕凌宏皱了皱眉,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会儿来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突的在慕凌宏心头跳动着,催着慕凌宏穿过层层院落,到达前院正厅,“儿臣慕凌宏恭迎圣令!”话音随着膝盖一起落在了地上。
“圣上有令,擢升祁王为祁亲王,自今日起,赐居祁合殿,代圣上处理圣城百姓的各类大小事务。”
“谢圣恩。”慕凌宏怀着复杂的心绪接下了这份圣令。待慕凌宏起身,传旨的太监已经离开了。慕凌宏拿着圣令回到了屋里。
“怎么了?”安婕妤平静的声音夹杂着佛珠碰撞的声音绕过袅袅烟雾传来。
“圣上下令,升儿子为祁亲王,赐居祁合殿,要儿子代替圣上处理城中大小事务。”
“他这是知道你想走了,他不想让你走。”安婕妤似乎已经猜到了慕蹇煜的心思,一点都不惊讶,也没有半分愤怒。
“儿子不想……”慕凌宏在安婕妤面前还是无法像对待旁人一般冷漠,说着说着,所有的情绪都带进了话语。
“宏儿,为娘是如何教你的?”安婕妤睁开眼,看了一眼慕凌宏,微微叹了口气。
慕凌宏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答道:“不急不躁,喜怒不形于色,好恶莫叫人知。不悲,不喜,不忧,不怒,不惧,不慌,不惊。儿子时刻铭记,不敢遗忘。”
“既然记得,就去做吧。你看到的,听到的,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假的,这需要你静下心慢慢分析,抽丝剥茧,才能看清真相。看到了真相,你才能明白该如何应对。”安婕妤依旧平静的嘱咐道,就像在说给空气听一样,“好在祁合殿距离不远,有空就来陪为娘为你姐姐念念经吧。”
“儿子明白。”安婕妤的话让慕凌宏冷静了不少。他还是有些急躁了,仅仅是被慕蹇煜打乱了计划,自己就差点儿坐不住了,“倘若母亲没有旁的事,儿子就告退了。”
“去吧,去祁合殿看看你的新住处。”安婕妤好不挽留,话音刚落,念珠碰撞声即可响起。
“儿子告退。”慕凌宏倒退着离开了。
“夫人,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最后一批将于明日一早进城。”柯夏垂手站在月淑梅面前汇报着这几日的工作。
“嗯,等他们到齐了,就按原定计划潜入章国师府。粮食和武器都已经安排好了。”月淑梅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前几日我接到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慕蹇煜想废黜太子,可最后被太后一道遗旨给挡下来了,可有此事?”
“是了,我也听我安排在太子府的人说了。”柯夏规规矩矩的应道。
“慕蹇煜也太不自量力了。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慕蹇煜顺利登基,太后跟当时的后宫妃嫔们斗,跟先皇斗,好不容易慕蹇煜登基了,慕蹇煜还要和自己母后斗,他那里是他母后的对手。”月淑梅冷笑道,“话说,慕蹇煜准备废黜太子,又打算立谁为太子呢?”
“这个……小的不敢乱说,若是论亲疏,肯定是十二皇子比七皇子招慕蹇煜疼爱,若是论长幼,七皇子更适合。”柯夏认认真真的分析。
“十二皇子不过是个乳臭未干,还蜷缩于襁褓中的娃娃,能有什么用。倒是那个七皇子,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世间关于七皇子的传言少之又少,只知道是宫里安婕妤的孩子,连同自己的母亲一样的不受宠,早早就被封了王,赶出了圣城,最近回城好像也只是述职,而且据小的安排的人观察,这个七皇子每日就是在城里瞎转悠,也不跟任何人交流,看不出他除了溜达,还有什么目的。只不过……”柯夏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今日听闻祁王被封了祁亲王,赐了祁合殿,在宫里居住。好像慕蹇煜不打算让他回封地了。”
“消息可靠?”月淑梅面色稍稍凝重起来。
“这个还要小的去多加考证。”
“去查!把这个祁亲王给我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