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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汉宁府下渭县。
此县城因渭水得名,是汉国的边城之一,在建筑格局上略显奇异,身为边城,城墙却是夯实的硬土所筑,城土占地面积极大,约三百多顷,可是驻扎的军队却只有两千人。
本应是军队接管的军城,却设下了县衙调配了县令,军政大权由县令一人掌管,但凡到此处上任的县令,俨然就是土皇帝一个,实属位卑而权重的典范。
然则此处县令权柄过盛,三年一次的考评往往都是优秀,调任此处的县令就是镀个金,任期一满便能入职中枢。
大汉国境内,制度所限,往往是铁打的县丞流水的县令,毕竟出了政绩,那是县令领导有方,而出了岔子那就是下属办事不力,所以若无机缘,县丞可能一辈子也就是个县丞了。
因此新县令上任往往都不敢得罪县丞和一干衙役,毕竟自己只是个熬资历的,这一干地头蛇才是这座城市真正的主人。
渭县这特殊的存在就恰恰相反了,县丞跟一干衙役在这里已经装了一辈子孙子了,很大程度上下辈子也还是孙子。
而此时的县令米沛,是当今大汉国右丞相苏秦座下得意门生,在金榜题名时外放汉昌府下辖温县,任期六年考评中上,得座师在朝中相助,平调至此,眼见就是平步青云之势。
这样一个仕途畅通无阻的人,却在书房内反反复复的看着一封信,一边看一边踱步,偶尔驻足思忖片刻,便又继续看下去。又是往复思忖了半晌,才冲着书房外喊了一声:“去唤师爷进来!”
不多一会儿,这师爷便来了:“不知老爷有何吩咐?”
“你且来看看这个。”
师爷赶忙双手接过那封信,一目十行的浏览起来,通读一遍之后便开始字斟句酌的读第二遍。
米沛见他看完了,便说道:“这张城到是挺心狠手黑,让我协助他把张家大房一脉网打尽!”
米沛顿了顿,继续道:“我们衙门里头,是有个叫李守义的衙役吧?”
师爷思索了片刻,答复道:“嗯是,在下记得是有这么个人,脸上有道疤,甚是可怖,武艺也是十分高强,好像娶的婆娘便是张家大房一脉。”
“是娶?而非入赘?”
师爷思索片刻,继续点头:“是娶,他有一子,姓的是李。”
米沛点了点头,指了指那封信,说道:“这可是私通敌国倒卖军械的罪名,普通百姓犯下了,可是诛三族的罪过,李守义并非张家人,只因为娶了个张家婆娘,竟也不打算放过!”
师爷道:“兴许是怕李守义此人报复,在下听人提起过,此人空手,寻常十余人都近不得身,若是持刀……几乎都是一个照面便被击败了,也不知这些传言是真是假。”
米沛沉吟了片刻:“那难怪会让我在此助他拿下李守义。”说罢,笑了笑,继续道,“真是异想天开,他以为他是谁?”
这师爷思忖了片刻,道:“在下觉得此事不甚稳妥,老爷本就是平步青云之兆,做不做这件事,都无甚大碍啊。”
米沛道:“汝之所言,我怎会不知?”说罢,冷哼一声,继续道,“这张城到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只是告诉我一句,这李守义是赵枢密使的前任亲卫,我便要当张城这厮的棋子吗?”
说罢,米沛沉默了许久,继续道:“只是他从何处得知苏相总是惦记那枢密使赵云?”
师爷道:“许是从朝廷布告中分析判断而来?”
米沛点了点头,道:“兴许便是如此。”
说完后,米沛来回跺了两步,继续道:“只是恩师待我甚厚,我却无以为报……恩师他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将那些无知匹夫逐出朝堂,我若是能推把手,是不是该帮上一帮?”
师爷闻言,连忙拱手:“是在下短视了,不过……”
师爷犹疑了一下继续道:“此事画蛇添足之嫌尤盛,做成了,确实会对苏相起到一定的帮助,但是做不成,反而招人诟病,倒是那张家……”
这师爷哼了一声,继续道:“却是怎么样也不吃亏,确实是好算计。”
米沛道:“做不成,其实我们也无甚损失的。而做成了,不仅对恩师有所助益,我以后也算是有个政绩傍身了。这渭县县令,其实是不好做的啊……”
米沛叹了口气,负着手望向窗外,想着这几年来在渭城所了解到的事情,缓缓说道:“以往不知这渭城底细,仅听人说这座边城,自汉国立国两百年以来,未尝一败,甚是神往。谁料当真来了渭县,方知这‘未尝一败’四字是多么可笑。”
师爷闻言,不明所以,忙问:“老爷何出此言?”
米沛接着道:“早在我们大汉立国以前,这渭城便存在了,那时滕国尚是一小国,这渭水河也不是两国边境,只是一帮老百姓为了能有口饭吃,依着这渭水河,休养生息。然而那滕国的扩张速度实在令人瞠目结舌,当时的汉国与滕国之间,无任何地势之险可守,为了避免交战,主动放弃了渭水河以东,迁百姓于此处,意图在原渭城基础上将其建成一个边塞雄城,谁曾想……谁曾想……唉……”
米沛顿了一顿,接着道:“这渭水河西土质松软肥沃,原本应是让人心喜雀跃的好事,可是砖石所筑城墙均撑不到来年开春!这可是边城啊!真不知当时筑这城的人会是怎样的心情!万般无奈只好扩大城域,以图用雄兵驻守来威慑滕国,这才有了这三百顷土城!”
师爷听了这等秘辛,在感动之余也不禁疑惑:“可渭城何曾驻扎超过两千兵马?”
米沛接着道:“更加让人出乎意料的是,滕国扩张到了渭水河后,便止步不前了!边境线上,两国有所摩擦在所难免,可是看看这历年来的记载,这等样的摩擦跟那卫国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真要我说,这滕国人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小家子气,用偷来表述更为恰当。”
“这……这……偷?”这师爷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言语。
“对!偷!尤喜趁火打劫!被抓到就会立即弃械投降,无一丝操守和风骨!”
师爷觉得此事太过难以置信:“滕国人竟卑劣至此?”
米沛微微颔首:“原我也不信,我们泱泱大汉,言必称滕国如何如何,百姓皆以为滕国强盛,百姓皆喜滕国出产的物什。为何渭城的地位在大汉会如此超然?那是因为老百姓都不信我们能战胜滕国!在老百姓眼中我们渭城是苦苦支撑百余年而未尝一败!”
说到此处,米沛胸口微微起伏,身为这渭县县令,这个中滋味怕也是难为外人道。
米沛缓了缓情绪,继续道:“这渭县张家,在此地根深蒂固,怕是有汉以来便张家!他们对滕国人的底细知之甚详,渭城中那些滕国来的精巧物件,多是于张家有关,可是这张城匹夫,却以走私军械为由举报自家家主,断送张垚一家老小性命不说,甚至也摔翻了整个张家的饭碗。莫不是他寻到了更好的营生?这点我始终揣摸不透。”
这时的师爷已经品出了几分味道来,道:“老爷,在下觉得,张家以后打算以何谋生,我们可不必去管,只看我们需要做些什么便好。”
这师爷沉吟了片刻,继续道:“倘若那张城能人证物证俱在,把案子做成铁证如山,我们何不妨顺水推舟?我们本就是依律依章秉公办事,谁也不能寻得什么错处不是?倘若各类证人证物有所欠缺,我们便让他们依自家家规自行处置便是。”
米沛闻言一声冷笑:“当我米沛三岁小儿?岂能容他如此摆布,他要抓李守义,那我便放他走!让李守义自己把这通敌的把柄送到苏相的手上!计算不成事,我也能卖赵枢密一个人情。”
师爷闻言击掌赞道:“还是老爷智计天下无双!在下佩服,佩服!”
话音刚落,书房门口就传来门房的声音:“门口有个皂役,自称张横,说是张家人,有要事求见米大人,不知老爷见是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