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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夜的雨如此之大,似乎要将世间所有的污渍洗涤干净。后夜的雨却是淅淅沥沥,让挣扎的生灵有了喘息的机会。
都说春雨贵如油,可寒冬的冷还没有完全消退,加上夜雨的冷,即使没上年纪的人,也觉得难熬。
书房里的火炉一直在燃烧,散发温暖的温度,但好像还是无法抵挡屋外的寒冷。韩寿缩了又缩身上的毛毯,却感觉还是有些冷,又端起身边的热茶,一口饮尽。
“怎么?修道之人也会如此怕冷?”书桌后面的老人将手中的折子放下,看着韩寿笑着问道。
“修道之人怎么了,修道之人不也是人嘛!是人就会怕冷,这是天理!”韩寿满不在乎的又抓起一旁的糕点,一口一个。
“在理。”老人含笑的将一个袋子扔了出去,还在吃糕点的韩寿赶忙放下手中的糕点,一把将其抓住。将袋子打开,细数了里面金叶子的数量后,韩寿咧嘴一笑,“宰相大人出手就是阔绰!”
“这是你应得的。”这个被韩寿称之为宰相的老人从书桌后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淅淅沥沥的雨,感叹道:“这场春雨来得及时,今年会有一个好的收成了!”
“高高在上的宰相大人,也会关心乡间收成?”韩寿已经将一盘糕点吃完,又把魔手伸向另外一盘形似梅花的糕点。
“都说那乡间歌谣传不进翰林院,可若满朝文武不知天下疾苦,,与那卖红薯的小贩又有什么区别呢?”转过身来,老人脸上的笑意已经没有,“那人的身份你知道吗?”
“应该是宫中的人,错不了。”韩寿从怀中摸了摸,然后摸出一个令牌。令牌材质非玉非金,通体晶莹剔透,没有什么繁杂的图案。只有在正面绘有一座雄伟高山。
手指在令牌上搓了搓,韩寿一脸的不舍,“要不是戴上这个玩意容易惹麻烦,我还真的不想还给你。”说完,就直接扔给了老人。
看着手中再熟悉不过的令牌,老人笑了笑,然后将其放在了桌子上,接着问道:“那两个人呢?”
“已经送出城了。”韩寿将最后一块梅花糕点吃掉后,拍着胸脯说道:“我韩某人办事,你还不放心?”
“那些人已经等不及了,有些事还是小心的好。”
老人从桌子上抽出一封信,递给了韩寿。“最后一件事,干完这件事,你我之间的约定就算是完成了。”
看着眼前的信封,韩寿将信将疑,“你这个老狐狸能有这么好心?”
“比起你,我还是年轻人呢。”老人看着韩寿接过信,接着说道:“你放心,你离开京城后,我会安排人将你收养的那些孤儿接到府中,到时候,他们是读书还是习武,都由他们自己选择。”
“你可别想用他们来威胁我!”韩寿满不在乎的在房间内踱步,东瞧瞧,西看看。
“得罪一个修道者,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话说那件事,你还想要瞒多久?顾炎锡那老家伙可是察觉到一些眉头了。”韩寿停在一个花瓶前,突然没头没脑的说。
“如今天下大定,即使他们知道了又如何?当年任由大楚夺了天下,如今又想把她的孩子架在火上烤。顾炎锡那老家伙太想当然了。”
“那再好不过!我走了!”韩寿将信件揣在怀中,然后踩在曾经出现在赵国公府内的飞剑,直接飞上天空。只是没费多远,韩寿又飞了回来。
“怎么,还想吃?那我叫厨房的人给你做上一些带走?”看着韩寿又飞了回来,老人笑着说道。
“呐,这个给你。每天午时三刻,用无根之水口含一粒,等到有阴冷之气离开身体时,再吐出来。连续三十日后,你的寿命起码可以延长十年!”韩寿站在飞剑之上,将一个纹金锦袋扔给了老人。
看着手中的锦袋,老人脸上的笑更加的温暖。“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老夫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剩下的时间已经足够了!”说完,老人便将锦袋又扔给了韩寿。
“随便你。”韩寿也不勉强,落下这句话后,便御剑而去。
一阵夜风趁着韩寿离开时未关上的门,呼呼的向房间内吹,原本有些温暖的房间,顿时冷了下来。只穿了一件单薄长袍的老人似乎没有感觉到冷,他就这样站在门口,抬头看着东方初升的朝阳。
虽然已经点起一个火堆,但四处透风的墙带走了柴火燃烧的所有温度,又是夜雨纷纷,破庙里干燥的地方也少。为了不让幼小的侄子冻着,谢泉尽量将侄子抱在怀中。
看着怀中虽然已经入睡,却因为寒冷而有些发抖的侄子,谢泉内心悲苦。谁能想到偌大的赵国公府会在一夜之间崩塌,而自己却对此无能为力。想到这里,谢泉愤恨的砸了一下身边的柱子。
“有这时间在这里发泄愤怒,还不如把自己的三脚猫法术学好,这样才能够为家人报仇雪恨。”
“什么人?”听到声音,谢泉将怀中的侄子抱紧,面色紧张的站起看着周围。
“叔叔,怎么了?”似乎谢泉的力气有些大,弄疼了怀中的男孩,他睁着睡意朦胧的大眼睛好奇的问道。
“昱儿乖,叔叔会保护你的。”谢敏一边安慰怀中的侄子,一边对着破庙外大喊:“鬼鬼祟祟,赶紧给我出来。”
“怎么,就这样对待救命恩人?”韩寿凭空出现在破庙中,然后走到火堆旁,从怀中掏出几个大红薯,自顾自的烤了起来。
“恩人!”虽然在赵国公府内,谢敏并没有看清楚韩寿的脸,但在韩寿出现后,谢敏还是很快从气息上确定,韩寿就是救他与侄子的那个人。没有丝毫的犹豫,谢敏直接把侄子放在地上,然后拉着侄子跪在了韩寿的面前。
“谢仙人救命之恩!”
砰砰砰,三声很响的磕头声响起,等谢泉抬起头时,原本光洁的额头已是血色一片。“恳求仙人收我为徒,传授仙法!”
“我的确会收徒,但那个人不是你,而是……”韩寿手中燃烧的木棍指向了谢泉,然后一移。
站在谢泉身边的小男孩有些畏怯的躲在谢泉的身后,不敢看面前的男人。
“仙人,这……”自知自身资质不高的谢泉,明白自己拜入仙人门下的机会很渺茫,但身后的侄子身怀一个巨大的秘密。被仙人收入门下是一件幸事,可若是被祁县本家知道了,恐怕又是一个不小的祸事。
“我明白你心中所担忧之事,你放心,你本家那里我自会去解释。”韩寿用木棍动了动柴火,然后把表面已经烤的焦黑的红薯扒出。也不怕红薯的温度,韩寿用力一掰,一股香甜气味在破庙之中弥漫开来。
“孩子,想不想吃?”韩寿将红心温润的烤红薯放在男孩的面前,露出一个自以为慈祥的笑容。
从睡眠中被突然抱走,又是风吹又是雨打,已经被折腾一夜的男孩,其实已经有些饿了。但自幼熟读的经史还是让男孩没有接过红薯,而是一本正经的说道:“君子不受嗟来之食!”
闻言,韩寿愣了一下,然后笑出声来,一口将手中的红薯咬了大半,“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
“昱儿,仙长乃是长辈,长者赐,不可赐。”谢泉想要伸手替自己的侄儿接过韩寿的红薯,却发现韩寿一个囫囵,竟将剩下的红薯全部吃完了。
谢泉有些尴尬,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收回也不是,停着也不是。
幸好这时,这个叫做谢昱的男孩,突然开口说道:“你是仙人,那你会仙术吗?”
“你想学?”韩寿这时已经把第二个红薯扒出来,吃掉了大半。
“嗯!”男孩点头如小鸡吃米般。
“为什么要学仙术呢?”韩寿停下手中的动作,直视男孩清澈纯真的眼睛。在那如水晶的眼眸中,清澈见底。
“好玩!厉害!”
“昱儿,不得放肆!”谢泉一听谢昱所说,立刻慌了神。山上修道之人大多性情古怪,喜怒无常。前一刻或许会因为谢昱资质而想收为徒弟,下一刻可能因为两句的童言就让侄儿死于非命。
“我的徒儿,可不许别人责骂!”韩寿笑眯眯的将已经剥掉焦黑外皮的第三个红薯递给了谢昱,“乖徒儿,这是你应得的。”
等到谢昱吃完那个红薯,安然入睡后,韩寿走到破庙外,谢泉跟随在身后。
或许是因为侄儿被仙人收为徒弟,对泉下的父亲、大哥有了交待,即使雨后清晨温度冷咧,谢泉的内心还是温暖如春。
“我收你的侄儿为徒,对他对我都是一件好事,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耽误你侄儿的资质。”韩寿没有了之前的轻浮,在朝阳中略有了些仙人的风范。
“世道将变,赵国公府被抄家,只是前奏。到最后,即使是你的本家,祁县谢家也不能幸免。”韩寿的话就像是从九重天上抛下一块巨石,不仅在谢泉的心湖上激起波澜,还将其贯穿。
对于本家的底蕴,即使谢泉了解不多,但也知道即使王朝更迭,也丝毫不会影响到本家一分一厘。而如今,仙人竟然说本家在将来的大乱中不能幸免。
“求仙人指点迷津!”谢泉直接跪倒在地,大声祈求道。
“向北不向西,遇陈不见刘。”
等到谢泉抬起头时,才发现面前除了一把长剑外,已无仙人韩寿的身影。起身回到破庙中,熟睡的侄儿也已不见。
燃烧一夜的篝火,只剩余烟。谢泉扒弄着火堆,趁着最后的火星,将身上仅剩的干粮烤了烤。
“向北不向西,遇陈不见刘。这是什么意思呢?”一边吃着干粮,谢泉一边思考着韩寿留给自己的话。向北不向西,还好理解。可这遇陈不见刘又是什么意思呢?是不能见刘姓之人,还是说不能见陈姓的人?
将最后一块干粮塞进嘴中后,谢泉还是没有想明白。而这时,天已大亮。将行囊背好,想着父亲临终前对自己与大哥说过的话,谢泉找了一个方向,开始跋山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