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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回王府,二人又恢复之前疏离。
陆锦画欲在捧月面前作到极致,不待秦翊下车,已先扭着腰肢往府里走。看她这副娇作模样,秦翊喉咙一堵,有些胸闷。
等他入府,更是胸闷。
捧月早就等不及要告陆锦画的状,为此还特意穿上部落里最最华贵的衣服。一见到秦翊,她立刻追去拦住他,不停絮絮叨叨。只是她汉话不好,一激动更撸不直舌头,手舞足蹈半晌,秦翊只听懂一句:“快把那个脏东西赶出去!”
阿蜜儿看到秦翊眉头皱起,也只能在一旁暗暗着急。
她们公主素来高傲,得知要到西梁和亲,嫁给闲王这废太子,当场就发了好大一通火气,还扬言让妹妹众星替嫁。后来听说闲王是个世间少有的优秀男儿,更是西梁第一美男子,这才松口,学了月余汉话。只是她心高气傲惯了,不允许谁比她更加出色,阿蜜儿在其他女人面前替她帮腔还行,要是在秦翊面前擅自开口,只怕回去合上院门就会挨顿打。
秦翊耐心听捧月又重复了好几遍,等她口干舌燥,鼻尖冒汗,他才淡然一笑。
“近来天热,王妃远道而来,要小心西梁暑气才是。”
答非所问,却又温文有礼。
捧月炸呼呼的性子怼上去,如同陷入软沙包中,完全毫无作用。
阿蜜儿适时开口解围:“王妃娘娘说了这么久的话,应该累了,让奴婢扶您去屋里休息吧!”
“休息什么休息!”捧月愤怒摔手,“那个什么陆锦画的,事还没解决!”看向秦翊,“王爷,那么脏的女人你让她留在府里,是你不怕脏,还是你就喜欢她的脏啊!伺候完哥哥又来伺候弟弟,我们部落都没有这样下……下贱无耻的女人!”
阿蜜儿吓出一身冷汗,赶紧拽捧月衣袖,偷偷去瞄秦翊的脸色。
虽然这闲王性子温吞,但西梁男子不似部落中的男儿豪爽,忌讳诸多,有些话当真说不得的。
秦翊仍旧一脸云淡风轻:“原来王妃口中的‘脏东西’,是指侧妃?”
“是!”捧月扬头坦言,“我不管她是你哥哥的女人还是你的女人,反正不能留她在府里,脏!”
秦翊的唇角略是勾起,桃花目中浮起一抹苦恼:“可这是皇兄的旨意,本王身为臣弟,只能领命服从。而王妃如今已嫁给本王,所谓嫁夫从夫,自当同以西梁皇上为尊,与本王一同谨遵皇命。若是随意将侧妃逐出,便是有违圣意,是对皇上的大不敬。”
捧月双腿有些发软。
出嫁之前她没少听父王说西梁这边的皇上究竟有多厉害,不高兴就会让人掉脑袋。临出发,还特地叫她指天对地发誓,绝不在西梁闯祸。
父王说,她是个什么和平使者?
使者不明白,和平倒是很好懂,就是不打仗,不掉脑袋,不丢性命。
所以面前这温柔男人一口一个“皇上”,她当真心头发憷。
“……那,留就留吧!不过我可不想见到她,恶心!”捧月一边说一边拉了阿蜜儿往后面走。
等确定秦翊被她甩去身后,没有跟来,她又换了青丹话吩咐阿蜜儿:“明着不能动陆锦画,暗着一样的。你去打听打听她喜欢什么,还有这破地方哪些人跟她关系好。不找点玩头,男人还是个废物,本公主迟早要被憋死!”
阿蜜儿会心一笑:“是,公主。”
目送二人走远,秦翊脸色骤然阴沉。
捧月那三言两语简直刺耳挠心,若非他克制再克制,只怕会直接出手拧断她的喉咙。
即使知道那是陆锦画的脱身之计,使出这样的手段也算在他意料之中,但从别人口中说出,实在令他不爽。
“王爷?”朱逢春看到秦翊立在长廊里久久没有动静,上前问询,“您不舒服吗?”
秦翊阖目,气得一个字也不想多说。
下次,绝对不能让她自动揽脏东西上身。
不,没有下次!
赫然睁眼,秦翊冷声吩咐:“本王不想听到府上再有任何关于小锦和那人的流言。”
朱逢春垂手应承:“是!”
棠禾院内。
陆锦画脱下一身艳丽衣裙,换上平素喜爱的青色。
安雯在她身后替她拆散繁复的发髻,见鸾镜里的她面容灿若桃花,不禁好奇问:“主子是真进宫见皇上了?”
陆锦画笑容滞了一瞬,轻声回:“我没去见皇上。”
“啊?”安雯手抖,“那……主子为什么不见皇上呢?”
她想得简单,秦翊目前所作所为完全不给陆锦画面子,陆锦画在闲王府无依无靠,唯一能给她撑腰的,便是皇上。倘若能和皇上诉诉苦,改变两分处境也是好的。
陆锦画心里清楚她是为自己好,但有些心思只能沉在心底,不能同安雯言说。
红唇微抿,她有几分出神。
陆府当年的事她一直怀疑秦燮是始作俑者,只是苦于手上毫无证据,他又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她无法接近。如今她虽如愿以偿嫁给秦翊,可惜最能和她联手的男人眼下若即若离,情绪时常转变,让她琢磨不透。
处于这样的两难境地,她没办法再去做其他。
于是她轻描淡写:“我已经是上月哥哥的人了呀,怎能随意去见旁的男人?”话音刚落,隐约听到有脚步声传来,给安雯使了个眼色。安雯放下梳子走去外面看情况。
“咦,雪姨娘来这么早?这还没到饭点儿呢!”安雯好气又好笑。
自陆锦画昨日邀请过后,绿雪还真和那两个丫鬟每餐都过来吃饭,次次不落。可现在大下午的,用晚膳确实太早了。
绿雪讪讪笑:“不是吃饭,是我自己做了些糖糕,拿过来给侧妃尝尝。”
她这样一说安雯才发现绿雪确实是只身前来的。绿雪身份低,愿意跟她的两个丫鬟红桃和红樱以前跟她一样,也是烧火丫头,所以绿雪一直待她们跟亲姐妹没差,一有好事,她们三个便抱团而上。眼下过来的只有绿雪,便很奇怪了。
陆锦画梳理好青丝往外走,目光在绿雪身上停留一瞬,很快也发现红桃红樱没有跟来,眸色微暗,问道:“出了什么事?你有话直说。”
绿雪不曾想陆锦画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心思,尴尬一瞬,咂咂嘴道:“王妃把红桃和红樱唤走了,侧妃你也知道,我身边就这两个丫鬟……”
刚说一半,屋外又有动静传来。
陆锦画唇角微挑,今日这棠禾院可真热闹,要么跟冷宫废院似的,要么大家都来“做客”,看来她以后的日子不会像之前那般无趣了。
循声望去,捧月身边的弥弥古低着头小步而来。
与阿蜜儿随主子的张扬截然不同,弥弥古不仅身形娇小两分,就连性子也温顺和婉,配上柔和的五官,仿佛西梁南属水乡的小家碧玉。这样的人儿其实很好交心,只是可惜她汉话太差,陆锦画也没打算为了这半路来的公主去学青丹话。
看到屋子里站着三个人,弥弥古交叠在身前的双手互相掐了掐,才鼓起勇气道:“王妃请、请姨娘过去。”
绿雪向陆锦画投以求救的目光。
陆锦画若有所思:“王妃寻雪姨娘有什么事?”
弥弥古结结巴巴回:“奴婢……也不知道。”顿了顿,她双颊开始泛红:“就让奴婢来、来请。”
“侧妃……”绿雪拉住陆锦画的衣袖,轻轻扯了扯。谁都知道那王妃是个不好惹的货色,连陆锦画这样好的出身,背后还有皇上撑腰都差点被疯婆子羞辱,她这样的低贱身份,过去不得直接被拆骨扒皮?
只是这事陆锦画却不好多言,捧月只要还是王妃,那她永远比捧月矮上半截。在捧月面前她如今仅仅只能自保,要想保人,实在太难了。对上绿雪那哀求的眼神,陆锦画自然也知道这一去准没好事。沉默片刻,她叹了口气:“安雯,你陪绿雪一起去吧。”
绿雪眼睛一亮,她早就听说安雯会些拳脚,有安雯在身边壮胆,她底气也足了些。少女同学网
害怕这是捧月的调虎离山之计,安雯听到陆锦画的吩咐没有吱声,眼里尽是犹豫。
陆锦画淡淡一笑:“去吧。”
“……是。”
见她二人随弥弥古离开,陆锦画也不敢独自待在棠禾院,思索一阵,去耳室里翻出一盒两日前得闲制的鱼食,朝秦翊的芝兰斋而去。
彼时秦翊正在芝兰斋里的灵池边钓鱼。
竿是信手砍来的竹子随意所制,鱼是一池欢蹦乱跳的红鲤。
朱逢春在一旁垂手而立,面对周身散发凛凛寒意的秦翊,他双唇紧抿,目中全是警惕。
王爷心情不好,他能感觉到,而王爷心情不好的源头他也能猜到几分。
一想到这里,朱逢春少不得暗暗感叹小主子的胆子忒大了,明知王爷忌讳什么,还自己亲手把他最不想听的流言蜚语给挖了出来。而眼下的最新版本被添油加醋,传说“陆锦画已经为皇上偷偷生了三个孩子啦!”……
三个,孩子。
秦翊紧拽鱼竿,骨骼和竹柄挤压,咯咯作响。
“老朱,你说那些人,是不是没脑子?”秦翊越想越气,“那小笨蛋要是真有三个孩子,本王能不知?她自己都是个孩子,本王如今还没打算让她生,她怎么给别的男人生?”
朱逢春“呃”了一声,很是尴尬。
他能确定王爷很生气,气得胡言乱语了都。
秦翊还在絮絮:“小锦以后就算有孩子,也只能是本王的孩子!若谁再胡言乱语,本王——”戛然而止。
陆锦画不知何时出现在对面的亭子里,单手托腮,饶有兴趣地望他。虽然这段距离她听不见他方才所说的话,但秦翊还是有一种被窥破的不悦,当即敛回目光,落去水面上。
半晌过去,一条鱼也不来。
红鲤本是贪吃的鱼儿,往日莫说投食,单单有人走在边上,听到动静,它们也会一拥而上,争前恐后地吧嗒嘴,生怕漏一口吃食。今日却奇了怪,无论秦翊是用鱼食引诱,还是用鲜肥的蚯蚓,水里毫无动静。
“王爷,您瞧——”朱逢春小心翼翼道。
顺朱逢春所指看去,不知陆锦画从哪儿拿了盒鱼食,素白的小手放在盒子里,虚虚半握一把,朝水池里优雅一撒。满池的红鲤像撒欢的小孩儿,蹦着跳着,仿佛在庆祝她解救了它们的宝贵小命。
秦翊松开鱼竿,起身朝亭子而去。
见他终于过来,陆锦画唇角浮起一抹笑意。
她早就猜到秦翊心情不好,若是直接出现寻他,十之八九会被他冷言冷语讥讽,末了还一事无成,悻悻而归。于是她反其道而行之,既然他钓鱼,那她就喂鱼,在鱼儿吃食方面,她还是小姐的时候曾仔细留心过,寻常粗配的鱼食自是不如她特制的诱惑大。
“陆锦画,”秦翊暗暗咬牙,“你这是作甚?”
陆锦画头也不回:“上月哥哥的红鲤可爱,小锦许久没见如此艳丽的红鲤了,因此过来瞧瞧。”将手里鱼食递过去:“上月哥哥要不要一起?”
秦翊拂开她的手。
火气未消前,他不想搭理她。
陆锦画却轻轻一笑,放下鱼食盒子,像条蛇似的往他身上缠。目光落在她青纱罗裙一角,秦翊颇是自嘲,他因她而喜欢了很多东西,比如瑶池春,比如青碧之色,连寻来当幌子的女人名字里都逃不脱她的痕迹。可这人倒是厉害,为另一个男人穿那般灼灼妖艳的颜色。
她究竟是有心还是没心的?
神色骤然变冷,陆锦画被他的锐利刺了一下,当即收敛几分。她知道秦翊定然会生气,但没料到会生这么大的气……所以那些流言到底传成什么样了?她有点好奇。
尚在胡思乱想,冷不防远远一声“小姐救命!”
声音尖利,万分惊恐。
陆锦画和秦翊俱是一愣,回望而去,竟看到安雯披头散发,衣衫凌乱,浑身上下清晰可见条条鞭痕,整个人简直狼狈不堪。
放眼闲王府中,会使鞭子伤人的也不过那一个人,陆锦画脸色骤然难看,急忙跑去安雯身边扶住她。
安雯也是吓坏了,嗓子疼得像在蹿火,浑身抖得厉害。直到陆锦画掌心的温度传来,她才勉强稳住心神,颤颤巍巍道:“捧月就是个疯子!她召我们这些过去,就是为了供她取乐!”
方才她和绿雪一到满芳院,发现四周尽用彩布圈围。待她们撩布走进去,眼前惊世骇俗的一幕顿时令她们目瞪口呆,心脏几乎骤停。
十来个丫鬟小厮被布条蒙住眼睛,在圈子范围中走动,双臂上下挥舞,只要碰到谁,就有人立马上去脱他们一件衣服。绿雪和安雯到时,那些丫鬟小厮身上的衣服皆不全整,最惨的已经仅剩中衣。捧月坐在高椅上边吃果子边乐得哈哈大笑,眼风扫到她们来了,立马拍拍手,指着绿雪道:“你那两个丫头中看不中用,刚上场就被扒了个精光,没意思。你来,让本宫瞧瞧你这主子厉害多少!”
绿雪当然不答应,捏了衣襟想走,刚退一步,身后立马被薛碧枝的丫鬟给堵去了退路。捧月吊眉望着她,手缓缓摸过身侧鞭子,意思不言而喻。
“怎么?本宫是王妃,还使唤不动你这个贱骨头?!”
周围轰声大笑。
“奴婢……奴婢再贱,也不会……”
一句完整话还未说出口,捧月已噔噔踏着小靴子疾步到绿雪面前,二话不说直接挥鞭。
绿雪捂着鞭伤哭哭啼啼地松口求饶,浑浑噩噩中,眼睛被人蒙上布条,推入人群。那些丫鬟小厮已经摸清捧月脾气,知道若是半天不分胜负也会挨打,皆寻绿雪哭声而去,将她压在地上恣意欺辱。
安雯看得脊背发凉,饶是她这几年也算在市井混迹,可也没见过如此浑事。捧月眼风一扫,落在安雯身上,轻哼一声:“你怎么还站着?也是个吃我两鞭子才懂事的贱骨头?”说罢就要动手。
好在安雯会些功夫,生生挨了几鞭后趁他们不备,挣扎着跑出满芳院。
“小姐、小姐……”说到最后,安雯仅剩抽噎。
陆锦画心肝颤着疼。
这些年和安雯相依为命,苦日子不是没过过,受欺负也算家常便饭,但她从没想过嫁入王府以后,这样的事竟然还会发生,甚至变本加厉。
且绿雪和安雯,还都是她这边的人,捧月明显故意而为,要先断她臂膀挫她锐气,如此,她不能再继续退让。
陆锦画凤眸凛然,伸手搭在安雯肩上:“走,我去为你讨回公道!”
一只手从前横来,陆锦画恼怒,瞪看手的主人:“朱叔叔这是何意?”
朱逢春摇头:“侧妃最好还是别去。”
陆锦画冷笑一声:“怎么,欺负的不是你的人,所以你不心疼?”见朱逢春目光错过她,往她身后一瞟,她倏然反应过来,讥诮道:“是了,我险些忘记如今捧月可是王妃,是他的人,是王府半个主子,哪里有我讨公道的份呢?”
“唉,侧妃,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让她去,一切后果由她自己承担。”秦翊唇角挑起,桃花目中神色幽深:“老朱你听好了,以后有关陆锦画和王妃的事,一律不许插手,更无须知会本王!”
陆锦画红唇微翕。
他叫她信他,她也的确那么做了,可真当出事,他是站在谁的身边呢?
左胳膊还火辣辣疼着,马车上那般亲近时候,他也没有一声过问。
或许他的喜欢,从来都是把她当作心情好时的消遣吧。
陆锦画渐渐红了眼眶。
末了,她回头望向他,粲然一笑:“多谢王爷成全,从今以后,陆锦画绝不会再因这些琐碎之事扰您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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