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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就搬回了城中营地。
眼看四下士兵三三两两闲言絮语,陆锦画百无聊赖地坐在火堆旁,目光落在烧得哔啵作响的木头上,仔仔细细分辨它们开裂的纹路走向。
火光映照她清秀的脸庞,一双眼睛淡淡,平静地倒映出火星点点。
另外三个军医也在身边,徐朗靠她而坐,手里拿着根细木棍不时戳戳火堆,想把火星翻得更大些。何庆来照例没什么好眼色,见他翻来翻去,少不得斥责:“大夏天的你翻啥!”
徐朗讪讪道:“……找点事做。”
“没事做就去磨药!看你闲的。”
章寿文在旁边乐得笑出了声,看徐朗委屈巴巴的,倒真放下手中木棍起身往回走了,又瞥向陆锦画。
何庆来也朝她看去。
两束目光望过来,陆锦画不抬头也知道。但是她又不是这两人的徒弟,想管也管不着,仍旧双手托腮,怔怔盯着火堆看。
气氛沉寂片刻。章寿文突然开了口。
“小陆,今日客栈是咋回事呢?”
陆锦画犹豫一瞬,才发生那样的事,她摸不清章寿文这人到底可不可靠,不是很敢直接把客栈里看到的一切全部告诉他。正暗自纠结,又听他问:“起先大人身边的随从在我这儿讨了些止血药去。想来大人受伤了吧?”暗示她他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她略是一叹,顺他的话道:“说实话我也不清楚大人有没有受伤,毕竟当时我和徐朗在房间的时候,身边尽是血腥气。而光线又暗,无法看清大人的实际情况。”
“哦,原来是这样,”章寿文若有所思,“我是想着这次随行的人不少,大人又身穿常服,能准确无误地去刺杀大人,那眼神得有多准啊!”
陆锦画赫然一惊。
是啊,秦翊入城之时为了掩人耳目。特意和一众将领混在一起,而后又换回常服。若对面行刺的人能准确认出他,想必早就有此打算,是之前便埋伏好的。
如此,这座城中暗里藏的人或许还不止那一波。
……等等,章寿文为何要对她说这些?是真的意有所指,还是他顺口一提?
不得而知。
陆锦画蛾眉微蹙,佯装不经意地朝章寿文看去。年逾半百的老头儿眯起眼睛淡笑,模样像极了一尊慈祥的弥勒佛。发现陆锦画在看自己,他眯起的眼睛越发像弯月牙,看得陆锦画心头发怵。
这个人,不简单。
彼时另一边,营帐整齐摆放着五具尸体。
秦翊静坐一旁,由拾柒给他细细裹手臂上的一痕划伤,另外的三人围在尸体前,细细检查。
除主将温长宁之外,这次奚方明也跟随出征,温长宁掂量半晌,给了他副将身份。两人脾气相仿,都偏冷静温吞,而另一人车楚新却跟他们大相径庭,一点就炸,十足火爆。
“大人,照我说这几具尸体没啥好看的了!翻来覆去就那样,也瞅不出个所以然来!”车楚新大手一挥。
奚方明摇摇头,拿起面前尸体的右手道:“车兄此言差矣,尸体往往能告诉我们很多讯息。比如我手里的这人,生前从武少说也有十年,由此可以判断出他是专门吃这一碗饭的。而吃这一碗饭的人不可能为了刺杀大人蛰伏十年之久,所以他们和背后的主谋,应该是雇佣关系。”
车楚新:“……”
奚方明又道:“倘若是雇佣关系,那这雇主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还会有第二次行动。”
“也可以从中推断出雇主在城中。”温长宁补充。
秦翊:“嗯,不错。”
车楚新额角突突直跳,连连摆手:“这些动脑筋的玩意儿都不适合我这个粗人,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奚方明放下尸体的右手:“车兄可千万别这样想。我们分析得越多,越能快些抓住那歹人。虽说这城里的歹人十之八九不止他一个,但他却是唯一一个敢立刻动手的。因此我们越早抓住他,越能杀鸡儆猴,让另外那些胆小的杂碎不敢贸然动手,免得再生其他枝节。”
温长宁颔首:“奚副将说得极是,我们目前另有其他安排,断不能被这些杂碎扰了计划。”
“哎呀……你们就直说吧!抓人杀人的事儿,我擅长!”车楚新胸脯一挺,“把计划告诉我,我立马去抓人!”
秦翊放下衣袖,掩去手臂上的白布,淡淡道:“不急。”
“咋个又不急了?”车楚新一脸茫然,“我听奚副将说得火急火燎的,大人您还被伤了,这不急啥时候急啊?”
秦翊一笑:“方明不是说了,雇主还会有第二次行动?”见车楚新直勾勾盯着自己,又道:“所以。与其我们在城中大肆搜寻,倒不如在这里坐着,等他们自动送上门来。”
这次车楚新的脑子跟着转过来了,点点头:“对对,大人说得对!我这就去布置好埋伏,免得到时候叫对方给跑了!”着急而去。
温长宁和奚方明随即同时行礼:“属下告辞。”
帐帘落下,秦翊骤然起身,去到尸体旁边,招呼拾柒过来。
“查三件事。”
“是。”
“一,这几人的衣料是什么质地,出自何处;二,这几人身体内是否有不属于西梁的东西;三……”
那个叫“木兰”的人的脸忽然晃过眼前。
他出现的地点……时间……都太过于巧合。
和徐朗认识是真,军医身份或许也是真,但随军之前他的背景如何,都是未知。
念及此,秦翊话锋陡转:“查查那个叫‘木兰’的军医。”
“……啊?”拾柒一瞬错愕,以为自己听错。对上秦翊隐含不悦的眼神,赶紧低头应承:“属下这就去查。”
四下无人。秦翊背对着烛光,慢慢摸出一截缎带。90文学网
那是从包袱上剪下来的,翠绿的锦缎上用丝线绣着柳叶,每一根丝线,都仿佛还留有她的温度。
“小锦……”只需轻轻一念这个名字,心瞬间就软了下来。
一想到家中有那么一个柔柔软软的小姑娘等着,唇角不禁带了点点笑意。
只是笑意还未爬上眉梢,帐外突然传来一片嘈杂。
“快!快过去看看!”
“敌人杀进来了!”
“拿武器!”
“可恶,敌军偷袭!”
秦翊脸色蓦然冷下,收起那一条缎带,疾步走去外面。
所有士兵都拿了武器朝东南方行去,零零散散。向风吹的沙往前方跑。
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士兵,秦翊快速问道:“什么情况?!”有敌军攻入,负责全军防守的温长宁不可能毫不知情。
那小兵语无伦次地回:“那边突然传消息说敌军攻来了……因为那边薄弱……军医也不是很重要……”看样子受到了极大惊吓。
秦翊松开手,对他吩咐道:“你别过去凑热闹了,寻到你们温守城,告诉他召回所有人,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指令,谁也不得擅自离开岗位!违者,军令处置!去!”
小兵瞪着眼睛不迭点头,赶紧掉头就走。
秦翊侧目看向东南的方向,他不信敌军会在这个时候,选那样一个偏僻的角落进攻。但既然闹出这么大动静,怕是确实出了什么岔子。折身回去取了佩剑,他要亲自过去一探究竟。
而军医营中,早就乱成一锅粥。
陆锦画也是没想到,原本还和何庆来、章寿文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突然靠近的草丛抖动。不待他们反应过来,数十人竟就这么一跃而出。
军医营是单独的一支,除了他们四人之外,还有六人负责帮助他们扎营搬运药物,并不是十分厉害。乍见众多黑衣人,那六个小兵其愣愣站在原地。比陆锦画他们三人还要震惊。
刀,自然而然地架上了脖子。
不过这十二个人暂时没有要杀他们的意思,只是比划着,一动不动。
陆锦画借着火光打量那些人的装束,浑身漆黑,仅漏一双眼睛。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见这方法行不通,她又闭上眼睛,细细感受他们身上的气息。
……算了。
除了血腥,嗅不出来任何。
“放开他们!”
冷不防一声呵斥从身后而至,十二个黑衣人寻声望去,见是有人领了兵来解救,便分出大半人前去相迎。
眼看两方交手,乱上加乱,陆锦画脑子转得飞快。横在她面前的刀不止抵在她的脖子上,还威胁了何庆来。恰好何庆来朝她看来,她努努嘴,瞥向明晃晃的刀,轻做口型:
三、二……一!
觑着空隙,她猛地撞向前面的人,不待那人反应过来,抓住何庆来飞快往另一方跑。
被撞的黑衣人身形晃了两晃,很快站定,转身朝他们追去。
眼看前面就是堆放药材的杂物帐,来不及多想,陆锦画拽着何庆来钻了进去。
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里面的构造。
陆锦画知道对方追进来不过是迟早的事,路过药具时随手抹了药杵和一把砍药根的刀。在手中掂量片刻,把药杵递给了何庆来。
何庆来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这哪儿成?”
陆锦画轻啧一声,压低声音:“这时候就别管成不成。聊胜于无!”见黑影在帐前晃动,声音更轻:“趴下!”
何庆来照做。
鞋底摩擦地面的脚步声清晰入耳,一点一点迫近,陆锦画屏住呼吸,对何庆来比了一个手势,自己则身子往右侧偏移,拽下格子间露出的一颗夏啖果。
“啪”一声脆响。
何庆来心里凉了一片,认栽地闭上眼睛。
黑衣人阔步而来,捕捉声音的方向,猛地出剑刺入面前的药材。几乎同时,陆锦画起身将面前的一摞药材用力朝他推去。药材干而粉脆,被她推下。溅起无数粉尘碎屑。黑衣人始料未及,被呛得连连咳嗽,插在药材里的剑一时又拔不出来。看准时机,陆锦画握紧手里的刀直径朝他脖颈砍去。
“噗”一声响,鲜红的颜色高溅上了帐顶。
何庆来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望着陆锦画。
“你……你……你……”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话。
陆锦画蛾眉轻轻蹙起,倒不曾对这场景生出厌恶,横竖他死她活,威胁到性命的事,她从不心慈手软。
就是虎口太疼了。
刚低头打算看看虎口究竟伤得如何,眼前的帐帘突然被人再次撩开。两个黑衣人提着武器朝他们二人扑来,陆锦画心脏一紧,赶紧撤手,连连后退,不停左顾右盼,寻找新的能防身的东西。
奈何药具都被聚集摆放在门口,越往里越是珍贵的药材,摸来摸去都是软或者脆的玩意儿。她泄了气,两只手同时抓了一大把枯叶捏碎了,向面前扔去。
轻飘飘的碎叶摇曳着,缓缓落下。
根本无济于事。
对方明晃晃的刀已经朝她面门劈来,想不到任何解困办法,她双眼一热,支起双臂交叠在眼前,心里十分清楚,这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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