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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月亮似乎格外的突兀,弯角如尖刺一般将人们的心也随之挑翻,搞得许多睹物思情的骚客都在歌咏此刻的不悦,而刚刚遭劫的凌平城中,林子深处本该黑暗的夜幕被光亮撕破,与突兀的弯月一般,同样惹人好奇。
张方平在吞服了那粒丸药之后,表情就异常地狰狞可怖,随之而来的是身体小幅度不断地颤抖,如同一个抽风了的嫖客痛苦的同时一样享受着极乐的欢娱。
不人不鬼的破布怪物没有逃离,没有动作,只是古井不波地站在原位,死死盯住还处在幻化过程的虚实相映的光芒体,静静地等待着接下来的大战。
吴承熙已经感应到了奸细所在的位置,潇洒地翻身跳下石凳,口中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与此同时的院中一大群整装待发的矫健黑影出现在明面上,动作齐整声音响亮,而出现之后又一动不动,如同坚硬的冰雕,冷硬的面庞不会说话却散发着逼人的傲气。
这是甲申帐的定字营,不同于少年天才聚集的先锋营,这里的人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绝对忠诚者,是按照死士的标准来训练的,比之如今还未成型的先锋营,可以说还要强上一头。
“城西密林,出发!”吴承熙不多说废话,脚尖轻点如鱼儿游水一般,率先向着目标地点飘飞而去,身影闪动掠出残影,脚尖踏于楼顶瓦砾,酒肆风幡之上,仿佛就连弥漫在四周的风都成为了他借力的支点,吴承熙起起落落几息的时间内就脱离了后方的定字营,消失在黑暗中离群而去。
“你倒是等等我呀。”曲煌也不慌不忙地从自己的小屋里走了出来,虽然嘴上说着等等,但行动上却没有半分的焦急,反而懒懒散散地似是还不急于出击。
密林之内,树叶娑娑而落,树木影影绰绰地倒映在地上,反而衬托得那就要幻化完毕的光芒体更加耀眼出众。
张方平似是等不及了,刚刚停止颤抖的身体立即就投入到了下一刻的蛮横冲撞中取。
“回来,仙法符箓的力量不允许其余旁人破坏幻化的进程。”
随着破布一声急促的提醒,张方平蛮牛一样似可碎地的力量竟然真的被那光芒体给比了下去,在刚刚触碰到光芒体的边界时,就进入到了一种奇妙的境地中,就像海绵吸纳海水一样,光芒体的边界拥有无边的韧性,那种四两拨千斤的柔软将张方平炮弹一般来得飞快的身体再次以双倍的速度弹开,大地之上骤然一阵颤动,巨大的声响闹得兽去鸟散,一个深坑随之出现,将百年生长的树木都吓得摇晃个不停。
“仙法符箓的巧妙就在于此,哪怕一会儿要被召唤出来的真身,都不见得比如今仙法自动抵抗而起的无意识反击更强,这是仙人残存的意念所致,不容亵渎,所以千万不要阻止光芒体的幻化过程。”
张方平自大坑中重现出现,舒缓了一下疼痛的四肢,吞服过丸药之后,虽然狂暴的能量要将他整个身体撕裂,却足以承受住刚才的弹反一击。
既然两人被威压束缚住,又无法进攻还处在安全期的光芒体,跑不掉又没事干,两人就只好逐渐积蓄气势,汇聚能量,思索逃生的出路。
当一个于吴承熙一摸一样的人影出现时,持续了将近半刻钟的光芒终于收敛开去,消耗殆尽,林中重归黑暗,四周黑乎乎的一片,但僵持着的三人却不用担心看不清楚夜路,找不到敌人的位置,当蕴藏在体内的灵力尽数发散之后,一切的一切都可以用灵力的触角代替感官来完成接收信息再汇入大脑的任务。
“啊!”歇斯底里的呐喊从张方平的口中发出,此刻他青筋暴起,肌肉膨胀再硬化,几乎成为大块大块的铁石,双手带着旋风舞动开来,四肢就像是一个人形绞肉机的锋锐尖刺,誓要把一切阻挡他路的物件一个个砍翻撕碎。
破布没有动静,就像是自知此刻的危局他无法改变,也就听天由命了。
然而符箓放出的吴承熙根本无所畏惧,面对着张方平张牙舞爪前进而来,也只当是咋呼人的手段,丝毫不以为意。
伪大能境,又叫做半步大能境,与曲煌的半步显圣一般无二,只是境界又上升了两个档次,虽然伪境听起来不好听,放到市井百姓口眼中,一般有一件伪品出现自然就意味着这东西丧失了所有的价值,只不过是令人讪笑的谈资。
但是修行者的伪境可不是如此说的,虽然比之真境要弱上一截,然而这也意味着修行者踏入了到达真境的门槛,就差一丝跳跃龙门的机缘,同时对之前的境界体悟更深,掌握得更加熟练。
所以哪怕是五成的半步大能境实力,也不是服用过丸药之后也只是勉强到达金身境顶点的张方平可以阻挡得,果不其然下一刻张方平就惨了,他像是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鸡,刚才的呼啸成风也只不过是一场虚张声势,如今被符箓放出来的吴承熙单手捉住其腿腕,像个呼啦呼啦转个不停的风车荡漾在空中,在被无情蹂躏着。
当地上又出现了几个大坑之后,张方平的身体就彻底地丧失知觉,躺在深坑之中,双眼充血却久久不愿闭合,显然这个在承受着丹药反噬的家伙是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不人不鬼的破布也在此刻不得不出手了,它不符合人的修行体系,但显然也不是张方平那个废物可比,飘渺不定的身躯在四角分散出的布带舞动中更加诡异莫名,就是这样看起来无力又可笑的动作竟然一次次地阻挡住了吴承熙的攻击,两人见招拆招,打来打去僵持不下,竟然是势均力敌的态势。
没想到这块破布如此之强,真不知道刚才它为什么装作一只无力反抗的鹌鹑,怂的只敢躲在张方平身后,察觉到这一切的张方平真的是喷出了一口老血,接下来也就彻底地昏死了过去。
符箓放出的吴承熙同样可以神通加身,不只会依靠灵力和肉身强度作战,所以当一刻钟过去后,这方战场在肆虐的能量涟漪下彻底失去了镇定,树枝断裂,大地震颤,鸟兽齐散,连带着天上的月亮也进入了厚实的云层庇护中,彻底收敛了月光的照射,天地间一片幽深黯淡,一人一布相互斗法数百招有余,各种平常不易见的稀有功法相继现世,让这场无外人观摩的战斗显得愈发可惜,愈发难以预料结果。
所幸老天不想让这场战斗进入谁也奈何不了谁的两难局面,所以吴承熙的真身就被送到了这方打得昏天暗地,已经不成样子的战场上。
“正主来了呀。”破布发出的嗓音低沉却充满磁性,听起来应该是真正的人类才能发出的嗓音,然而这个不人不鬼的怪物似乎打破了物种定律,也快要以假乱真地混入人类的种族了。
“这个身体...竟然是衍生术法吗?”
“吴将主好眼力,这在修行者也算真正的隐秘了。”破布没有慌张,没有选择逃离,就这样淡定地交谈着。
“这么说你之前确为人类?衍生术法的施展条件百年不得一见,到底为何会在如今现世,还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连串的提问从吴承熙口中发出,此刻的他心头震惊不已,就像是一个纯粹的好奇的老学究,不停地吐露着心中疑问,但也只有吴承熙知道此时自己遇到的到底是个多么神奇的景象,衍生术法他也只在大楚皇宫的古书上见过,真正的灵魂转换者百年不得一见都说得轻了,这让他怎么不震惊,不好奇。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更何况你也不会想知道的。”冷淡的话语一瞬间穿透丛林,使四周的气温都硬生生地降低了几分,这是修行到逍遥境才能得到的领域在作用。
“没想到魔宗还有你这一号人物,我确实没猜错,幕后的人物应该大到我想象不到的地步了吧。”
没有回答的话语出现,唯有不息的风声重现,将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拔升到顶点,战斗一触即发,破布反而进入到一种玄妙的入定状态中,符箓放出的吴承熙已经超出了时间限制,彻底消散于世间了。
真正的吴承熙同样没有动作,实力到达了他这个地步,可以准确地判断出敌人的境界高低,那块破布也不过是逍遥境顶点的实力,虽然还要考虑对方未出全力,但吴承熙根本无需担心这场战斗的结果,处于修行路后半段的半步大能境哪怕是对上显圣境高手也只是要费些功夫罢了,只要防止其逃遁就好。
然而反转一波接着一波,在这处山林这个夜晚上演个不停,一股威严的重压从破布周边升起,光芒并不耀眼,反而略显昏暗,然而就是这样的如水一般温柔的光芒给吴承熙一种直刺人心的可怖感觉。
原来是一柄剑凭空出现,破布的身体就是剑鞘。
吴承熙再也放不下心头的惊骇以及紧张,因为他又一次重温了二十年前的一幕。
那也是一个月夜,也是一片山林,只不过身边有吴承熙曾经最要好的一群伙伴,而其中又有最耀眼的一位天才,那人叫做雷森,是大楚上一代冠军侯永平王的儿子。
那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最后时刻雷森凭借家族秘法,凝聚万千战死的战士亡魂铸就大宏愿剑,那一战,他以一当千骑,挽回了大楚最后的尊严。
然而如今物是人非,永平王成为了历史,所属家族一夜被屠,幕后真凶不知何人,不知何故,最终竟然逍遥法外。
吴承熙没有想到会在追踪魔宗奸细之时,再次见到大宏愿剑的出世。
“你到底是谁?”吴承熙撕心裂肺的呐喊,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他的心绪已近崩溃。
“永平王家族被灭,其家族秘籍同样消失不见,你怎么能修得其中所载三十六天道之首的大宏愿剑!”吴承熙不依不饶地发问,已经无力再战了。
看得对方痛苦的表情,破布也似回忆到了什么,手中剑没有挥出,没有动作,只是也有些慌了。
破布一时没有回答,他显然没有预料到对方一下子就猜测到了自己的跟脚。
终于,破布似是下定了决心,也像是意识模糊地吐露出了心声。
“因为我是故人。”淡淡地话语却如惊雷将吴承熙彻底搞懵了,他似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表情僵硬,似乎想要了一种符合目前情形的可能。
“故人......你如何证明。”
“这世间也只有我能修得大宏愿剑了,虽然所发的宏源早已变了。”
“只有你...雷森!”平日里面对下属威严加身,面对同僚笑意吟吟的智者吴承熙彻底失了分寸,泪水顺着面颊无意识地低落,啪嗒啪嗒,奏起了悲哀的乐曲。
“我以为你不会记得我的,是我大意了,既然你认出了我的身份,我也该遵循约定离开龙窑州了。”破布收起面前伫立着的那抹不可撼动的巨剑,转身离去,不留一点回味的余地。
吴承熙下意识想要跟上去,问个究竟,然而下一刻那抹熟悉无比的大宏愿剑剑意就到了自己脖颈之前,但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宏愿剑的味道变了,因为之前的宏愿剑是不会指向袍泽战友的。
“不要跟上来,否则我真的会下杀手的。”
吴承熙没有听从破布的威胁,仍要往前追去,双手一抬磅礴的灵力溃堤出鞘,轰向一直阻挡自己的剑意,但是一抹剑意受到威胁,万千剑意就会重新涌上,所以吴承熙半步大能的实力也无法突破对方的神通,只能看着那个模糊的身影渐行渐远,心头浮上雷森的面容,此刻雷森似乎也在心间给自己摆手说自己要走了别追,这样吴承熙更加地狂躁。
当曲煌赶来时,林中有生机的只剩下一个正在四处作妖,毁天灭地的吴承熙,然而相比于对方不顾能量肆虐伤人的狂躁,更让曲煌震惊的是吴承熙那通红的双眼以及眼角噙着的泪水。
到底发生了什么,曲煌不能理解,只能任其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