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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书院的第二日,仍然是没有绝笔信泄露的痕迹,按照王清远的安排,学院舆论只是导向老叟本身原因,学子或许都以为向来对他们仁善的老叟压抑过度,积郁成疾,这才跳了河去,悲伤他们是有的,然而对于坐在高台上与老叟平级的院长王清远他们仍然是敬重的。
这让满心义愤的众人更加郁闷,好在是廷尉府的人也到了,其中包含着一些同处先锋营的同袍,底层的学子不知绝笔信,但是朝廷的官差可是熟读了数遍,老叟死前至诚至性之言,只要是个正常的有血性的男儿,哪个会不义愤,他们奉上级命令,来严查此地学院的上层官僚风气是否属实,至于为什么一上来并未把矛头直指王清远,估计是其真的有靠山,要不然有曲煌这尊大神坐镇凌平,谁又查不得。
今日赵楷他们的计划就是去接触一些与渔翁老叟的学子,是亲传弟子便最好不过,这样才能对老叟更深层次的了解透彻,或许能给案情注入一股更庞大的活力呢。
赵楷数人前来这龙窑书院,本身打得就是问学的旗号,所以今日所为并不引人注目,本来他们还有以为找到一个熟悉渔翁老叟的学子有些困难,谁知随便一问便是老叟弟子,所谓桃李满园不过如此了。
一番走动下来,赵楷他们并未得到真正有用的线索,下层的普通学子连他们的温和亲善的大祭酒临死前写了绝笔信都不知道,又怎会知晓书院上层隐蔽之中的利益往来,又或是你来我往的相互攻讦呢。
“看你们对大祭酒亲善,或许你们可以去拜访一下柳河与甘旗二人。”
又是柳河与甘旗?众人心头疑惑,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听到这两人姓名,前人所言也是要教去拜会这二人。
“敢问柳河与甘旗是何人,如今又在书院何处研读?”赵楷作揖求教。
“这二人呀都是怪人,一个是书呆子,一个读书却又只知偷懒,可谓是我们书院两大怪人,哎呀,这些我就不多言了,关键他们呀,都是大祭酒的亲传弟子。至于他们的住处,就挨着大祭酒的茅屋,在西南的一片竹林当中,你们就顺着这条路走下去,然后左拐,复行几百步也就到了,他们的屋舍就在竹林边上。”
“亲传弟子!”众人喜悦,总算是找到与渔翁老叟最亲近的弟子了,赵楷他们作揖拜别,按照刚才那位仁兄所指路径加速行进,只求之后的见面能够不虚此行。
众人走得匆忙,沿途也为见到其余学子身影,倒也清静,所以很快便到达了竹林的边缘,却只见满目苍翠绿意之中又格外显眼的几处素白,那正是三个相邻而居的茅草屋,最深入竹林的那一座屋舍上还以白布为底写一个长长的对联,意为歌颂老叟生平,哀悼弟子今日悲切,没有锣鼓喧天,没有痛哭哀鸣,一处墓碑之前两人大白天就跪坐在粗糙的地面上一动不动。
赵楷他们来得突然,这二人自是不知会有人登门拜访,所以此刻所为定是他们这两日寻常的行动,并不是逢场作戏的行为,这让一众先锋营少年观感甚好,那番悲切姿态只有沉淀到了心头,才会一举一动让人感伤,至于之前那位学子所言“怪人”二字当场便也被众人抛诸脑后。
一大伙人到得此处,不可能不引人注意,很快的,那跪在墓前的两人便起身前来,只是目光和脸色颇为不善,很明显他们并不想不相干的人群来打扰自己恩师的清净。
“不知众位兄台所为何事?”只见先开口的一人身着素衣,身姿挺拔,面容清秀,虽然面上悲切,但仍是难掩书生意气,此人说话倒也算和气,只是言语之外流露的是赶人的节奏,关键是赵楷以行人数过多,又都是面生之人,谁知他们是不是兀自观赏游荡误入了此处竹林。
赵楷自知是己方拜访的时候不对,但也无奈,他们本就是为了查案,可拖不得时间,只能硬着头皮,拱手答道:“兄台莫怪,我们一行人来此也是为了祭奠渔翁老叟,老叟美名传遍龙窑,此番天人两隔,闻者哀切,难掩痛心,愿能上前祭拜,若有唐突,在下先行表达歉意。”
听得赵楷这番真诚的言语,再观其面目,不似作伪,这二人也收起了赶人的心思,若是对方仰慕恩师的道德学问,真心想要做一番祭拜,他们倒也是颇为承情的。
柳河与甘旗在前带路倒不多言,赵楷众人跟在身后,也被这近处素白感染了心神,悲切义愤之情自胸口处上涌,又想到昨日所遇的那个猥琐祭酒,便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们知道真相,至少是一部分真相,渔翁老叟正直的名声不虚,而且其死怕是内情极深,如今急败便是更加虔诚。
赵楷自石案上捻了一支香,插在香炉里焚烧,慢慢俯下身去,双膝跪在地上,以极重的学子礼拜伏,虔诚十足。他是心甘情愿才如此作为的,那封绝笔信他自己看了数遍,每次都是热血上涌,义愤填膺。
赵楷以往接触文人士子不多,所处环境倒是满满的利益交锋,也一直以为“读书进学,科考为官,谋得锦绣前程”才是精髓,看了绝笔信这才知道世上是真有道德与学问俱佳的大儒,又怎会不心生敬畏,其余先锋营少年大都性格豪爽之辈,他们被誉为少年天才自是少有为难事,所以与赵楷相比,叹服不如,却又多了许多意气,他们都想要一个好结果。
所有人俱是虔诚叩拜,柳河与甘旗二人见得此景,便知之前是误会了众人,他们是真心敬佩自己的恩师,二人甚至能够感受到这群面生的少年由心而发的某种意气,甚至达成了共鸣。
“众位兄台,不妨我们坐下好生一叙。”待众人祭奠完毕后,此前并未开口的另一人这才说道,眼见此人身姿同样挺拔,甚至称得上是魁梧,只是面上少了些读书人的柔软之意,剑眉星目,倒是颇为俊朗,如果这人换上一身其他装扮,而且若不是在这龙窑书院碰面的话,众人只会意味这位俊朗的小哥怕不是哪个江湖好汉。
这人应该就是读书偷懒的甘旗了吧,这一身腱子肉看上去倒是不想读书人,那之前一人是所谓的书呆子柳河,不对吧,柳河谈吐上佳,一举一行自有读书人的风流在身,之前那人怕不是在信口胡诌吧,赵楷直接将那人对老叟两位弟子的评价打上红叉,再不回忆。
小屋空间不够,那便院子和空地来凑,先锋营的众人不拘小节,此时倒是柳河和甘旗颇为不好意思,认为自己招待不周了,不过看得众人仍然是自顾自地小声交谈着,并无不悦神色,便也知道这些人并不计较,好感更是加深了几分。
虽然赵楷他们很想直接告诉柳河与甘旗绝笔信之事,然而看他们的表情,这两人和渔翁老叟最是亲近,又住在一块,却也不知有信一事,不可谓不蹊跷,想到事情水深,只得按照昨日谋划先循序善进,慢慢来过。
这几日众人搜集到的关于渔翁老叟的信息十分充足,关于其生平出名的大小事件,或者是一些流传于世的著作大家都已经十分了解,自是不会露怯,所以与柳河、甘旗二人交谈起来根本没个停歇,柳河、甘旗眼见这些个别院来的学子对自家恩师如此了解,早就是卸了心防,关系更是再进一步,直接以师兄师弟相称了。
时间流逝甚快,天光已然是升到了顶点,也到了午膳时分,书院自有供应之地,只是独居此地的二人向来都是自己生火做饭,如今多了一大群刚刚认识的师兄师弟,便也舍弃了自家炉灶一同前往供应饭食之地,午膳过后,众人返回竹林又是聊了些许老叟的著作,柳河、甘旗正要委婉拜别众人,好前去继续守墓,此是的赵楷终究是憋不住了。
“二位师兄心中真的认为大祭酒坠河之事没有隐情?”此言石破天惊,一改之前的氛围,连彭九都觉得赵楷唐突了,柳河与甘旗面上同样神色一变。
柳河顿了顿,平缓地说道:“府衙已经定性,恩师是自行跳河的。”
柳河此言颇为和气,但赵楷知道此言之中的破绽,太平缓了,平缓的不像是一个刚死了恩师的学生,明显的,言谈到恩师身死的真相,这二人又开始不信任面前的这些个刚刚认识的师兄弟们了。
柳河与甘旗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俱是眸光闪动,发觉了面前这一行人的异样之处,他们自然不会认为恩师身死没有隐情,相反的他们根本不觉得自己和善的恩师,对待学问乃至生活都是积极向上的恩师会自己跳河。
只是这些话都被他们埋在了心里,生根发芽不在话下,但二人都是聪明人,自有考量,根本不敢显露真心。对待面前这些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生人,更是如此,否则若是有人故意派他们前来试探,自己二人可不就正中其下怀。
“二位师兄不必担忧,你们应该能够感受到我们祭奠先师的虔诚,以及我们心中蕴含着的意气,或者说是义愤也不为过,一切都是因为我们读过了这封信。”
说完赵楷便从怀中掏出一封折叠工整的纸张,正是那封被誊抄过来的绝笔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