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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早膳叶澜音陪着苏越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苏越提笔描着一幅丹青,叶澜音闲着无聊便抓了两条水袖在院子里舞了起来。还是那支舞,除了教导沈颜跳那一支绿衣,叶澜音会的也只有这么一支舞蹈了。
这支舞跳了三百多年还没有起名字,叶澜音也鲜少在人前跳,如今她却觉得在苏越面前跳来也没有什么。叶澜音本想着在浅沧某一年生辰的时候将这支舞跳给他看,看到眼中映照出她如同翩翩惊鸿一般的影子,想看到他眼中的惊艳与赞许,更想让他给这支舞取一个名字。
晚膳是在刘婶的帮忙下做好的,叶澜音特意弄了一大桌子菜,苏府在扬州,而苏越自从做了丞相之后便去了皇城,整个苏府一直以来都是刘婶和管家谭叔在打理。叶澜音招呼刘婶和谭叔一起上桌吃饭,刘婶和谭叔一开始还推辞,说什么哪有下人和主子在一起吃饭的道理。直到苏越说一直拿他们两位长辈当做家人,他二人这才笑着坐到叶澜音给他们拉开的椅子上。叶澜音挨个儿给他们夹了菜说吃饭人多才吃的热闹。
用过晚膳,叶澜音说要消食想到处走走,却没像往常一般拉着苏越一起,其实她只是想借着消食的名义再去一趟常府巷。叶澜音从苏府慢慢悠悠绕到秦妙戈所住的那间屋子时,天已经黑了,叶澜音站在门前,踌躇着,想着是敲门等着秦妙戈来开门呢,还是一脚将这木门踹开,来个措手不及的好。可事实证明,她完全是想多了,因为正在她咬着手指头还在酝酿那种气势汹汹的感情的时候,便看到一个影子一极快的速度‘咻’地一声窜了出来。
那不是人类应该有的速度,叶澜音跑过去的时候怎么张望都已经看不到影子了。叶澜音常常告诫自己,说自己诚然不是一个好管闲事的仙灵,但是就当她准备回到秦妙戈门前将门拍上一拍的时候,脚底下踩到一个物什,叶澜音看了看弯腰将它拾起。
是一支簪子,和秦妙戈上次在堤岸上碎掉的那支一模一样,是一只对簪子。叶澜音瞧着这支簪子神色有些变幻,她眨了眨眼睛,觉得这闲事恐怕是不得不管了。
万物皆有灵,溯魂之术便是常被拿来作为追踪一类的术法。这支玉簪是秦妙戈日常带着的,叶澜音便用这支簪子作为媒介,施法去追踪秦妙戈的下落。只觉告诉她,秦妙戈便是刚才那个黑影。
叶澜音捏成伽印的手往掌心躺着的玉簪上一点,玉簪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悬浮在半空之中,那簪子如司南一般在空中转了几转,最后簪头往一处一指,叶澜音浅浅一笑说了声带路吧,那支簪子便往指着的那处动了起来。
叶澜音跟着那支玉簪在巷子中弯弯绕绕地绕了几拐,最后总算是出了巷子,她面前是一条河,并不宽,但是好像因为废弃了太久而散发出阵阵的恶臭。叶澜音有些嫌恶的捂住鼻子,然而那支簪子到了此处并未停下,而是引着叶澜音继续向河边走去。
就在叶澜音纠结于自己的洁癖,纠结是跟还是不跟的时候,突然,前方的杂草堆里传来一个男人惊恐的尖叫声!
叶澜音一惊,几乎是在一瞬间化形冲了过去,在接近那一处地方的时候,她心里警觉突然在一瞬间明白过来,方才的恶臭不是腐枝烂叶的气味,而是尸臭!这里萦绕的黑雾也不是湖面上蒸腾起的雾气,而是阴气!出于本能的,在见到那团黑影的时候,叶澜音手中光华乍现,一条白绫‘呼’地如同龙跃雪渊便直直向那团影子重重击去。
那团影子大概也没有想到在这样僻静的破地方觅食也有人打扰,虽猝不及防却也是堪堪避开,来不及去看那因为被吸食了泰半阳气而瘫软在地的打更人,叶澜音几个旋身,手中两条白绫如同灵蛇一般自主想那团黑影攻去。
而那团黑影,正是秦妙戈。
委实有些出乎意料,就在其中一条白绫就要击中秦妙戈胸口时,叶澜音设法让它停了下来。她扯回白绫,身形立在半空之中,而秦妙戈身子则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站在暗处,就好像要被黑暗吞没一般。
“你当真没有去投胎。”是陈述句,如果说秦妙戈是楚云,而楚云却没有投胎的话,那么现在叶澜音眼前的这一个,便不再是人。
晚间的秦妙戈和白天看起来不大一样,也似乎是因为夜间助长阴气的关系,她面对叶澜音的时候竟是比白日里更加的狂妄起来。
秦妙戈的声音似乎也变了些,不再是白日里的莺声细语,而是一种幽怨沙哑的语调。她站在阴影里,叶澜音看不太清她的脸,只听到那斗篷下传来一声阴仄仄的似乎还带着回声的声音冲她大喊了一声:“你管的闲事真多!”
秦妙戈张开双臂扬起阴风阵阵,身后的梧桐树叶也被吹的飞扬起来。叶澜音被风沙迷的有些睁不开眼,随着最后一个字在这凄迷的夜色中消散,秦妙戈的身形忽的如鬼魅一般,露出骨节分明,苍白着的利爪,一把向叶澜音面门抓去。
叶澜音虽说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可好歹也是个将近二千多岁的仙,其实叶澜音一直觉得自己身上清气正宗,理应是仙来着。而秦妙戈也就是楚云,叶澜音现下看出来了,她是个厉鬼。不过就算她是个厉鬼,也不过是三百年左右的道行,叶澜音非但不怕,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将她看在眼里。
只是……
正如秦妙戈说叶澜音总是坏她好事一样,叶澜音觉得,叶思惘与莺莳这对师兄妹,也总是来坏她的好事。
比如现下。
叶澜音手中的白绫早已在几招之内将秦妙戈捆绑的动惮不得,手中正捏了一个佛陀家的往生伽印,打算并着往生咒一齐点在秦妙戈天灵盖的时候,几道明晃晃的剑气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向她射来。叶澜音将秦妙戈一推,自己几个旋身闪过,定眼一看,果不其然。
确实是剑气,只是这剑气竟是如实体的七柄宝剑一般,半个剑身都没入了叶澜音方才站的那处的土里。
叶澜音抬头,正撞见御剑而来,衣袂临风的俩人。
“这小子的剑术竟已达琼华派明光剑意第七重,以神驭剑的境界了么?”以神驭剑在人间仙门剑宗一脉不甚稀奇,只是叶思惘这般年纪便亦是以神驭剑之境界,却是有些太年轻了。
秦妙戈似乎是要趁乱逃跑,叶澜音身子一轻便挥袖追了过去。然而叶澜音手都快要搭到秦妙戈肩膀了,却被从天而降的叶思惘一道剑气给生生的隔了开来。
叶澜音有些生气,挥起衣袖便向叶思惘胸口击去。她也没想伤他,就是觉得她在追人,哦不,是追鬼,而叶思惘又在追她,这委实有些碍事。这一袖子挥出去,自然是伤不到叶思惘什么的,只是那个可宝贝自己大师兄的小姑娘莺莳却不乐意了,一个剑花挽的花哨并着一个凝水成冰的法术就往叶澜音腰间击去。叶澜音倒是不怕他师兄,按理说这个莺莳修为剑术都不敌她师兄叶澜音自然是更不怕的,可怕就怕在叶澜音怕水。只因她自认为自己的真身是一幅画,若是被水灵系的法术击中,自己肯定是会坏掉的。
没错,是坏掉。
这一怕,就难免与他师兄妹二人缠斗起来,叶澜音一面躲避着叶思惘迎面而来的剑气,一面又要闪躲着莺莳祭出的术法。这一闪二避的,哪怕她心中焦急,到底还是眼睁睁的看着秦妙戈趁乱逃走了。
叶澜音心中又气又急,一发狠,身上的仙灵之气忽的就紊乱起来,她猛一挥袖,袖气便将那对师兄妹震出去老远。而那袖气将好打在叶思惘腕间,他腕间一痛,那柄三尺长的青锋剑便飞了出去,可他没有理会,而是足尖在空中借力一点,一个翻身,伸手往莺莳腰间一揽,减缓了她被击飞出去的力道,这才抬手将青锋剑召回手中。莺莳将手臂挂在叶思惘颈项,面色煞白,叶澜音眼尖,看到叶思惘另一只手在莺莳肩头轻轻的拍了一拍,说了两个字。
风声有些凌乱,叶澜音听不清,但那唇语她识得。叶思惘对莺莳说的是‘别怕’。他二人在空中几个旋身,方才落地站稳,叶澜音便在一个瞬息的时间里现身在他二人眼前,两指并拢,指尖荧光闪耀差一点便点上叶思惘的印堂。
将近二千年的修为与灵压镇得叶思惘与莺莳二人动弹不得,也是在这个时候,叶思惘抬手将莺莳护在身后,皱着眉头开始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名与他交手两次的女子。当然,叶思惘仔细打量的自然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周身随着那袖气一并迸发出来的仙灵之力。
这种仙灵之力,太过纯粹,如昆仑中三清池里雪水,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
是仙灵之力,却偏偏又不是仙气。
而莺莳作为一名女子,她眼中看到的自然与叶思惘不同。她有些紧张,却并不害怕,有大师兄在身边她一向觉得是没什么可害怕的。她躲在叶思惘身后,双手都在不经意间紧紧拽住了他的外袍,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便也是在这眨都不敢眨的时间里,她才算是真正仔细的看清叶澜音的容貌来。
莺莳自认为平生见过无数的女妖怪,那些妖魔鬼怪披着画好的人皮决计是没有一个是与丑字沾边的。所以莺莳并未觉得叶澜音的样貌如何如何的好,只是叶澜音首先让人注意到的也并非是漂亮与否的容貌,而是她的眼睛。叶澜音的眼睛很大,也很清澈,却偏又微微上挑着,在明媚中平添了那么几分邪气。就连莺莳也能感受的到,叶澜音身上的气息并不是一般妖魔鬼怪的污浊之气,反而与他们琼华派的清气正宗有些相似。
此时她都能听到自己碰碰跳的心跳声,莺莳看了看师兄,又看了看昂首不动的叶澜音,咬了咬下唇下意思的往她师兄身后缩了一缩,却是硬着脖子问叶澜音道:“你到底是妖是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