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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疏木摇空半绿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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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累了就停下来歇一会,然后继续赶路。上一顿吃完不知道下一顿在哪儿,好歹包袱里还有几块饼子。如此走了三四天,已到了巴蜀境内。

    一路走来,竹卿就发现越往南走,树叶反而越青翠,不似来时叶子已微微发黄,而且天气也越来越和暖。头一日出发尚觉清冷,到了蜀地却不觉得了。

    青池年少走南闯北对这些早已司空见惯,可这对于十几年来都生长在北方而且从未出过远门的竹卿来说新鲜的不得了。山上的花草树木和北方也是迥异。榕树根如同触手般肆意蔓延,竟能长出几丈长来。

    潮湿的地上蔓开一片青苔,绿茵茵的仿佛能拧出水来。早晨刚下过雨,直到中午山间雾气也未能全部散开,竹卿找了半天才找到一点可用的干柴。林子边上有条小河,低洼处聚成了一个潭子,青池削尖了几根竹子去河里叉河鱼,竹卿抬头看时,青池正挽着裤腿寻找鱼儿的踪迹,想想师父从前的抓鱼技艺,今天怎么着也能抓几条来填填肚子。

    竹卿在林中找着干些的柴火,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一抹灰色的身影,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灰色的野兔。有兔子!竹卿硬生生将惊呼声压在嗓子里,等师父来兔子早跑了,还不如自己上!一瞬间脑子转过这些想法,悄咪咪跟了上去。

    许是察觉到竹卿的恶意,兔子撒腿就蹦,竹卿也顾不上许多,立刻飞身去追。竹卿轻功好,兔子难免落了下风,朝着挖好的洞钻去,狡兔三窟,进了洞就抓不住了。竹卿急了,拔剑径直朝着兔子掷去,不偏不倚划到兔子的后腿,速度慢了下来,轻而易举被追来的竹卿抓个正着。

    趁着剑上血迹未干,竹卿拿帕子一点点将血迹擦净,背着剑是为了好砍些树枝什么的,结果派上了这用场。再用贴身的匕首把兔子处理好,这兔子看着毛茸茸一大坨,结果只是毛多,兔子本身倒是不大,不过也算点肉不是!

    待竹卿艰难的用细碎竹叶和些许微干的木柴生起一堆火烤兔子的时候,青池带着四五条鱼回来了。

    竹卿接过鱼来一看,青池早已刮好鱼鳞剖去内脏,借着河水洗得干净。

    竹卿笑道:“还是师父细致,这鱼收拾的真干净,我马上就把它们给烤了!师父坐着烤烤火吧,免得将来老寒腿。”

    青池道:“你这丫头!”

    抬头看见火堆上的兔子,青池惊道:“你抓的?毛也是你收拾的?可真厉害!”竹卿得意道:“本来想让师父帮忙抓的,怕它跑了就自己上手了。”

    三两下将鱼串在竹子上,竹卿还往鱼肚中塞了些刚才捡柴火时捋下来的一大把野薄荷,用来多添些风味。

    青池坐在火堆旁边,拧了拧浸湿的裤角,适才一个不当心,裤角进水里,贴在腿上寒津津的冷。

    青池看着身旁烤鱼的竹卿,问道:“还记得你小时候我带你去钓鱼吗?”

    “记得记得。”竹卿忙点头,笑吟吟道,“师父钓鱼不如门主钓的好,徒儿钓鱼的功夫都是门主教的。可师父叉鱼的本事谁都比不过!”

    青池道:“是啊,那时候常带你去抓鱼,你这烤鱼的本事倒也是练出来了,比师兄不知道好多少倍。他时常烤糊了还不让我说,吃下去一股子焦沫子味。”

    竹卿边偷笑边慢慢翻动着竹子,嫩绿的竹子在火苗的炙烤下“滋啦滋啦”响着,水分烤出又蒸发掉,带了点竹子特有的清香,混着鱼肉的鲜甜,香味挠的人喉咙发痒,只待烤熟一尝。

    忽听青池哎呦一声道:“险些忘了这个。”

    只见青池从怀里掏出几个个头不小的河虾来,残存的几丝力气还在不停的蹦跶,青池道:“看见有虾逮了几只没地方放,只得揣襟子里,险些忘了,看见衣裳湿了才想起来,拿去一起烤了。”

    竹卿从旁边摘了几片芭蕉叶子,将河虾包了几层,丢在火堆边的,不至于烤焦也不怕不熟。又接过青池的外裳晾在旁边,热热的烘着,一会便冒出淡淡的雾气来。

    鱼烤熟了,竹卿掏出一个油纸包来,里头是一包细盐,出远门赶路为了补充盐分,青池时常随身带着一包盐,有时路远旁边又没有店家,水里加一撮也好保持体力,对于这个巧思,竹卿很佩服。

    加好了盐,竹卿先递给青池最大的一条,青池没接,从旁边拿了个中等个头的,道:“这大些的你吃吧,吃饱了好赶路。”

    师徒俩坐着啃鱼,又将河虾兔子分了。竹卿期待的问道:“师父,味道如何?”青池道:“不错,下次我的别再放薄荷了,我最吃不惯,总觉得臭臭的一股味。”

    竹卿大窘,小声道:“好。”

    原本没加过薄荷,不过捡柴火时看见着,竹卿灵机一动觉得放些薄荷也许会更好吃,兴冲冲等着师父夸奖,不想师父竟不喜薄荷的气味,失策呀!

    看着青池边吃边挑出皱巴巴的薄荷扔掉,竹卿暗道:“师父,可真对不起您老人家啊!”

    喝饱喝足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整装上马前青池取来河水将火堆浇灭,一个火星子也看不着才放心离开。

    这几天下来,竹卿的生活技能提升了不少,也适应了紧张的赶路节奏。往日在院子里,吃穿皆不用她操心。现在她觉得自己也可以独当一面了,嗯…很自豪。

    一路飞奔,赶在日落前到了一处村庄,因着快要天黑,许多人家已将大门掩了起来。青池寻了一户有两三排屋子的人家,若有空屋子也好收容他们。如果是他自己一人,他会在村庄附近自己凑合过一晚,十几年的杀手生涯,林子里过夜最寻常不过。可带了竹卿,他却舍不得让她也在外头冻着,秋来天凉露水又重,女孩子家要冻坏身子的。

    轻轻叩门,过了一阵只听门里传来苍老的声音:“谁呀?”

    青池客气道:“老人家,在下是过往的客商,名叫周迟,膝下有一女儿,因天色已晚,女孩家不堪寒冷,想在贵地借宿一晚,可否方便?”

    门内道:“客人且等会。”听着脚步走远了,想是去和家中人商议是否能让他俩住下。一阵窸窸窣窣过后,门开了,迎面是一驼背老者,看着已年逾半百,胡子也有些白。将青池竹卿二人迎进来,待走近排屋的时候,才听到有隐隐儿啼声。

    见二人疑惑,老者道:“屋里是我的孙女,孩子病了小半月了,请乡里的大夫来看了几趟药也吃了几帖,可也不见好,夜里总时不时啼哭,打搅二位了。”

    青池道:“无妨,小儿啼哭在所难免,何必苛责。”

    老者将两人引到侧屋一间房中,道:“二位如不嫌弃,就在此间屋子歇了吧,待会我让老婆子进来打扫打扫,也还住得。”

    青池道:“老人家客气了,既是家中不便,我们自己打扫就行。只是还要烦劳老人家帮我们备些吃食来。”说罢从荷包里掏出一块银子递给老者。竹卿一眼扫过去,怕是有五两。

    老者连连摆手推辞:“乡下地界,时常遇到投宿的过路人,吃饭歇脚是常有的事,出门在外不易,何必客气呢。”

    说罢不待青池再说,便出去了。

    竹卿边放包袱边道:“这老人家还真是心善,不要咱们的钱。”

    青池接口道:“都说川蜀一带富庶,果不其然,你看这老人家身上的衣服连个补丁都没有,院中也多养鸡鸭,不似来时一路上,多见讨饭和鬻儿卖女之人。”

    忽听见门响,原来是那老人家的老伴,老婆婆端了饭食进来放在桌上,招呼他俩来吃。

    竹卿忙道:“谢谢婆婆,辛苦您为我们准备吃的。”

    老婆婆笑道:“好乖的妹妹哦,嘴巴真甜,快吃吧,吃完好歇着。”

    老婆婆走了,竹卿仔细一看,原来是两碗面,两块红薯并一小碟泡菜,竹卿笑了:“常听说川蜀人爱吃泡菜,倒是真的。”

    中午的鱼并不顶饱,不过充饥而已,现下早就饿了。吃完饭竹卿去还盘子,还要了热水来,刚回来就听青池道:“你早点睡吧,我去找个地方放放马,这儿不比住店有人照管,要不了多久我最多半个时辰就回来。”

    竹卿道:“师父放心去吧,这儿我收拾就成。”

    青池又道:“我看这屋子就一张床,你睡床上吧,我睡窗边的榻上就行。”

    竹卿道:“好,师父早去早回,路上当心些。”

    一切收拾妥当,竹卿问老婆婆多要了一床被褥来,帮青池铺好。因秋日天凉,老婆婆还给了竹卿一个已经灌好热水的汤婆子。竹卿打开窗户想散散屋子里秋日特有的霉味,突然一股冷风吹来,竹卿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想着师父睡窗边更冷些,竹卿便将汤婆子放在了青池的铺中。

    和衣睡下,竹卿只觉眼皮直跳,脑后针扎似的疼,一股困意袭来,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半睡半醒间梦中俱是这几天赶路的情形,钓鱼骑马吃饭如同走马灯似的在脑中闪过。

    夜里仿佛冷了些,竹卿努力的拽了拽被子,将手脚缩在被子里,只露出脑袋在外面,呼吸更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