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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梧将箭杆递给竹卿,如那日套圈一般教她,他是投壶高手,每投必中。
竹卿浅笑道:“你怎么就认定我不会投壶呢?”
“套圈跟投壶差不了多少,你套圈的水平都那么烂,投壶又能有多会呢?”萧景梧逻辑很是缜密。
竹卿但笑不语,拿起一支箭杆抛出,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线,当啷一声入壶,一丝不差。
周围呼声一片,没人会想到竹卿这样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投的一手好壶。
“怎么样,比起你来如何?”竹卿得意洋洋。
“很妙。”萧景梧大为意外,“你既然会投壶又投得这么准,不如我们比试一场如何?”
“怎么比。”
“十支箭,中一支记一筹,连中为二筹,再中加三筹以此类推,倚竿计五筹,贯耳七筹,双耳为十五筹。”萧景梧将规则细细道来,分的很是详细。
“就按照你说的算吧。”竹卿应允。
旁边一位带着蓝色抹额的小郎君热心的上来为他们一人数好十支箭,放在箭筒中,又分别放置一只铜壶在他二人面前。
竹卿和萧景梧要比投壶,周围玩闹的少年们纷纷围绕过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许璃也靠了过来,看萧景梧投壶为他喝彩。
萧景梧是主竹卿是客人,萧景梧很君子的让竹卿先来。
竹卿没有推辞,拿了箭矢瞄准壶口掷出去,没有任何悬念,中一筹。
萧景梧也不谦让,同样也是一筹。
直到投了五支箭后,两人的分筹还是一模一样,均为十五筹。
“这样比下去岂不是分不出来胜负了?”有人在窃窃私语。
“这还看个什么意思啊…”旁边的人附和。
萧景梧道:“竹卿姑娘只管拿出真正的水平来,不用担心在我家折损了我的面子。”
竹卿粲然一笑:“既然三公子爽快,那我就不客气了。”
再次掷箭出去,中贯耳,七筹。
戴蓝抹额的小郎君率先喝了声彩,周围的少男少女也都欢呼雀跃,许璃眼神复杂的看了眼竹卿,想为她喝彩又不甘心的放下手。
“景梧哥哥,这位姐姐投壶看着是比你厉害些!”小郎君起哄道。
“景林,这么快就不向着我说话了?”萧景梧朝小郎君嬉笑道。
竹卿加了七筹,一下将分筹拉高不少,除非萧景梧能投中双耳,否则很难超过她太多。
萧景梧沉思,拿起两支箭,在手中比划着。
“景梧哥哥莫非要投双耳?”许璃狐疑道。双耳极难投中,尤其对于不擅用左手的人来说,力度和方向都会失了准头。
竹卿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投双耳,因为她的左手和很多人一样,并不能像右手般灵巧。
而青池就能轻而易举的投中双耳,原因很简单,他以前是用左手吃饭的,后来跟别人一起吃饭总是会碰着人才渐渐改成右手,所以左手也能和右手般好用。
萧景梧显然也不能,他两只手各执一箭,在空中试了试,还是放下一支。
再投,倚竿五筹。
分筹拉开一些,竹卿领先二筹。
竹卿倚竿,五筹。
萧景梧中一筹。
两轮之后,只剩最后一箭。
除非竹卿投不中,除非萧景梧中贯耳,否则分筹是绝对追不回来。
竹卿轻巧扔出最后一箭,依旧是贯耳,加七筹。
萧景梧败局已定。
“不投了,胜负已分,贯耳中也输定了。”萧景梧并没有去拿最后一支箭。
“竹卿姑娘乃投壶高手,我输得心甘口服,请受我一拜。”萧景梧两手交叉于胸前,弯腰拜下。
“是我放肆了。”竹卿矜持的低头屈膝,回他一礼。
萧景梧正要带着竹卿去别处,忽听有人在身后大喊“你站住!”,回头一看那人竟是许璃,方才那句话分明是对竹卿说的。
“许姑娘有事?”对于许璃的失礼,竹卿并不在意。
“你投壶这么厉害,敢跟我比射箭吗?”许璃拿起软弓,“就比无头箭如何?”
“我没兴趣。”轻飘飘一句,就打发了许璃。这些小玩意她没有兴趣,她未受伤之前,双手可开九十斤的弓,怎么会看得上眼这小玩意。
竹卿转手就要走,追上来的许璃一把抓住她手:“你不许走!”
竹卿心里暗笑,到底是小孩子,非要分出个胜负来。
她既然不肯罢休,那就让她见识见识也无妨。竹卿让人将箭靶搬出五十步外,想想软弓的力道怕是到不了那么远,于是只挪到三十步处。
抽出一支箭来用箭头蘸了蘸桌子上摆的用来做标记的朱砂印泥,连射三箭,三箭射中同一个点,印子都不差分毫。
软弓交还给瞠目结舌的许璃,竹卿淡淡问道:“还比吗?”
许璃只愣愣看着竹卿不说一句话,竹卿知道她已经退缩了,对萧景梧道:“我们走吧。”
两人走在石子路上,各怀心事。
“没想到你射术这么好,许璃那丫头这下可真是心服口服了。她平时就喜欢欺负人,亲戚家的孩子们投壶射箭不如她的她都要嘲笑一番,今日见了你,才知道什么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萧景梧看着竹卿眼里全是骄傲,仿佛刚才竹卿赢了也为他争了不少脸一般。
“她不过是个小孩子,我当然不会跟她计较。看她的身形举止,仿佛没有习过武?”竹卿扫了眼萧景梧,“你们这样的家世许璃居然没有习武,也是很少见的。”
一般以武传家的家庭里不管男女,多多少少都会学得一些招式,像许璃这种中看不出痕迹的才是少见。
“她不过是父亲的义女,当然轮不到我家说了算,她爹也教过她一些花拳绣腿,她不肯好好练。再说她也不是小孩子了,今年好像十六了吧,听说过段时候她爹就要给她定亲了。”
竹卿揶揄:“我看她的架势,倒是挺喜欢你。”
“我跟她自幼相识,她在我眼里如同亲妹妹一般,我对她可生不来什么别的想法。”小时候许璃在他屋里霸道任性为所欲为,他对许璃可谓是避之不及。
“你家园子实在不小,我走不动了。”不是她走不动,是她刚吃过饭困劲上来了,这会没有一点精神。
“要不我背你回去?”萧景梧的态度很诚恳。
“不用不用。”竹卿被吓得感觉腿脚立刻利索起来,“这可是你家,人来人往多少眼睛看着,我嫌丢人。”
眼前人慢慢多了起来,应该是宴席散了人都预备着回程。
“我师父该吃完饭了吧,都这个时候了。”竹卿想起青池还在席上,“师父也没说什么时候走,我还是回去找他吧,免得他看不见我四处找我。”
往前走两步,竹卿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认路,萧景梧憋笑憋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我看你信誓旦旦的模样还以为你知道路呢,这不还是在乱走吗。”
“你就别想着笑话我了,带路吧。”竹卿给他一个威胁的笑容,这家伙可真欠啊。
“请!”萧景梧伸手带路,让竹卿先行。
方才的宴席已经散去,来客陆续离开,萧庄主和客人告别,青池和其余两三人在等着萧庄主,估计是还有话说。
已经有下人在打扫宴席过后留下的一片狼藉,各自分工井然有序的忙碌着。
萧景梧找了两把椅子和竹卿坐下,等几位长辈说话。
“我刚才已经让下人去给你包了些风腌兔肉,还有之前说要给你些桂花让你做点心吃,这次一并给你带回去,等过几天我去长安找你。”萧景梧静静坐着和竹卿聊天。
“找我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萧景梧嘴角上扬,“当然是琢磨怎么让你爱上我。”
竹卿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你当是菜市场啊你想来就来,没有门主同意你能随随便便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竹卿扭过头不理他。
萧景梧追过去看她:“我让你师父收我做徒弟不就好了!”
“不行!”竹卿睁大眼睛瞪他,“师父就我一个徒弟,你想干嘛?”
“你还真是…孩子气。”萧景梧见她因为吃醋睁大的双眼,像只捕到猎物不肯放手的小猫一般,很凶很残忍…
“跟你开玩笑的,各门派都有各自的规矩,我当然不会去坏。长安也有我家的产业,我就当是去替父亲照管几天。”
顺便去会佳人。
远远瞧见青池朝自己招了招手,竹卿知道是该回去了。
起身朝青池快步走去,萧景梧也跟了上来,竹卿趁人不注意拽住萧景梧咬牙小声道:“你来干嘛,快回去!”
“见我未来的岳父。”萧景梧整整衣冠,不理会竹卿的阻拦,快步朝青池走去。
“世叔这就要走啊,不如再多留几日。”萧景梧行了个晚辈礼,很是客气。
青池看看在萧景梧背后一个劲摇头的竹卿,又看看萧景梧道:“不留了,回去还有好些事要处理呢,趁着天色还早,我们也早些出发。方才已经跟你父亲打过招呼了,三公子不必客气。”
竹卿脸色稍霁。
萧景梧点头:“既然如此,小侄改日再去拜访。”
要送给竹卿的东西萧景梧已经全部装好,耷拉在马背上,鼓鼓囊囊一大堆。
其他人都是来的时候带一堆贺礼,唯有自己走的时候还带着东西回去。
“这也太夸张了…”竹卿看着要被压垮的马,深深为马担心,“要不还是拿下来一些吧。”
“你今天不拿回去,改天我去找你还是得给你。到时候万一被你的师兄妹们看见,你不嫌大张旗鼓就行。”
“行,没问题,我收就是了。”竹卿立刻答应。要真让他带这些东西去她住的地方,她脸丢也丢光了。
洛阳到长安最快也得走两天,他们晚上只能住客栈里。
以前每次下山青池都会在天黑之前带她回去,几乎不会带她在外面留宿。自从去了云南之后,经常住客栈,住的还不少。
二三十文的客栈住过,一百多文的上房也住过,经验之丰富让她一眼就看出来眼前这个客栈里的洗脸帕子并不是新换过的,上面还有前面房客的头发。
竹卿顿时对这间屋子的所有东西都开始怀疑起来,拿起茶杯仔细查看上面的痕迹,最后还是用了自己的水袋。
店小二把马背上的东西都搬了上来放好,不是她不信任店家,而是她不信任店家能收好这些东西不让别人偷走。
虽还没到春天,天倒也没冬天时那么冷,手脚也不会像冬天时冻的冰凉,整个人瑟瑟缩缩的没有一点精神气。
想起冬天的时候,自己还在病着,为一句没有说出口的话病着。
竹卿打开窗望着天上的一钩弯月出神,这两个人还真是不一样。
萧景梧一点都不怕被拒绝,也愿意承担后果,就算知道竹卿对他没意思他也会再去尝试,不会因为没有得到或者失去而患得患失。
跟自己有点像。
那时她那么逼问玉衡,就是想要一个明确的答复,结果他话都到嘴边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甚至竹卿下了逐客令他也还什么都不说。
青池不是说他是王府的世子吗,怎么会这么没出息。
在竹卿眼里的天潢贵胄人家,应当是高傲而又冷漠,有权有钱什么都不怕。哪里会像他那样,每次自己一凶他或者说话说重了些他就一副受气包的模样乖乖等自己说完,很少会回嘴。
没有一点话本子里仗势欺人的感觉。
天阴沉沉的黑起来,乌云遮住了月亮,四周也起了风呼呼地响,这时节怕是不会再下雪了吧,怎么这般冷?
竹卿回过神来,关上窗户。
忍不住默默祈祷着,明日回去路上有一大半都是山路,千万不能再有雨雪。马蹄一旦打滑回去的路途就会更艰难,搞不好就会有摔下马的可能。
最终还是被竹卿猜中了,晚上稀稀拉拉的下起了雨来。
开始只是蒙蒙细雨,谁知到了最后落到窗台瓦片上噼啪作响,雨逐渐大了起来。
想想明日可能连平时一半的路走不了。竹卿就很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