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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圣上都快五十了,这公主要嫁给圣上?”一个妙龄少女嫁给年纪能做自己父亲的人属实是为难了。
玉衡牵过竹卿,两人偕行漫步在山间小路上,躲在树荫下纳凉。
“圣上如今皇子不少,大皇子已经成年能理朝政,还纳一个外邦公主做什么。来和亲的这位公主自然是许给几位皇子做妃妾,再就是指婚给宗室。”玉衡拂去树桩上的尘土,和竹卿坐上去歇脚。
“不光是他们要送一位公主来,我们也得送一位公主去。”玉衡道,“圣上的公主大多已经出嫁,余下几位还太小。多半是从宗室选一位适龄的女子封了公主嫁过去,如今有适龄女儿的王府都急上了天,怕自家女儿去和亲。结果圣人下了旨,未嫁的公侯女子不可擅自结亲,等和亲之事定下以后才可以自行婚配。”
“那你家呢,可有适龄的姐妹?”
“我没有姐姐,只有一个妹妹,两年前已经嫁人了。 ”
“嫁给谁了?”
“一位大人的儿子,和我家有旧,他俩也算是青梅竹马。长大后两家人给定了亲事,后来那位大人去外地赴任,全家搬走了。”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意啊…”竹卿眸子如星星一样明亮,“能嫁给小时候就喜欢的人,你妹妹也是得偿所愿了。”
“他们家品级不如我家,可都是心善和气的人。妹妹的婆母从小看着她长大,比我母亲还疼她,故而虽然远一些,父亲母亲也都是愿意的。”说起已出嫁的妹妹,玉衡心里一片柔软。
妹妹是整个王府最疼他的人,常常给他带吃的,会在门口糯糯叫他“二哥哥”,在父亲面前护着他。她作为家中唯一的女儿最受宠爱,故意在父亲罚他的时候使性子免了他很多苦楚。
出嫁时他去送嫁,妹妹还扯着他袖子哭了许久,他很是舍不得这个妹妹。
说着说着话头就不自觉扯远了,竹卿连忙拉回正题:“公主和亲,你去干什么,难道要招你当驸马?”
“你瞎说什么,我才不稀罕什么公主,我的心你是知道的。”玉衡看她一脸坏笑瞧自己,捏了捏她耳朵,“和亲的公主入境使,圣上要派人亲自去护送,这差事交给了我。我跟着迎亲的使臣一同前往保护公主顺利到达长安,防止其他小国家暗中使诈,挑拨是非。”
“这样一来一回…所以你起码有一个月不能来看我了是吗?”竹卿不大开心。
看竹卿微汗,玉衡掏出扇子给她扇风:“没办法职责所在,我也不能抗旨。可现在我还陪在你身边,这几天也都在这里,你想玩什么想吃什么跟我说都行,我陪你一起。”
“什么都给买啊…你一年能有多少俸禄,经得起这么花。”
“六品官的俸禄一年到头不过几十两银子,禄米加上其他的赏赐一共也没多少。主要还是各地商铺和做生意的钱,还有田庄里每年的收成,这么早就担心我能不能养得你了?…”玉衡打趣道。
“谁要你养,我师父给我的钱就足够我花了,还有我前几次出任务的钱也不少。我现在身体好了,自己能挣钱。”说起来青池送她的小金饰都够她衣食无忧活几十年了。
“我的阿卿可真厉害。”
“你可真肉麻。”
心头大石已经稳稳落下,和竹卿在一起再无阻碍,玉衡嘴角的微笑怎么都压不下去,看着竹卿一举一动都可爱非常,眼睛都错不开。
“看什么呢?”竹卿伸手在他眼前晃晃,“我方才想起来还没问你,你的伤可好了吗?”
“都好了,已经在慢慢愈合了,不信我脱了衣裳你看看。”玉衡假装要解腰带。
“使不得使不得。”竹卿按住玉衡的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脱衣裳做什么,使不得使不得,你快穿上。”
玉衡本就没打算解衣裳只想吓唬她,听她这样说又旧事重提:“那天在客栈,你可是直接命令我把衣裳脱了,现在又使不得了?”
“你!”竹卿绯红了脸,“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油嘴滑舌讨人嫌了。”
“不敢了不敢了,不过是想逗你玩笑罢了。”
“我这次最多只能待六七日,回去还得整军挑些得力的士兵,训练又要一两天。”玉衡心知肚明这是升官的好机会,所以他不想放过,“我再说一遍,你有什么好主意快点想来,我有的是银子。”玉衡拍了拍荷包,很神气。
“不如这几天我教你龙泉剑法吧…”尽管不想提,可为了玉衡好,她还是提了,“你这般品级的武将打不过一个江湖人士说出去太丢脸了,萧景梧教给我的剑法虽然不全,对你的武功也是有所帮助的,你既然要去帮圣上迎亲,山高路远少不得艰难险阻,有意外也可防身不是?”
提起萧景梧玉衡就不自在,可竹卿一心为他着想,这份心意难得。又想起他在萧景梧手下连十招都过不了,还险些丧命,虽说萧景梧年纪大他五岁,可这差距不光是年龄就能弥补的。
“我听你的,明日就学。今日先回去吧,你看你都热出痱子了。”玉衡拿帕子擦干她头上脸上的汗珠,竹卿脸上脖子上起了不少小小的痱子,一痒就想挠。
“最讨厌的就是夏天了,年年苦夏。”竹卿又挠了挠脸,“回去可得好好洗洗,走吧。”
玉衡伸出手,唤道:“阿卿,手给我。”
竹卿会意,和他牵手同行。
小路蜿蜒曲折,只有他们自己人才知道这条路,等离门口近了,竹卿才犹豫道:“同门皆知我与萧景梧定亲退亲之事,这几日你我在一起怕是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了。真是没意思,又招口舌。”
“你别怕,解枫师兄是知道我的身份的,他不会放任其他人乱说,更不会说到我们面前来。”玉衡用力握了竹卿的手,似是要给她一些勇气,“我们在一起本就不容易,我情愿为了能和你长久厮守去拼杀得功名,你也不要在意这些闲言碎语,人活自己的日子才最重要。”
“你倒是和我不谋而合,我也觉得人该为自己而活。”竹卿抬头看他,颇有知己之感。
坦然从院中走过,玉衡送竹卿回房。他俩的亲密受到不少人的关注,也有聪明人早就察觉到了竹卿和玉衡之间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看见在一起倒有些自己的直觉果然很准的感觉。
玉衡有只供自己一个人住的小房间,陈设不如青池的好,地方也不如青池的大,但对于只是偶尔来住的他来说足够用了。
今日是他和竹卿在一起的第一日,玉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有心去找她,大晚上众人都睡了他一个男子过去未免不太方便。不去找她又想的厉害,尽管一个时辰前吃饭的时候刚见过,他还是想见她。
煎熬了一年,竹卿终于是他的了。
巨大的喜悦冲击着他,他一阵躺下一阵坐起,折腾到深夜连月亮都快沉下去的时候,玉衡终于睡着了。
和玉衡相反,竹卿心里反倒踏实了,加上第二日要教玉衡龙泉剑法,她自己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用脑后疲累,倒在床上没一会就睡去了。
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第二日一早两人一同吃早饭的时候,一个特别困,一个特别精神。
玉衡眼下黑了一圈,不住的打着哈欠,为了保持形象用袖子挡了好几次,吃饭的时候也无精打采的。
竹卿一夜无梦睡到天亮,神采奕奕斗志昂扬,看到玉衡略显憔悴的样子,她几乎要惊掉下巴。
“你怎么回事,昨晚上没睡好么还是病了,脸色这么差。”竹卿摸了摸玉衡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也不烫啊。
玉衡不想在还有外人在场的时候说他是想竹卿想的睡不着觉才这样的,编了个“屋外的蛐蛐叫了半宿”这样蹩脚的理由,竹卿半信半疑点头。
吃完早饭回去的路上,竹卿瞅瞅没有旁人,对玉衡道:“还想教你龙泉剑法来着,看你困成这样,你还是回去再睡一会吧。”
实在太困玉衡也没坚持:“那我先去睡了,下午学也可以,中午天热你就不要再出来了,这次再中暑我可来不及抱你回去。”
说完被竹卿打了好几下。
过了中午最热的时候,天开始凉下来,竹卿带着玉衡去了半山腰那块空地。
萧景梧教给她的几招剑法她练过不少次,招式早已娴熟。
她先演示一遍给玉衡看,再一步一步分解开,教给玉衡。
“你还不够快,龙泉剑法招式极快,慢了就发挥不出它的作用,反而落了下风。”竹卿再演示一遍,“这招,刺出去这一剑不过是幌子,在对手格挡的时候反手挑杀才是目的,你再试试。”
玉衡照着竹卿给的法子,多试几遍以后果然学会了。
竹卿对这个徒弟很满意:“你练武的时间比我久,又在军营待了不少时日,学的是比我快些。”
她学这招足足用了两天,才能顺完这一整招。
“多谢师父夸奖。”玉衡朝竹卿弯腰施一礼,态度很恭敬。
“有你这位世子做我徒弟,我也算是扬眉吐气了。”玉衡很上道,竹卿更满意了。
玉衡忽然牵过她的手亲吻:“徒弟学的这么好,师父可否要奖励奖励我。”
竹卿急忙要抽回手,不料被他抓住一半,低头朝她指尖吻上,目光却落在她身上。
竹卿被这目光看的面红耳赤,一把推开他,躲他更远了:“你还是再练练吧,你得练的跟萧景梧一样好才行,万一遇到危险,也好保你平安。”
明明是关心他的话,却拿萧景梧和他做比较,玉衡很别扭的拿起剑,把周围的半人高的草丛当做萧景梧,横劈竖砍着。
左右无事干,竹卿打量着旁边的老槐树,找了个粗壮的树枝跳了上去,背靠着树干坐树上乘凉。
她记事起这棵老槐树就长在这儿,小时候只有碗口大小的树干,十几年过去长的比桶还粗,她一个人都抱不过来。
树荫里凉凉的,时不时有风吹过。竹卿开始还看着玉衡舞剑的身影欣赏着,后来也看不下去打起了瞌睡,这样好的天气和风景正好用来睡觉。
老槐树枝叶繁茂把竹卿的身影遮了大半,玉衡寻了一会才想起槐树来,抬头她果然在上面。
竹卿拿了张帕子盖在眼睛上,一手枕在脑后,另一个手里拿了一片槐树叶子,还有条腿耷拉下来藏在裙子里。
槐树的枝干只够上去一个人,玉衡想喊她又怕她没防备惊醒摔下来,于是席地而坐闭目养神。
竹卿已经熟睡,梦中似乎有外邦人的身影,玉衡护送着和亲队伍走在官道上,旁边是一片杨树林搬伴着在西南时见过的藤蔓,黑漆漆完全看不见里面有什么。忽然一支箭射进了公主的花轿,玉衡作为卫队首领下马查看,公主变成了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朝玉衡扑了过去。
和亲队伍乱成一团,使臣四散奔逃连仪仗和使臣符节也不要了,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卫队的官兵们还在誓死抵抗。
周围的黑衣人越来越多,化成鬼影肆意虐杀着随行官兵,玉衡寡不敌众落了下风,漆黑的树林里有支冷箭对准了玉衡射出,直中他的心脏。
“快躲开!”竹卿大喊一声,忘了她自己还在树上起身就要去救玉衡,顿时失去平衡从树上摔了下来。
竹卿一声呼唤同时惊醒了树下的玉衡,眼见竹卿摔来扑出去接住她,两人稳稳站到地上。
竹卿看到平安无事的玉衡,想起刚才的噩梦未语泪先流。
玉衡以为她被吓到,正要出言安慰,竹卿已扑到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哭了起来。
“怎么了哭成这样,有什么事跟我说就是。”玉衡抱竹卿在怀里,拍着她的背让她冷静下来。
“我梦到和亲的队伍遇袭了,去的人都死了,你也被一箭射死了。”
原来竹卿是担忧他的安危才哭的梨花带雨,玉衡抹去竹卿的眼泪道:“傻子,那是梦不是真的,我现在还好好的,不哭了。”
竹卿站直了身子,对玉衡道:“我要和你一起去迎亲,你想办法把我安排在你们的卫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