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www.bqgtw.com,最快更新竹影深几许 !
宋承来到玉衡的房间时,他正背对着门口安坐,手中不断摩挲着一块玉佩。
那块玉佩是他和竹卿定情之物,玉质温润触手生温,当初竹卿一气之下碎了一块,现在唯有他手里这块了。
宋承站在门口咳嗽了一声,玉衡听到声音回过头来,见是宋承,下床穿了鞋,喊了声“父亲”。
再不发一言。
宋承默默注视着小儿子,几日不见,他原本苍白的脸有了几分血色,许是病中无心修饰,胡茬长了不少,头发束在脑后,只用一根绸带绑着,又勒了天蓝暗纹抹额。
宋承道:“我和你母亲商量了,你既痴心不改,那就随你吧,等你身体养好了,择个好日子提亲。”
玉衡灰暗的眸子霎时有了几分光彩,又不确定听到的话是幻想还是现实,居然忘了说谢,只傻傻站着。
直到宋承要走,他才跪地磕头道谢:“谢父亲母亲成全。”
四月初杨柳新,玉衡只身一人,去竹卿所在的地方寻她。
青池不愿他轻易得偿所愿,却也知玉衡拿命相搏的真心,告诉他粗略的地址和方位,让玉衡自己去找。
离开上京已八日,玉衡边打听边挨家挨户寻找,终于在第九日上午敲开一户人家的门后,看到了月余未见的竹卿。
她身着一身粗布麻衣,梳着民间女子最寻常的发髻,只插了两根木簪,脸上无半点脂粉,怀中还抱着一只略比巴掌大的花狸,和从前的冷血杀手比起来,此时的她除了无法掩盖光芒的容貌,和农家女无异。
竹卿看到是他脸色微变,空出的一只手就要关上院门,玉衡怎肯放过,抢在她之前进了院子。
春日里还有冷意,花狸贪恋体温躲在竹卿怀里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开尖利的爪子,玉衡有话要说,想抱它下来,一碰到花狸就被挠了手背,随后哈了他一口。
“你有话就说,欺负我的猫干什么。”竹卿微微侧身把花狸护在怀里,只留了好看的侧脸给玉衡。
玉衡放弃了把花狸从她怀里抱下去的念头,丝毫不掩饰兴奋和喜悦,畅然道:“我父亲答应我娶你进门,我来带你回去,等到月底就去提亲。”
竹卿道:“你见过我师父了?”
倘若青池没有松口,玉衡是找不到这里来的,此地是一个小县,人口不过万余,四周都是大山,非要塞之地,鲜为人知。
若是青池告诉他让他来这儿找,至少青池是同意了的。
果不其然,玉衡道:“我来前曾去山上找过师叔,师叔为我指点迷津,我方能找得到你。”
竹卿看向院里一棵花开得正繁茂的老桃树,沉吟片刻才道:“你可知你父亲是如何羞辱我的?”
玉衡有些羞愧的低下头,不敢直视她。
竹卿又道:“我也想知道,你能有什么本事让你父亲答应这桩婚事?”
他能力尚且不够和宋承抗衡,又迫于一个“孝”字不能忤逆上亲,竹卿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好办法。
“有这个就足够了。”
玉衡解开腰带,脱去中衣露出胸前伤痕:“要么答应婚事,要么让我去死,王府短时间内不会再有第二个继承人,所以我父亲不会让我死。我上报的辞呈也被父亲拦了下来,说明他还是在乎我的官位给王府的助力。”
“是短刀所伤?”竹卿目光被他伤口吸引,“你自己干的?”
玉衡颔首:“当日我便告诉自己,若活着再见你时不能告诉你成婚的消息,倒不如死后和你在阴曹地府相见,所以我父亲不同意婚事时,我就抱了必死的决心。”
玉衡胸前的伤疤已结痂褪去,留一块紫红色的嫩肉在慢慢愈合,这种刀伤竹卿见得多了并不害怕,可出现在玉衡身上还是他亲手所为,竹卿心痛不已,一颗心似被人紧紧揪住不停揉捏。
不由轻叹道:“你这是何必…”
熬了这么多年成了王府世子,也算是苦尽甘来仕途通坦,要真为了她一朝尽毁,她如何忍心,如何背负得起。
玉衡整理好衣裳,摸摸花狸柔软的脑袋,笑的云淡风轻:“若不破釜沉舟,不尽力一试,我如何对得起你。”
他不再强硬的抱花狸,花狸似感受到他的善意,竟享受的呼噜起来,由玉衡讨好般的挠他下巴。
带着玉衡进了屋,竹卿提起火炉上的小壶倒热水给他暖身,这儿不如长安暖和,到了春季依旧风凉。
玉衡环顾四周,这间屋子极为简单,也不是主屋,她只挑了东厢房来住,小小的一间,只够平日吃饭睡觉所用。
旁边的榻上有一绒垫,按上面的猫毛数量和抓咬痕迹来看,应该是花狸专用,玉衡刚这样想着,花狸已跳上垫子,兴致勃勃玩起自己的尾巴来。
玉衡道:“屋子这么小,你怎么不住主屋。”
竹卿添上几块炭火,用蒲扇把炉火扇的更旺些,幽幽道:“现在这个季节,主屋太空太冷,我就一个人,住不了那么大的屋子。”
她也不想打扫,青池应该是很久没有来过这儿,她刚来时所有的屋里都落了厚厚一层灰,呛的她直咳嗽,天冷水冷竹卿懒得挨个擦,只打扫出来个东厢房和厨房,这一个多月也勉勉强强住下来了。
花狸不再碍事,玉衡终于有了机会亲近她,可身上的伤不允许他肆意妄为,只能让竹卿靠在他右肩上,和她絮絮说话。
竹卿道:“那日我气得不得了,恨不得冲进你家打你一顿出气,后来想想这事与你何干,你又不知道。”
“你若这时候来打我一顿,我定打不过你。”玉衡道,“那几天我晕的一塌糊涂,还是被人给抬回去的,要知道我父亲会去找你的麻烦,我恐怕立刻就醒了。”
竹卿一笑,不发一语,
玉衡道:“今天是来不及启程了,明日一早就出发吧,赶在后日到上京。”
听他说起回上京,竹卿直摇头:“明日不行,我答应了隔壁大婶三日后吃她小儿子的喜酒呢。”
“你来不到两个月,就已经跟邻居关系好到去吃人家的喜酒了?”玉衡倒很意外。
竹卿神秘的笑笑:“那是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