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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一片漆黑,清冷的月光映照,屋中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摇晃着朝床榻边摸索而来。@樂@文@小@说|
姜绾半坐在床榻前,问到一股清淡的酒香,倏然看到屋中出现的人影,大惊失色。
却又不敢大声唤人,引来了外头的人,瞧见她屋中有男子,恐怕声名尽毁!
姜绾浑身紧绷,紧紧的揪着被脚。只等人走来,将被子撒他头上,再逃跑!
人影一步一步的逼近,姜绾心口怦怦怦的跳动,一动也不敢动。
猛然,看着他身形一晃,踢着脚边的凳子趔趄几下,皎洁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姜绾一怔,似乎并未料到他半夜三更会潜伏到她的院子里面来。
“墨澜?”姜绾试探了轻唤一声。
镜墨澜听到她的声音,心里莫名的兴奋,体内的血液几乎沸腾。
姜绾见他许久不动,迟疑了片刻,担忧他是喝醉了。掀开被子下床,走到他的身边。
一股淡雅馨香扑面而来,镜墨澜只看见她玉白的手臂伸来,来不及思考,手却是先一步的拽住她的手臂,滑腻的触感,仿佛唤醒了他强烈的渴望。紧拽在怀中,微凉的唇瓣噙住她的红唇,炙热的呼吸洒她的面颊上,舌尖抵开她的唇齿,强势而迫切。
姜绾手足无措的紧攥着他胸口的衣袍,瞪大的双眼里布满了错愕。
镜墨澜搂着她的腰,二人躺倒在地上,更深更激烈的吻她。
冰凉的触感使姜绾打了寒颤,缓过神来,伸手推开镜墨澜,却换来他更疯狂的掠夺。仿佛并不满足于此,热烈的吻从她的唇瓣一路向下……
缠绵悱恻的吻,急促的呼吸,灼热的体温扑面而来,姜绾有些意乱情迷,更多的却是害怕。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镜墨澜,少许的理智回笼,连忙喊道:“镜墨澜,你松手。”
滚烫如雨点的吻落下来,仿佛想要点燃她身上的火苗,与他一同炽烈燃烧。
喘息的嗓音带着一丝勾人心魄的娇媚,丝毫没有阻止了镜墨澜,反而摧毁了他仅存的理智。
姜绾心中慌乱,他的气息像一张网紧密的包裹着她,一点点的迷惑吞噬她的神智。身上陡然一凉,他粗砺的大掌落在胸口,姜绾不知心口一跳,猛然推开了他。
慌不择路的抓着散落的衣衫捂着逃跑,脚踝却被他的手拽住,滚烫的温度似要灼烧了她,身体里升腾的异样,令她无所适从,回身扇了他一巴掌。
啪——
清脆的掌声,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格外的响亮。
打破了这一室的旖旎暧昧,也打醒了失去神智的镜墨澜。
费力的睁开眼,看着她衣衫不整,雪白如凝脂的大片肌肤裸露,宛如雪山里垂悬的红梅,点点悠然绽放。喉间一紧,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镜墨澜触及她水润透亮的眸子,心慌的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姜绾似涂抹醉人胭脂的面颊,瞬间血色褪尽,惨白如纸。
镜墨澜见她误会,越发心急的解释:“我方才失了意识,不太清醒……”
姜绾紧紧的按住衣襟,觉得很羞辱。
他只是不清醒,才会对她胡作非为,将她错当了他人?
那个人是谁?
秦冰冰吗?
镜墨澜心中懊恼,他知道自己中了药,想要见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对她做出逾矩之事,看到她的模样有的是满腹心惊,脱口而出的解释,比不解释反而更糟。
镜墨澜抹了一把脸,却是不敢再开口说话。跌跌撞撞的起身,轻车熟路的去了她的房中的净室,里面储放着一桶冷水,直接栽了进去。
沉在水底,冰凉的水刺激着他体内急速涌动的血流,渐渐的平缓下来,整个人也逐渐的清醒。
镜墨澜觉得今夜很美好,却也很糟糕。
他笨嘴说出那两句话,只怕令她多想。心里组织着措词,想要跟她好好解释。
等他药力散去后,姜绾却已经不在屋中。
绿鄂冷眼看着浑身湿透的镜墨澜,将手里干净的衣服重重的搁在桌子上,扬着脸说道:“穿好了,赶紧走!”
“绾儿呢?”镜墨澜嗓音沙哑,心中空落,一股子心慌涌上心头。
“公子找错人,我们小姐心中理解。您既然已经清醒,还是去找对的人。”绿鄂一直守在外边,听到动静,走进来听到小姐唤镜墨澜的声音,她止住了脚步,心里还暗自欣喜。可后来听到里面的谈话声,她恨不得替小姐撕烂他的嘴泄恨!
便宜占尽,嘴上不留口德!
找错人?
呵呵,谁信呢?
无非是不想负责任,可她们小姐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几句话在唇齿间打转,镜墨澜却是说不出半句,毕竟是他理亏。心知是见不到姜绾,换上衣袍放下一颗珠子走了。
绿鄂拿着那颗珠子,看着上面布满了裂痕,仿佛是被沾粘修复好。与小姐以前手腕上戴着的那颗珠子隐约相似,心里顿时明白了过来。恐怕小姐遗失,被他捡到了。怕小姐再被镜墨澜伤透了心,将珠子藏在了袖中。
姜绾看着绿鄂失神的站在桌旁,地上一滩小水渍,眸光微微黯淡。原本熨烫渐冷的心,此刻却是如坠进冰窟。
绿鄂察觉到有人进来,看着姜绾手里拿着药瓶,眸光闪烁的说道:“小姐,他就是负心汉,早已走了。根本不值得您这样对他,忘了的好。”
姜绾顺手将药瓶扔在了纸篓里,面无表情走进内室,和衣躺在床榻上。闭上眼,那段凌乱的画面在眼前一一闪现,不得不睁开眼,压下心头的躁乱。
绿鄂喋喋不休的说道:“小姐,夫人也是为您好,您便最后听夫人一次。”
姜绾目光冷凛,如霜似雪的望向绿鄂。
绿鄂立即住嘴。
**
镜墨澜回到秦府,秦冰冰失魂落魄的站在门口,远远的看见镜墨澜走来,欣喜的迎上前去。
“啊——”
秦冰冰脖子一紧,吓得尖叫。
镜墨澜紧紧的掐着秦冰冰的脖子,眼底迸发出戾气。
秦冰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杀意,心中惊乱,双手想要扳开他的手指。可他的手指宛如铁钳一般,她撼动不了分毫。
镜墨澜寸寸收紧,看着她面色涨紫,能够感受到他再加大一分力道,她纤细的脖子便会应声而断。
秦冰冰难以呼吸,喉咙几乎被他捏碎,死亡的恐惧袭上心头,艰难的说道:“我……我是你……你的……救命……”
镜墨澜猛然提着她甩到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狼狈的捂着脖子,一边大力呼吸一边咳嗽,紧捏成拳的手青筋狰狞的跳动,冷冽如冰的说道:“此一事,还了你的救命之恩。”
一命抵一命。
“不……墨澜,我错了……我也是逼不得已,你原谅我……原谅我这一回……”秦冰冰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顾不上喉咙火辣辣的痛,扑到他的脚边,紧紧的抱着他的小腿,满面泪痕的说道:“我鬼迷心窍,只是你明日要走,我舍不得你,太在意你,想要嫁给你,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镜墨澜隐忍着不将她踢开的冲动,抽出自己的腿,冷声道:“今后,再无瓜葛。”
秦冰冰望着他冷酷无情的背影,伏地痛哭。
秦子楚醉醺醺的靠在门框上,看着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秦冰冰,呵呵笑道:“三妹,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二哥呢?墨澜这种人,即便你得逞了,也是白给他睡了,别指望他会娶你。你该庆幸,他没睡了你。”
眼尖的瞧见镜墨澜换了衣裳,啧啧的说道:“倒是成全了别人,反而落不得好,这种蠢事也只有你才干的出来!”
说罢,摇摇晃晃的进了屋子。
秦冰冰手指根根收紧,这才想起他身上的香味,她今日在姜绾的马车上闻过。
**
姜绾一夜未眠,气色愈发的难看。
柳氏提着食盒进来,目光扫过姜绾,复又落在她的身上。今日总觉得姜绾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倏然,发现姜绾平日里穿着极为的考究,她不喜有领口的纱裙,今日穿着纱裙却是在脖子上系了一条丝巾。美则美,却是令她不由得多想。
“大小姐,快用早膳,老夫人请你过去一趟。”柳氏脸上堆出笑容,心里痛恨她,却又不得不照料她。
姜岑如今在给姜邓氏守灵,荒郊野外墓旁搭着茅草屋住在里面。就是她住在山上,都心中惊怕,何况是娇惯养着的姜岑。适才她想法子讨好姜绾,做给三老爷看,许有一日打动他们,能够让姜岑回来。
姜绾没有胃口,吃了一两口放下了筷子。
“大小姐,不合口味?”柳氏连忙问道。
姜绾摇头:“撤下。”起身去了老夫人的屋子里。
府中经历了那么大的事儿,老夫人也是受到打击,卧病在榻休养多日。如今稍稍缓和过来,陵王府那边来人下聘礼,与老夫人商议姜绾与陵王的亲事。
姜邓氏临去的时候,便想过姜绾守孝不能嫁的事情,留下了一封遗书,满了三月之后,姜绾便可婚嫁。
并且强调是喜丧!
老夫人看后颇有些啼笑皆非,年纪轻轻的去了,又不是儿孙满堂,百年归寿,算什么喜丧?
虽然是如此,他们却没有对外宣称姜邓氏如何去的,而是说暴毙。
本来老夫人心中犹豫,禁不住陵王府的人劝说。陵王如今四十出头,却没有正妃,待三年后娶妃,年纪愈发大了,不能再拖下去。
其二,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姜邓氏因为犯了七出的妒而死,陵王退婚之后,恐怕姜绾再难嫁人。
两相权衡下,老夫人松口。
姜绾来的时候,老夫人将她的打算如数说给姜绾听,询问她的意见:“你觉得如何?”
“绾儿想给母亲守孝。”姜绾不答应婚期提前。
“你今后如何嫁人?”老夫人心中也急。
三老爷沉吟道:“绾儿,我们都是为你着想。这也是你母亲的遗言!”布满沧桑的脸上的浮现出一抹沉痛之色。
姜绾冷笑道:“若是落得母亲的下场,倒不如不嫁!”说罢,打算起身离开。
这个时候,管家匆忙的进来,对老夫人说道:“不好了,老夫人不好了,三夫人娘家来人了!”
“谁?”老夫人不确定的说道。
“三夫人老家来人了。”管家看着那一家子的阵仗,显然是听到了风言风语,找人算账的架势!
“快请!”老夫人终究觉得有愧,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三老爷走在最前头,看到朝这边走来的一行人,为首的一名高大的男子上前,一拳砸在三老爷的脸上。三老爷一时不察,被打倒在地,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三老爷不挣扎,只是护着头。
老夫人看着三老爷脸上布满了青紫的淤痕,对方下手毫不留情,一拳重过一拳,跺着拐杖道:“别打了,别打了!快来人……”
护卫连忙将人拉开,为首的人正是邓氏过继来的弟弟,如今三十多出头,却是江南一方富甲。今次来京做生意,原想顺带看看邓氏,却没有想到他在茶楼听人说书,邓氏为了阻止三老爷抬平妻,饮毒自尽。一问时间,却是将近一月,若有心通知他们,早已接到邓氏的噩耗来送最后一程,却没有想到完全被蒙蔽在鼓里。
邓兴宁是由邓氏亲自挑选的人,一家子从不曾亏待他,并且准许他接济亲生父母,两家极为的和睦,他视邓氏为亲姐。
听到这个消息,哪里还了得,当即打上门来:“大姐嫁给你十几年,期间回江南数次,哪次不是说你待她好?母亲每回问她你可有纳妾,她都说她能够拿捏住,我今儿个一打听,好家伙,她被一个贱妾骑在头上十几年!她忍气吞声,依旧说着你的好,你竟是将那贱妾抬成平妻,这般折辱她!我这回若不进京,还以为她在做着少奶奶享福!姜煜,我大姐是你害死的,你得给她偿命!”
老夫人气的胸口痛,看着邓兴宁又要打姜煜,连声道:“反了反了!”
柳氏在这个时候开口说道:“谁不是三妻四妾?姐姐如今已经入土为安,你这般打上门来闹腾,闹得众所皆知,都知道姐姐是嫉妒自尽,她的名声可就臭了!”
邓兴宁来的时候,都打听清楚,一听到柳氏的话,冷笑道:“也就养你这条毒蛇,咬死了她。”
“下贱胚子,你还有脸说不成?当初若不是姜煜说只娶我大姐一人,母亲怎会将人放心的交给他?都说什么锅配什么盖,两个都是忘恩负义之人!早知如此,只怕父亲后悔将他这白眼狼给救了!若是我,救他?早一竿子打下去淹死他得了,也免得生来这世上害人!”邓兴宁的妻子楚氏尖酸的说道:“你们这世家瞧不起商贾,可你们的品性却是低贱不如商贾,商贾最起码还懂一个‘义’,你们生来便是不仁不义之人!”一句话,将姜家人全给骂了。
柳氏面色青白交错。
老夫人气得仰倒,却是知道这件事是姜家有错在先。连连给姜绾递眼色,姜绾权当看不见。
等打得差不多了,看着三老爷爬都爬不起来,这才缓缓的说道:“舅舅,你们远道而来,快进屋歇歇。”
邓兴宁没有见过姜绾,听到姜绾的称呼,仔细打量她的面庞与邓氏有几分相似,便知这是他们的外甥女。
楚氏心疼的说道:“绾姐儿,你有什么苦楚,都说给舅舅、舅母听,咱们替你讨公道。若是这里住不下去,你收拾东西,随我们回江南。”
姜绾眼眶微热,她在楚氏眼中看到真切的关怀,深刻的体会到亲人的滋味。
老夫人对她虽好,可终究是利益为先。
可楚氏不同,她是发自内心的关怀。她是母亲唯一的女儿,回了江南,极有可能会与他们争夺财产,可他们却是不在意。
柳氏眼皮子一跳,睃了姜绾一眼。
老夫人却是不满的说道:“绾儿婚期在即,她怎得能去江南?何况她姓姜,是姜家的子孙!”
楚氏一听就炸了,怒目圆睁的说道:“你说什么?大姐尸骨未寒,绾姐儿孝期未过,你们迫不及待的把她嫁出去!到底是什么样的好人家,让你们这么急吼吼忙手准备绾姐儿的亲事?”
姜大夫人也觉得不妥,开口道:“陵王。”
“那个傻子?”楚氏尖声道:“我算是看明白了,大姐在世的时候,你们如此欺辱她。如今她人不在了,你们便这般容不下她的血脉!我们若是不来这一趟,还不知你们要如何作践!”二话不说,拉着姜绾的手往外走:“走,我们现在就走!”
“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老夫人险些气昏过去。
姜绾不能走,她这一走,对舅舅、舅母不好。忙拉住舅母,给她递了眼色:“舅母,我们先进去再说。”顿了顿,又道:“那亲事我并未同意,无论如何,也要守完母亲的孝期。”
楚氏脸色这才缓和了。
邓兴宁他们想让带走邓氏,三老爷死也不同意,老夫人也不松口,一行人并未谈拢。
天黑了,依旧没有争论出什么东西,邓兴宁不肯住在姜府,被姜绾留了下来。楚氏心中也有别的打算,怕他们今日走出姜家的大门,只怕事情到明天还会生变,哄着邓兴宁留了下来。
楚氏坐在姜绾的屋子里,想起邓氏直落泪。她与邓氏是手帕交,比邓兴宁大了三岁,想起邓氏一年前从江南回来,说的那一番话,悲从中来:“绾儿,你娘的盼头就是你,你千万不能嫁给那个傻子。这些年,若不是为了你,你娘只怕早就支撑不下去!”
姜绾心中一动,涌出一阵酸楚。
“绾儿,你定不能饶了那贱人!”楚氏眼底迸发出凶狠的光,若非是柳氏,邓氏怎得会死?“这一大家子,压根没有一个好人,你在这豺狼堆里,舅母着实放心不下。”
“舅母,我若离开了,如何给母亲做主?我如今长大成人,能辨是非,您不用担忧我。母亲的事情尘埃落定,你们明日回去即可。”姜绾脸上一片哀伤,眸子里布满了凄清:“还望舅母与舅舅莫要将消息告诉外祖母,她老人家怕是受不住这白发人送黑发人。”
楚氏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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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大家齐聚在老夫人的屋子里。
老夫人昨夜一夜未睡,她早就想过邓氏的死瞒不住邓家人,却是没想到这么早被发现了。
邓家没有别的要求,只想将邓氏迁回江南。
人已经下葬,若是再挖出来,指不定又会生出什么闲言碎语。
“亲家,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让邓氏入土为安。”老夫人看着二人面无表情,没有松动,只得苦口婆心的说道:“此事也并不光彩,她的善妒的性子,本就犯了七出。若非三儿念在情份上,休她出府也是没有话说。”
楚氏原是想着今日若是他们诚心道歉,她就听了姜绾的话,揭过这一茬,可她们却依旧抓着邓氏的死生事,如何不恼?
“你们不讲仁义在先,如今倒是指摘我大姐。不休大姐,你们敢说不是为了姜家的声誉?如今倒是做起圣人!”楚氏看着姜绾说道:“你也莫怪舅母答应你揭过这茬,如今又揪住不放,着实是他们欺人太甚!”
从袖中摸出一张封信,字面朝上的给老夫人看清楚:“这封信您该不会不认得,我大姐犯妒,那可是当初有人给她说过,今生只娶她一人,若非没有这诺言,我大姐也不是不开明的人。她一直耿耿于怀的不是他纳妾,而是他背弃诺言,这贱人的背主!”
老夫人面色大变,那是三老爷的字迹。
楚氏冷笑的对柳氏说道:“你以为我大姐死了,你就高枕无忧?可别忘了,当初你为了取得我大姐的信任,可是恨不能将心肝儿全都挖出来给她看。以至于写下了契书,这辈子为奴为婢的伺候她!”冷笑的看着柳氏面色灰白,透着死气,心中一阵畅快:“我可不记得你们姜家有请媒婆来说亲,纳柳氏给姜煜为妾!所以,她还是我邓家的人。并且没有婚书,我将她浸猪笼也不为过!”
众人哗然——
全都没有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出。
就连姜煜与老夫人都震惊了,他们一直以为柳氏无父无母,只要她自己愿意,这件事就成了。
结果,今日却是捅出,柳氏有主!
柳氏也慌了,连忙解释道:“姐姐她……”
“我母亲不可能同意,她一直没有承认过你,当初你都不曾给我母亲敬茶!”姜绾冷声道,心中只觉得舅母这一招着实高明!
柳氏浑身巨震,踉跄的后退几步。
老夫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事实是如此,邓家不肯和解,他们要带走柳氏姜家也无权挽留。
何况,邓家这一行人的架势,根本不想要和解!
姜煜眼底蓄着愤怒,他没有想到柳氏欺瞒他这一点!可到底是他孩子的生母,他不能让庶子名不正言不顺。只得开口请求道:“舅弟,霜儿这些年她不曾说过,想必是答应……”
“父亲当真是糊涂,当初你纳柳姨娘的时候,早已被柳姨娘勾了魂,有几回与我母亲好好说话?你怎得知道她愿意?就连母亲生产的时候,你可在身旁?”姜绾这些话,都是听母亲身边的老嬷嬷说的,对姜煜愈发的失望。
姜煜望进姜绾眼底冰封的冷意,再也没有开口。
老夫人正要说,楚氏抢先一步道:“亲家,你们若是要保住这贱人,也并不是不可以。我们大家对薄公堂,看官老爷如何评断。官老爷评断不出,咱们便去敲登闻鼓,请皇上做主。”
老夫人面色青紫,浑身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楚氏起身:“大姐既然已经入土为安,我们也不能扰了她的安宁。至于柳氏……”
“夫人,我求求你高抬贵手,我错了,我女儿如今在给姐姐守灵……”柳氏狼狈的跪在楚氏的面前哀求。
楚氏不为所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这种人,我们也是养不熟,出门找人牙子发卖了。”拂了拂衣摆,仿佛柳氏是什么脏东西。
柳氏被卖,姜家也算颜面扫地。
老夫人手指颤抖的指着姜绾说道:“绾儿,你给你舅母说说,我们买了!我们买了!”
“带走!”楚氏一拂衣袖,与邓兴宁走到门口。
老夫人厉声道:“将他们给我拦住!”护卫齐齐包围住邓家一行人,只听见老夫人咬牙切齿的说道:“他们擅闯私宅,给我拿下送官!”
姜绾走出一步,老夫人利眼扫来,冷声道:“绾儿,你退下。若是你踏出这条门槛一步,今后便不是姜家的子孙!”
姜绾脚步一顿,抬脚踏出了门槛,站在门外,淡薄的金光漫洒在她的身上,丝毫不觉得温暖,折射出凛然寒芒:“祖母,我断不能饶了杀害母亲之人,做那不忠不孝之人!”若是没有今日这一出,姜绾看不透老夫人绝情的一面。也不难猜想,当初恐怕她不喜母亲,而柳氏知书达礼,所以顺了柳氏的心意,纳她进门。
但凡当初老夫人没有松口,柳氏便进不了姜府的门!
只不过,当初她只看见老夫人的慈爱,母亲的面目可憎,才会以为是母亲的自作自受。
只是,如今她才看透!
老夫人面色巨变,沉痛的闭目,一挥手:“全都拿下!”
姜绾镇定的看着老夫人,不慌不忙。就在护卫碰上她手臂的时候,一支官兵冲了进来。对老夫人说道:“有人报案,意欲行凶杀人!”
楚氏猛然看向姜绾。
姜绾安抚的一笑,她早就料到今日不会是太平之日。以老夫人的手段,断不会善罢甘休。而舅母也是烈性,她想要除掉柳氏给母亲报仇,为了姜家的颜面,老夫人断会撕破脸,所以她告诉绿鄂,若是这里生变,立即报官。
老夫人还有什么看不明白?
锐利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姜绾,果然是她教出来的孙女!学的这些本事,全用来对付她!
好!当真是好!
“姜绾,你可要想好!脱离了姜家的庇护,你什么都不是!”老夫人出声要挟!
“姜绾此后是生是死,皆与姜家无关!”她的目地从来是放在柳氏的身上,如今柳氏既然留不成,姜家也没有她可留恋之处。
楚氏对官差说道:“大人,他们预备动用私刑,强抢我们邓家的婢女!”笔直的指着柳氏。
柳氏面无血色的跪在地上,仿佛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官差盘问事情原委,将人带走。
不过一个时辰,案子结了。
柳氏由邓家处理,姜家给邓家这十几年的赔偿!
姜绾顺势在衙门脱离了与姜家的关系,此后生死,皆与姜家无关。
老夫人在气头上,看都不曾看姜绾一眼,乘着马车离开。
三老爷到底是不舍,姜绾却是在他替柳氏求情的时候,断了最后的念想。面色冷清的说道:“你保重!”转身与邓兴宁与楚氏去了她早已在盛京购置的宅子。
一行人离开,三老爷却是没有走,仿佛在等什么人。
良久,从帘后走出一人。
三老爷看着他穿着灰白色的袍子,眼底闪过了然,也就只有他会帮姜绾。若非是他在暗中出手相助,只怕今日他们带不走柳氏。
“我知道是你。”三老爷叹声道,整个人佝偻着背坐在阴影里,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
镜墨澜缄默不语,唇瓣微抿,望着空荡荡的大门,仿佛依旧能看到姜绾的那道纤瘦的身影。
她如今却是不肯再见他。
“她心中怨恨我们,不会接受我们的帮助,今后有劳你了。”三老爷后悔,当初怎得就舍弃了他?
“不恨。”镜墨澜冷酷的说道,见他不明白的模样,解释道:“她心中无恨。”
若是恨,她不会走。
只怕他的帮助,她也不愿意接受。
**
姜府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方才传到凤瑶的耳中。
凤瑶正在喝茶,惊异的看着采芙:“你没有听错?”
“奴婢打听得清楚,姜小姐她早已在盛京购置了宅子,恐怕心中早已渴望脱离了姜家。只是顾念着养育之恩。如今老夫人的做派,着实令她寒心。如今脱离了姜家,以奴婢之间,未必不好?若是今后文兴私塾在秋试上大放异彩,身份自然水涨船高,也不在意那姜家!”采芙觉得心中着实痛快,喜滋滋的说道:“那柳氏也是好日子到头了,当初可没有少对付姜邓氏,如今给楚氏给带走,听说楚氏是个泼辣的人,只怕饶不了她。”
说罢,凑到凤瑶的耳边,神秘的说道:“小姐,您猜楚氏会如何处理?”
凤瑶摇了摇头,楚氏的为人禀性,她并不太了解。
“听闻楚氏将人丢到了烟花柳巷里,今夜拍卖。”采芙简直要拍案叫绝,楚氏暗指其人是高门大宅里的小妾,虽说上了年纪,却依旧是身娇肉嫩。那个青楼却是低等的,只是平民百姓的去处,这一听是富贵家里出来的人,齐齐蜂拥而去。
老夫人得到消息,气得吐血,昏厥了过去。
盛京就是这么点大的地儿,衙门里发生的事情,谁会不知?虽说没有点名道姓,众人心中仍旧有数。
凤瑶猜出了一二,含笑的摇头,也亏的是楚氏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简直是狠狠的打了姜家一个耳光。
“姜家是王妃的娘家,多少是有影响。”采芙转而忧心忡忡的说道。
凤瑶托着下巴说道:“母妃虽然与老夫人言和,可到底是生了隔阂,伤心一时罢了,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果然,荣王妃得知了消息,来了秦楼。对凤瑶说道:“你与绾儿交好,那孩子我看着长大,若非是逼急了,也不会如此绝情。到底是女子,若非是伤透了心,在出嫁的节骨眼上,又怎会愿意脱离了家族的庇护?你去将她接到王府住几日,看看她今后可有打算。”
凤瑶颔首道:“过两日我去请,她这两日恐怕要招待娘舅。”
“你办事我放心。”荣王妃突然想起什么,蹙眉道:“初儿呢?”
“这几日在宫中,不会回府。”凤瑶并不怎么过问云初的事情,他若是出远门或者不会回府,方才会告诉她一声。
荣王妃轻叹了一声:“该是沈家的忌日要到了,你不必管他,再过两日你准备清淡的白粥小菜给他。”叮嘱完,荣王妃起身离开,并未察觉到凤瑶变了的脸色。
沈家的忌日,的确就在后日。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从明日开始,闭门不出,抄写经文。
凤瑶软绵绵的躺在软塌上,脸色苍白,目光有些空洞:“采芙,你去备香纸。”
“小姐,您也要去祭拜吗?”采芙蹙眉,沈家与小姐并无交情。
可想起那日停在沈府的马车,小姐去沈府的情形,或许其中有她不知道的内情。匆忙出去准备,顺便让人备了马车。
凤瑶想要避开沈府忌日那天去沈家,她怕引人注目,所以便提前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乘坐着马车去了沈家。
采芙留下看守马车,凤瑶独自一人从侧门而入。
里面的荒草已经到了她的胸口,残垣断横上,结满了蜘蛛网,褐色蜘蛛在上面爬行。
凤瑶看着眼前荒草从两边倒去,踩出了一条路,心中一紧,她想不出来还会有谁会祭奠沈家?
一路穿行而过,凤瑶来到沈家的祠堂。
祠堂的门打开,她站在门口便感受到一股浓重的阴森之气,阵阵阴风吹刮,凤瑶抖了抖。可想到小时候犯错,经常被罚跪在祠堂,心里的那股惧意被压迫下来。只是,此次身边再也没有哥哥陪同罢了。
四处打量,地上落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灰尘上印有几个脚印,根据长度可以辨认出是男人的脚印。
仔细辨认,并非是云初的尺码。
森冷的月光倾洒在祠堂,凤瑶看着供台上的灵牌,心中沉重。
定了定神,缓缓的踏进祠堂。点燃香烛,这才发现香炉里的香燃着点点星火,显然此人来了不久。凤瑶若无其事的插好香烛,跪拜磕头的一瞬,一道残影快速的飞掠而出。
凤瑶心瞬间提了起来,瞬间想到恐怕是祭奠之人。快速的起身追赶了出去,可庭院深深,根本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缓缓的朝院门走去,脚踩在落地的枯枝上,阵阵断裂声在这寂静的夜中响起,令人心中生寒。
嗖——
黑影翻越过高墙而去。
凤瑶不肯放弃,快速的穿过拱门,看着眼前的一颗高大的树枝。上面有一团黑影,查看了位置,赫然是黑影方才翻墙而出的位置,恐怕是卡在了树枝上面。
“阁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