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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里了,市长先生。”赫尔多与马德兰的马车在挂着“三月上等啤酒”的小酒馆儿前站下。
“像他说的,让我自己进去就可以。”马德兰从马车上下来。
“可是……您真的?”赫尔多跟下来,皱紧眉头,一脸担忧。
“一个市长加一个警长,总还是对付得了
他的。”马德兰拄着手杖,在小酒馆儿前驻足一阵。
这时候,太阳已经落下,一层薄纱似的幽暗,携着些许海洋的湿咸气息,慢慢地覆盖下来,将这小而嘈杂的滨海集市的一切都罩上了一点儿阴郁的暗影。
许多路人——小贩,市民,流浪汉,游手好闲的绅士,百无聊赖的水手,笑着,说着,来回从马德兰身边经过。
“这里还有你们的人吧?”马德兰回过头,低声询问赫尔多。他看得出,在这些看似无关的路人中。零星地点缀着许多双警惕的,睿智的眼睛。不过,他能发现他们,舍日尼也会发现。
“孩子,亮出你们的警探身份,暂时疏散这些无关的人。”马德兰凝眉沉思,毕竟,舍日尼的恶毒凶残常常超乎想象,也不知他是否敛到帮凶,总之,不能牵累无辜。
“遵命,市长先生。”
赫尔多对人丛中几个隐秘的便衣警探使了个眼色,他们开始封锁这条街道,将酒馆儿包围起来。
马德兰走进那酒馆儿,几个酒客喝得烂醉,在橙黄色的火烛下嬉笑着,别有用意地注视着这衣冠楚楚,风范庄严的新来者。
“带我找他。”
马德兰站在柜台前面,用不容辩驳的严厉口吻对那个半醉的老板娘命令道。
“您这漂亮先生真奇怪呢,谁知道您要找什么人呢?”老板娘含嗔带讽,半个身子爬上油腻的柜台,一双手,指甲涂得猩红,捉住马德兰的领结,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妖娆地贴近马德兰的前胸,她从这位来客身上嗅到一股强烈的药水儿味儿。
“您大概很有钱,我的先生,”她努着嘴巴,揉捏着马德兰的领结,分析着它的质地和价格:“您也是来找那个小姑娘的么?珂赛特?断了一截脚趾,才刺激么?呵呵,上流社会的先生们现在都流行这一口儿么?”
“别给我废话!我叫你——带我去见,那,个,人”马德兰没有耐心,这个风流女人的嘲讽和敷衍让他本来就焦躁紧迫的心更如火上浇油一般,他不是永远都宽容友善。这时候,他像一只被激怒的狮王,一只大手铁钳子似的死死掐住老板娘的喉咙,将她整个儿从地上提起来,他的脸因为捱着伤口撕裂的疼痛而发白,微微斑驳的额角渗出细细的汗水,而他淡然镇定,从容不迫,一字一顿地,低低的问:“他在哪儿?”
“后……后面……”那女人两手死命抓着马德兰掐住她喉咙的大手,一张脸吓得铁青。
“带我去。”马德兰松开手,那女人“扑通”一声给摔到柜台后面一大排酒坛子上,她挣扎着站起来,不敢再造次,迅速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带着马德兰来到小酒馆儿的后院儿。
“就是这里。”老板娘指了指那座不起眼的二层阁楼,补充了一句:“有一个先生已经进去了”
“我知道,”马德兰走到那阁楼跟前,隔着一扇门,听不见里面的声音。
这么多年了,
舍日尼,
你还是不肯放过我。
不过,
来吧,
有什么都朝我来吧,
我要告诉你,
即便是死,
即便是被你那铁钎子活活□□喉咙里死掉,我也不会属于你,属于罪恶。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推开这扇门,也许,他不会再活着从这里出来,在这种时刻,很奇怪的是,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一张脏兮兮的,桀骜而倔强的小脸儿,想到自己这只手打出去的那一巴掌,想到那句顽劣戏谑的“糟老头!”,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忽然有一种奇异的快乐和温暖涌上心头。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嘴角漾着一丝微笑。
艾潘妮,
小姑娘,
我可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你,
你要好儿好儿的。
想到这儿,
马德兰一把将门踢开,大步走进那幽暗的阁楼里:“舍日尼!我来了!”
阁楼里黑洞洞的,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了,傍晚的滨海小城即使是室内也能感受到阵阵阴寒,那腥咸味儿的湿气使人的呼吸仿佛也平添了几分忧郁。
没有人回应。
马德兰回手将门关上,朝着里面走了几步。在一大堆烂遭遭的杂物里,他惊讶地发现一个姑娘被团团捆绑,被人塞在一张破碎的木板床下面。
他赶紧弯下身,把那女孩儿抱出来,解开她身上的绳索,看到她的脸,他愣住了。
“艾潘妮!是你!”看到那独特而熟悉的眉眼,骄傲不驯的表情,虽然担忧,惊讶,不愿意这无辜的孩子卷入这种危险,然而看到她,他还是不禁有一阵欣喜。
“我一定是做梦。”艾潘妮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马德兰的怀中。她失血太多,这时候已经头脑昏沉,人事不省。她迷迷糊糊地,以为必死无疑,怎么也想不到马德兰会出现在这里:“糟老头,我又梦到你啦……我……我讨厌你……你不知道么!你是个坏……坏……”
“你不是做梦!你怎么在这里?你的脚!”马德兰这才发现,艾潘妮的脚上血肉模糊,她被人生生剪掉了小脚趾头!
“上帝啊!舍日尼!你这个混蛋!”马德兰又惊又怒,赶紧解开外衣,三两下将自己衬衫扯烂,撕下一大块白布,将她的脚勉强包扎好。
“这样不行。你会感染,会发烧。”他把艾潘妮抱在怀中,他的下巴抵住她的额头,她浑身冰冷,不住哆嗦,一颗头靠在马德兰的胸膛,时而张开眼看他,嘴里叽里咕噜地说胡话:“糟老头……我要死了……你也不来救我……”她伸开手,迷迷糊糊地碰到马德兰的脸,摸摸他温凉闪动的眼睛,高高的鼻子,有些干裂的嘴唇,他两腮上浅浅的胡茬儿,努力嗅着他身上那好闻的苦苦的药水儿味儿。
她还是认定自己在做梦。
“你为什么长胡子……好……好扎手……糟老头……我不准你……不准你讨厌我……你……你凭什么讨厌我……”
她一会儿笑,一会儿蹭在他冰冷而发着淡淡纸墨味道的大衣上,呜呜地哭。
“你这个,傻孩子。”他不知道说什么,原来自己那天那凶狠的一个巴掌真的伤了这个看上去永远不会难过的小姑娘的心。有一个时刻,他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渴望,想要活下去。他到这里赴舍日尼的约定本来是抱着必死的心,来这里的一路上他散淡,释然,无牵无挂,孑然一身。
然而,当他把这个倔强的女孩儿抱在怀中,听着她断断续续的胡话在偏执而笨拙地表达着对自己的心意。他的心忽然受到触动。他想要活下去,他愿意爱,他喜欢温暖。在他孤独冰冷的生命里,他品尝到,被给予,被需要的快乐。
“别怕,艾潘妮,孩子。我带你离开。”他抱着她,站起来,大步朝门口走去。无论我们这群“糟老头”之间有多少恩怨,都不该牵连你。
但是,他刚要去开那门,黑暗中,枪口抵住了他的后背。
“你终于出现了。”马德兰知道,他不会轻易从这里离开。他慢慢地转过身,舍日尼站在他身后。手里的枪牢牢地抵住马德兰的身体。
“啧啧,我可爱的阿让,我可爱的阿让”舍日尼笑着,他老了,然而那悚人的冷笑和恶毒的面孔与从前毫无二致。他眼角的皱纹聚在一起,红色的草莓似的脸被奇怪的笑容扭拧成一个潜藏在暗处的怪物。
过了这么多年,舍日尼那笑嘻嘻的声音仍旧使马德兰不寒而栗。
“我真是刮目相看呢!阿让,我的阿让,你已经是大富翁和市长了!我呢?哎呦,我还是那该死的苦役犯。不过……由于太想念你,我……哈哈……杀死了两名看守,跑出来找你了……呵呵……呵呵……”舍日尼贴过来,一张发臭的脸紧靠在马德兰的额头,他抵住他,亲昵而使人恶心地蹭着,他身上那腥臭的血腥味儿刺激着马德兰的神经。
“不论怎样,”马德兰说:“放了这个女孩儿。我会任你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