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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神甫先生做了一回小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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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个老家伙!不要在那里胡扯!”沙威怒气冲冲,却不知道,他的怒气冲冲中含有一种颇堪玩味的心虚者的急躁和恼羞。

    格莱尔神甫乐呵呵的,手伸到从沙威制服的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

    “你在干什么!”沙威用右手凶狠地钳住神甫老头儿的胳膊,冷冰冰的逼视着他:“这里不是教堂!您说了可不算!”

    “哦,警长先生,”老头儿仍是笑眯眯的:“有时候成年人也会像小孩子那样天真地负气,这是可以理解的,甚至可以给您严厉冷漠的性格上增加一点可爱的成分,不过,负气之下作出的决定,恐怕十分有害。”老头儿说着轻轻推开沙威的手,自己拿着钥匙把手铐“啪”的打开了。

    “你——”很奇怪,沙威的怒火在这老头子几句话之下忽然像一个气球那样被戳破了。他很想发火,却怎么也再生不起气来。

    “要我说,绅士们,都不要感情用事。”格莱尔神甫转过身对马德兰说:“不是所有的坦白和牺牲都是正确的,既然做了市长,也准备做父亲,就不要轻易推卸责任。”

    他又转过来对沙威说:“至于您,警长先生,事实也许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我可以对您担保,”他走到沙威跟前,指着马德兰:“这个人不会干出那种又龌龊又愚蠢的事。”

    “你凭什么这么说?”沙威斜起眼睛,憎恨地盯着格莱尔神甫:“你以为你了解他么?”

    “哦,我哪,自从六年前,有一个贫穷而深沉的外地来的工人不顾一切地跳进火海拯救了无辜的孩子,我就认识了马德兰,后来他在这座小城扎了根,做了工人,成了富翁,又做了市长。我们的交情不算太深。我却是亲眼见他在空旷无人的教堂里默默哭泣。有时候,真相不在某些确凿的事实里,真相在于我们内心的触动。”神甫先生拍拍沙威的肩膀:“当然了,我对这个人(指马德兰)的了解不会比您更深。”

    “所以你没有资格代替我决断。”沙威仍是冷冷的,然而他心中的偏见和冰山已经开始化解。只是仍保持着嘴硬:“我必须维护法律地公正。”

    “哦,警长先生,有时良心的拷问比法律的审判更苛刻。所以不如,把这个难题交给他自己。”格莱尔神甫说。

    “您放心地回去,明天照常去阿拉斯的法院作证。至于马德兰,或者什么让先生,还是什么601号什么的,让他自己去决定他的命运。”

    “那怎么可能!”沙威的拳头握得更紧,这是内心尖锐矛盾的表现。

    “必须这样,给他机会。”神甫说:“也是给您自己机会!警长先生。”

    “这是什么意思?”沙威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十分不安。

    “您自己清楚。您总是对这个人不死心。不如让您自己死心一次——他如果不逃跑,自己去法庭自首,您就欣慰地告诉自己,我并没有看错人。如果他逃跑了,不敢去自首,您也就死心了,哪怕天涯海角去抓他,至少您不会再有任何,用您自己的话说,该死的心软。”格莱尔神甫说着,微笑着看着沙威。

    沙威叹了口气,朝覆盖着陈旧基督壁画的天花板上有些戏谑,又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说:“OK,That'sadeal.”

    接着他没有再看马德兰一眼,一边将那把手铐收好,一边沉着头说:“我和它(指手铐)等着你。24601。”

    然后他走出了市长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剩下马德兰和格莱尔神甫两个人。

    “您准备接下来怎么办?市长先生?”格莱尔问。

    马德兰沉重地摇摇头,叹气:“我无路可退。从前我抱着幻象,以为自己可以真的带着这个虚假的身份自由,幸福,像一个正常人那样生活。我总以为我得罪我已经用十多年的苦役还完了。不过,上天偏偏在我仿佛要解放的时刻,把抉择摆在我面前。”

    马德兰苦笑了一下:“不管那个人为什么要装成我去自首。他都是无辜的。我必须赶在他被宣判之前解救他。当然,解救他就是葬送我自己。其实,这也不算什么。我已经隐姓埋名,潜逃了真么多年。蒙特伊城度过的这些光阴,或者,本来就是偷来的。我不能再贪心。”

    他说着,眼睛呆滞地盯视着自己办公桌上的两件闪着银光的小东西,那是他早上从艾潘妮那里没收来的铁钩子,细铁丝和薄刀片儿。他深邃而痛苦的目光简直要把这些开锁头用的小玩意儿刺穿了,却几乎认不出来它们。他的心沉浸在悲痛里,他才明白,现在让他离开艾潘妮简直是在生生地从他身上撕肉。为了她,他变得贪心,可同样是为了她,他必须去承担,面对,才不至于使他在她心目中无暇的光明受到摧残。

    他攥紧了拳头,下定决心。他把柜子打开,整理了一些重要的市政文件,拿出一张从前选举时他的身份证明,接着,他写了一封信,连同身份证明一同交给了格莱尔神甫,神甫接过来看到那信封上写着“拉菲特银行行长亲启。”

    “您这是……”格莱尔神甫问。

    “请原谅,神甫先生。您说的对,从我在您的小教堂里哭泣,跪下去对您忏悔开始,我就无条件地信任了您。我告诉了您我的一切,您和给我银烛台的蒂涅城主教一样,宽容我,相信我。我也必然同样的相信您。所以,请原谅,我无法完成的责任只有交托给您。首先请您帮我去一趟巴黎,用写封信和我的身份证明取出我全部的存款。三分之二留给蒙特伊,三分之一请交给艾潘妮那个孩子。”

    “艾潘妮么?啊,果然……”格莱尔长叹了一声,走到办公桌前,从马德兰的桌子上把那小铁丝和细钩子捡起来看了看,笑着,含着善意告状说:“这些就是那个丫头的吧?嘿嘿,我可认得它们。那孩子在我的礼拜堂里没少拿着这些小玩意儿给我到处捣乱。”

    “她就是那样……”马德兰挤出一个魂不守舍的微笑:“顽皮”

    格莱尔听得出“顽皮”这个词从马德兰口里说出时含着多么浓厚的爱和宠溺。他又欣慰又有点儿揶揄地笑了笑,又问:“还有什么事我帮得上忙么?”

    “还有就是,请您按照这个地址去一趟檬非郿,把一个叫珂赛特的小姑娘接出来。如果那对丑恶的旅馆夫妇有什么要求,要多少钱,给他们就是。”马德兰说着把艾潘妮给他的那些芳汀的信件交给神甫。

    “那您自己呢?”格莱尔抬起头,眼光复杂地望着马德兰。

    “预定的马车就在楼下。”马德兰步履沉重地走到窗前,自言自语似的说:“只不过要改变目的地。我不是去檬非郿,我要去阿拉斯。赶在那个人被宣判之前。”

    “您已经决定了?”格莱尔神甫问,含着不舍和委婉的规劝。

    “是的。”马德兰坚定信念。他把秘书和其他几名下属叫过来,交代后事一般事无巨细地对他们布置任务。几名公务人员不明就里,面面相觑。从鼠疫开始出现直到现在,蒙特伊小城几里关于马德兰市长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他们心里担忧,却无法开口问,只有含着怜悯,和可惜的表情离开了。

    他把试图说服他的格莱尔神甫也支开,打发他快去巴黎的拉菲特银行取钱,还有到檬非郿接珂赛特。在这些过程中,他始终有些魂不守舍,以至于根本没发现格莱尔神父临走时悄悄拿走了艾潘妮的钩子,铁丝和小刀片儿。

    他自己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像一个僵冷的死人那样枯坐了半晌,慢慢炽烈起来的日光提醒他不能再耽搁了。他站起身,割裂自己所有的痛苦和不舍,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他的办公室,把门好好地掩上。他知道他再也无法回到这里。

    马德兰在那等候他已久的马车上颓然坐下。

    “去檬非郿么?市长先生?”车夫问。

    “不,去阿拉斯。”马德兰说。

    “好嘞。”车夫拉紧缰绳,马儿在平整宁静的街道上走起来。

    “等一下!”马德兰忽然大叫了一声。

    “怎么了?”车夫吓了一跳。

    “先送我,回家一趟。我……”马德兰说:“我回去取一点儿东西。”

    他是要去和艾潘妮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