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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插入一段记忆。关于“沙威那撕烂的白衬衫”的典故。
那年,在土伦,舍日尼勾结新来的囚犯欺骗冉阿让说他的姐姐病危,刺激冉阿让越狱,可是没有跑多远就被沙威重新抓回来。(详见第三十二章)。因为暴力越狱,冉阿让的刑期从五年加到十年。那以后,冉阿让和舍日尼之间的矛盾日益尖锐。那些日子对冉阿让来说十分艰难。延长的刑期使他对未来绝望,他整个人变得阴森,愤怒。他和舍日尼经常打架。虽然他自己势单力薄,每次都会被舍日尼一伙人收拾得很惨,但他还是不肯低头,擦掉嘴角的污血,执拗地爬起来,双眼射出逼人的怒火。
有一次,舍日尼一伙儿人再度将冉阿让围困在一间囚室里,将他逼到墙角,棍棒拳脚相加。冉阿让被打得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口鼻,额头鲜血直流。
“今天的功课就到这儿,伙计们,散了。”舍日尼说。其他几个囚犯扔掉棍子,铁棒啐着口水往外走,舍日尼的脚踩在冉阿让脑袋上,他蹲下去对着冉阿让的耳朵呵气:“阿让,我的阿让,你这是何必呢?你应该知道,他们都是废物,你才是我最想要的。不如,”他那肮脏的手指头引诱似的摩挲着冉阿让枯黑而血迹斑斑的脸,淫,笑着说:“你就依了我吧。”
冉阿让在舍日尼的脚下喘着粗气,他的牙齿把舌头都咬出血来,口角流出的血和脸上的血混在一起,沾湿了乱糟糟的胡须。一双眼深深陷进去,像是被人往眼窝里敲进了两枚钉子。
忽然,他号叫一声,像一头豹子,猛蹿起来,一条铁臂狠狠地勒住舍日尼的脖子,他的嘴巴喷出血沫,他说话,更像野兽咀嚼猎物的声音:“今天,就叫你死。”
舍日尼被冉阿让勒得说不出话来,他头晕目眩,几乎要断气,一只手拼命往前抓着,嘴里唔噜唔噜的叫唤。这时候,已经走到外面那几个犯人听到声音,立刻折回来,四五个凶恶的大汉一齐扑上去,才把冉阿让的铁臂从舍日尼脖子上掰下来,他们重新把冉阿让制住。舍日尼死里逃生,在一边跪着,手捂着脖子,呼呼喘气。
“你自找的。”
舍日尼阴森森地笑着说。他从身后一脚将烧得正旺的碳火盆子踢过来,直跌到冉阿让面前。
“今天就给你开皮。”
舍日尼恶狠狠地往脸上抹了一把,朝那几个手下使了使眼色,那几个犯人将冉阿让摁住,令外两个抓住冉阿让的右脚,将他的裤脚往上一撸,将那大脚连同脚腕上拴着的铁链一并扎进碳火盆中,往里一措,整只大脚都埋进碳火里,只听“刺啦”一声,一阵皮肉的烧焦味儿,混合着铁锈的腥味儿,那红透的碳火淹没到冉阿让的脚腕。冉阿让身子硬挺挺的,脖子上青筋暴起,像一匹受伤的狼号叫起来。碳火盆被他踹得直蹦。他听见那些混蛋在他身边像发情的公狗那样淫,笑,
“哈哈!烧他!”
“让他尝尝!”
“要不再倒点儿开水!肯定更刺激!”冉阿让听得出那是格拉巴伊的奸笑和声音。
接着,一只黑漆漆的肮脏水壶给提过来,正要往冉阿让脚上倒,只听“咣当”一声,牢房的大门被一脚踹开,沙威打翻了那壶开水,他的警棍“当”的一声,狠狠地捅在舍日尼肚子上,那个混蛋立刻疼得蹲下来叫唤。余下几个人见状赶紧放开了冉阿让,仓皇而逃。
沙威蹲下身子,揪住舍日尼的头发,他的脸贴在舍日尼脸上,警棍戳着他的太阳穴:“我他妈最后告诉你一次,给我离他远点儿!”
在这个深冬的晚上,这间废弃的牢房,终于只剩下沙威和冉阿让两个人。苦役犯从来不配医生。沙威走过去,冉阿让的脚已经从碳火盆里拿出来。那脚镣已经烧得粘在了他脚腕的皮里。
“没别的法子,就算有别的法子,我也不知道。24601.你忍着点儿。”沙威说着,一只手按住冉阿让的膝盖,另一只手抓住那烧得通红的铁链,一声惨叫,连同一大块焦黑的皮,铁链子给扯下来,同时,一股新鲜的皮肉烧焦的味儿。冉阿让看到,沙威握住铁链的掌心里多了两道烧焦的猩红。
他并没有出声。
他很麻利地把冉阿让的右脚扎进一桶冷水里。
水很快变成黑红色。疼痛渐渐减轻,冉阿让感到右脚上阵阵酥麻,他这时颓然靠着墙壁坐着,浑身瘫软,说不出一个词。
沙威在他一边坐下:“把你俩分开吧。”沙威说。
“不。”冉阿让说:“我到要看看,他还能对我干什么。”
冉阿让张开眼睛,他的目光凶得吓人。
沙威没有说话。他默默地把冉阿让的脚从冷水桶里拿出来。他把一块木板塞进冉阿让的嘴里让他咬住,一言不发的,他掏出一把刀子,用刀尖儿把冉阿让脚面上烫出的大水泡挑掉。冉阿让紧咬着木板,冷汗直流,一声不吭,沙威将马唐草涂在他脚面的疮口上。
“现在我需要一块布。”沙威抬起头,对冉阿让说。
冉阿让的大手往自己肮脏的囚衣上撕去。
沙威挡住了他的手,满脸嫌恶。
接着,这位一向整洁端庄,一板一眼的狱监先生,三两下将自己外面的制服扣子解开,露出纤尘不染的衬衫,一把将那雪白的衬衫撕开,扯下来一大块白布,他仍是默不作声,将那白布裹在冉阿让的右脚上。
冉阿让也没有出声,尽管沙威的动作不知怎么变得有些颤抖和无法把控,实在弄得他很疼。他坐在那儿,看着这个蹲在地上,撕烂自己名贵的白衬衫,来给自己包扎肮脏大脚的冷面狱监,他有些局促,不知所措,像个不好意思的孩子挠了挠脑袋。
“24601,你现在欠我一条衬衫啦。”沙威包扎好了冉阿让的脚,站起来说,他把制服的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好,脸上仍是没有表情。
冉阿让的嘴巴动了动,像一个笨重的牛那样喘气,他想说谢谢,但是终于没有说出口。
“今晚你就睡在这儿吧。”沙威说:“我不希望你变成一个真正的败类。24601。”
沙威说。
他推开门,走出去,将冉阿让一个人留在那间牢房里,然后将牢房锁好,离开了。
从那以后,舍日尼出于对沙威的畏怯,很少再和冉阿让动手。冉阿让也从未找过舍日尼寻仇。
时过境迁,
沙威从回忆中悠悠醒转,睁开眼睛。这个又变回24601号的市长先生,现在终于又成为阶下囚。但是沙威的心情复杂,无可言表。他垂下头,胸中同时爆发出不了遏制的温暖和愤怒。
他开始愤怒于这个世界。
这时候,庭长站起来:“下面开始宣判,逃逸苦役犯冉阿让一案,本庭宣判,被告商瓦第,有扰乱司法公正的嫌疑,暂时押赴阿拉斯市监狱候审。原海滨蒙特伊市市长马德兰,犯逃脱假释,暴力抢劫,暴力威胁他人为自己顶罪,判你两个死刑。押赴巴黎中央监狱,等候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