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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少女与死刑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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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死刑!

    法庭完全失控。

    群众呼啸,尖叫,冲破法警的拦截,朝冉阿让涌去。

    “干得好!两个死刑!”

    “混蛋!罪有应得!”

    “大快人心!这伪君子!”

    “绞死他!绞死他!绞死他!”

    但是这时候,人群中冲出一个衣衫破烂的孩子,大叫一声“糟老头儿!”,人们听得出,这是个小姑娘,十一二岁的样子,谁也拦不住她,她横冲直撞,箭也似的扑到那刚审判完的死刑犯跟前,一颗头埋在他戴着沉重铁链的大手里。

    冉阿让在麻木,绝望中感到阵阵的晕眩,他以为这是梦,或者幻觉。他感到呼吸艰难,几乎不能站立,他在转瞬之间从云端跌落,打成死囚,受尽羞辱,唾骂,践踏。他没有什么可去辩护,没有什么值得挣扎。绞死我吧,绞死我吧。

    可是,那小姑娘仿佛从天而降,落在他的手心里。

    在这法庭上,在这地狱里。全世界都鄙弃他,诅咒他,恶狠狠地判他死刑。然而唯有这个小姑娘,她仰起头来,泪濛濛地望着他

    这是艾潘妮,她从蒙特伊赶来,风尘仆仆。雪白的脸蛋儿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儿,一双大眼睛哭得通红,肉嘟嘟的两腮因为急切的喘气而缓缓翕动,他看着她,简直不能相信,她就在自己怀里,他注视着她,像一下子不认识她了似的,他才发现她那栗色的短发不知什么时候忽然长长了不少,浓密,秀美,凌乱地盖在她的头上,脸上,覆在她的耳际,遮住她的眉眼。她仿佛忽然长成一个大姑娘,纯真地忽闪着那碧玉般脉脉含情的大眼,端庄而忧伤,恳切的爱,刻骨的疼惜。

    他拖动锁链,叮当作响,一双铁石般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捧住她的脸,粗硬的拇指为她将鬓角的乱发掖到耳后。她低下头,小小的脸庞埋进他的掌心,挨住颤抖和哽咽,她努力不哭,竭力地嗅着他手掌上药水儿和铁锈混合的奇怪味道。温凉的泪珠儿蹭在他砂纸似的皮肤上,他感受到她暖融融的鼻息。

    相爱的人总是这样,他们先在无声的对视中一同爱到溺亡,最后才开始用语言表达。

    “你……你怎么来了?”冉阿让说出这句话,同时又觉得自己问得十分没有必要,他全部的感受只有痛,仿佛身体里卡着一根锋利的刺,每呼吸一口气都牵动着整个胸膛里血肉淋漓,不幸到极致的人只有麻木,却不会痛,幸福到极致的人才会。

    艾潘妮没有回答。她仍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她渐渐从他身上移开,只有一双脏兮兮的小手儿还握着他手腕上冰冷的镣铐。这时候,几名法警蛮横地扯住她的胳膊,将她和他分开。他们要把死刑犯带走,法院的大门敞开,一辆囚车正在黑夜中等待。

    冉阿让被几个法警凶狠地推搡着,往前踉跄了几步,他回过头对小姑娘喊:“回去!艾潘妮!”

    他的余光看到艾潘妮站在原地痴望着自己,默默地抹眼泪。他心痛如刀搅,忍耐不了,热泪在粗糙的面孔上婆娑。

    “忘记我……忘记我……”他说,他的嘴唇哆嗦着动了动,然而没有发出声音。

    他被法警押到法院外面,群众也欢呼咒骂着跟着涌出。囚车的铁门“咣当”一声打开。冉阿让痴呆地盯着那黑洞洞的囚车,那是地狱的血盆大口,要将他吞没,他不怕死,他现在却害怕再也看不到他的小姑娘。

    她会趴在他背上因为心疼他而大哭:“老瘸子,老瘸子,老瘸子。”

    她会把他伤痕累累的大脚放在她小小的怀抱里,用小小的手儿为他按摩,

    她会在每一个夜晚,他没有回家的时候,在刺骨的寒风中,凄清的黑夜里,昏黄的路灯下等他,等他;

    她会为他做饭,舀起一勺浓汤,吹凉一块烤土豆,喂到他的嘴边,

    她说“呀!这是什么!还动呢!”(指冉阿让的喉结)

    她手心里托着他给她用奈穗壳子叠的小狗儿,说“呀,麦子味儿的小猪儿!”

    她说:“我是铁打的艾潘妮!”

    她说:“我的脚把舍日尼的剪刀硌掉了一颗大牙!”

    她搂着他的脖子说:“糟老头,你不准讨厌我。”

    她说:“你不要丢下我。”

    冉阿让回头往后望,这大概是自己看她的最后一眼。他的手死死抓着囚车的铁门,法警的警棍恶狠狠打在他的脖子上,背上,他仍是不肯上车,偏执地,钻心地,他血泪模糊的眼睛在混乱的人丛中焦急地寻找她,最后一眼。

    可是她呢?

    找不到她!

    她走了么?

    冉阿让的心“咚”地沉到了底,

    然而,

    走是好的。

    走是对的。

    “快上!混蛋!”那法警不耐烦了,一棍子打在冉阿让转过来的脸上,“扑通”一声,他的半个身子一跌,重重摔在囚车的铁门上,额角流出血来。

    他却一点儿不觉得痛。

    他的嘴角现出一丝凄苦而欣慰的笑意。

    为什么欣慰,他却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就在这时候,一声惨号从他身边爆出。他有些迟钝地往旁边一看。刚才那个用棍子打他的法警跪在地上叫唤,他身后,艾潘妮死死地扒住他的脖子,像一只愤怒的小豹子那样死死地咬在他脸上。

    “艾潘妮!”冉阿让大呼,同时他痴傻地笑了,重新看到她,他的体内一下子重新充满了战栗的幸福。

    等所有的人都反应过来,他们把那小兽似的少女从那法警身上扯下来。艾潘妮肮脏的小脸儿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狡黠的笑容。她的嘴巴上沾满鲜血,她朝在地上躺着哀嚎的那个法警吐了口掺血的唾沫:“叫你欺负他!”

    然后她伸出两条细细的胳膊,露出莹白纤细的手腕儿,呼呼喘着气,她乐颠儿颠儿地说:“我咬了人,快把我也抓起来!”

    余下的那些法警站在那儿发愣,几乎没有听懂这个剽悍的丫头说什么。围观的群众也摸不着头脑,今天的怪事儿真多,市长先生变成苦役犯,然后变成死囚。一个不知哪儿跑出来的小穷姑娘自己要求把她逮捕。

    “艾潘妮……”冉阿让却是明白了。她故意去伤人,是为了替他出气,更是为了故意让自己也被抓起来,她只是想要和他在一起。哪怕一起锁在囚车里。

    “不要……”冉阿让望着艾潘妮,眼睛里是满满的感激与不忍:“快走!”

    艾潘妮却像没听见他的话,它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到另一个法警身边,对他摇晃着胳膊:“快把我锁起来!不然我可是会杀人哒!”

    法警,用,手,铐把艾潘妮铐住。

    艾潘妮和冉阿让一起登上囚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