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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璟令接过信一看,确实是宋悦意绢秀的字迹。信上没有写什么,无非是些问候蒋大人之言。
但不难看出,此信她极有可能在试探。
试探蒋大人看到她无缘无故写信,肯定心里会觉得奇怪,随后便会着人来问询。
若是蒋大人连问询都没有,多半是连信都不曾看到。
他皱紧了眉,她是怎么认为蒋大人会看不到信,然后什么实质的话都不写?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发现他一直认为刻板守礼又对他言听计从的宋悦意,真实样子可能并非如此。
她乖顺无趣的表皮下,藏着的极有可能是不为人知的心计和倔强。
所谓的百依百顺,说不定都只是她的阳奉阴违。
谢管家又说道:“良弯还说,今日蒋大人收到侯爷的信,知道六爷即将过来江扈为老夫人贺寿的事情。消息已经不径而走,到时老夫人寿辰宴必定惊动不少人。”
“眼看距老夫人寿宴已不足半个月,小人觉得府内一些事宜也该提前做好准备。该发出哪些请柬,也该有个主心骨让礼房去办。外院的事小人倒可以顶着,可是女眷及酒宴的安排,都要事先有个章程列出来,免得到时候闹出什么笑话。”
谢璟令听到此言,不禁按着眉心有些头痛。
祖母年事已高,这等大场面的宴席已没有精力去操办,再加因为今日的事,已气得又发了病。
大房二房那边根本就不能做指望,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
三房婶子出身小门小户,见识短,更加不用提。
唯有能用得上的宋悦意,如今借故跑得不见人影。
不过以她现在的性情,只怕不跑,也不会尽心尽力操办,若是还借机给他整出什么乱子,还反受其害。
与其担惊受骇,不若另想他法。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回头我叫阮家表姑娘把这事挑起来,让老夫人稍事指点,问题应该不大。”
谢管家觉得也只能暂且如此,接着又道:“不过四爷还是尽快把宋家表姑娘找回来。在这个关口,若传出什么风言风语,谢宋两家的这桩婚事怕是真就保不住了。”
谢璟令冷哼了声,“不说在江扈这地界,即便在整个随州,不可能有我找不到的人!陆管事,稍后你派人连夜去宋家老宅找找,再去宋表妹大伯的宅子,看看我上次给了他们一笔银子后,他们到底有没有去上京投奔宋侍郎。”
陆管事赶紧领命而去。
结果一夜过去,各方面都没有消息,本来成竹成胸的谢璟令不禁也有些吃惊起来。
……
宋悦意一夜好眠。
这是自生病以来,睡得最深最香的一次。
一大早,留风就把院子各处洒扫了一遍。也不敢随意出门,去隔壁朝晏那边又背了两捆柴,才在灶堂里升火烧水。
宋悦意收拾洗漱后问道:“昨晚我写的信你有没有送到蒋大人家?”
昨晚睡前留风都还没回,她实在熬不住了,便先睡下,也不知后事如何。
一提此事,留风一脸心有余悸,“信我估计应该已送到蒋大人书案上。不过在出江扈的各个路口都有人盘查,我只好弃马走了小路。好不容易才到蒋府,我怕被人认出来,故意使了银子指使一个路人用重金买通门房,信才送了进去。”
而且一路都似有人在盯着他看一般,他躲躲闪闪好不容易接近天亮时才摸回来。
这样送进去的信宋悦意也不做指望,她观他眼底发青,“你一夜没睡?”
留风不敢出声。
“所以我说了,谢璟令不简单,这次过后,没有我的允许再不要出门。”宋悦意边说边挽起袖子走到灶台边,“你去睡吧,我来做早饭,熟了叫你。”
留风一惊,伸手拦她,“姑娘使不得,您是千金小姐,岂能干这等粗活?留风来就成。”
宋悦意抬头看他,一脸诚挚,“即便是千金小姐,也要会审时度势。如今我只有你一个帮手,若是连你也病倒了,日后的路叫我一个人如何走?”
留风看着少女莹润却坚毅的眼眸,忽然惊觉那个端庄秀雅得如在云端的宋家大小姐已不在,取而代之的,竟是儿时不时叫他“留风哥哥等等我”的玩伴。
不知为何,他眼眶一热,又不想让她看见,忙垂下眼眸退开几步,“好,留风一切都听姑娘的。”
他本还担心她做不好厨房里的这些事,先还以在厨房打水洗漱在旁磨蹭,好多少能帮上一把。
没想到宋悦意生火烧水杀鸡除毛竟熟练无比。
直到一锅杂菌乌鸡汤炖在了小灶上,他才回过神来,挠着头,实在想不明白她何时学过下厨。
他总算带着疑惑找个地方去睡了。
宋悦意知他心中所想,却又无从解释起,不如让他自己去闷。
想她在幻境中,就因为谢璟令说起小时候在江临阮家倍受虐待,大冬天都被赶到冰下抓鱼,以至寒气入体,每到变天或天寒的时候骨头缝里都会疼痛难忍。
曾经有一个医馆开在路口的老郎中见他可怜,经常会给他炖一罐加了药材的杂菌乌鸡汤给他喝,他的寒症方可得到缓解。
可惜那个老郎中后来离开了江临,不知去向,自此,他再也没喝过那汤。
她听了他的话,让大哥和舅舅帮忙,想尽千方百计,总算将那老郎中找到,并向老郎中学下了炖汤的手艺。
她日日都亲自炖给他喝,让他的寒症一整个冬天几乎都没发作过。
她这般掏心掏肺为他,不知他又如何忍心日日在她身上下毒害她?
所以这一辈子,这种能补气御寒的好东西,他已经不配喝上半口。
正好自己享用,再好不过。
一个时辰之后,饭菜全做好了,炸了一盘春卷,蒸了醋鱼,煎了金饼南瓜,一盘明珠豆腐,外加杂菌炖乌鸡,摆在桌上香气四溢,甚是诱人口欲。
她给留风留了一些,其余的都一起盛到食盒装进屉笼里,找到朝晏开在后院爬满藤萝极不起眼的小木门,轻轻叩响,“晏叔叔,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