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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悦意微点头,轻行缓步地走了进去,“这里本就是我宋家的宅子,住在自己家里,总比客居别人家要舒坦得多。”
谢璟令细细打量着她,此时的她与那日在枫林院楚楚动人的风姿已截然不同,衣着素雅,眉眼坚毅,就似那院中的腊梅般凌然傲骨,却别有一番风味。
就连绑在额上的纱,也似给她凭添了三分凄美,刺眼而又喧嚣,直达人心深处,久久迤逦不去……
他的眼底滑过一丝不易察觉如狼般的野性,嘴上却别有说辞,“没想到表妹手里还有一套南富山路的宅邸,是岳父大人给你的嫁妆?”
“是与不是,应该都与表哥无关。”宋悦意清冷道:“表哥不请自来,不知有何贵干?”
谢璟令似被气笑了,“有何贵干?你是我的未婚妻,一声不响地带了个小厮跑了,你以为表哥不该担心,不该出来找人?”
“表哥,我宋家男儿从没有动手打重德持家的妻室一说,更别说我们还未成婚。”宋悦意距他十步开外站定,冷冷盯着他,“我想,表哥似乎与我父亲想象的不同,一面叮嘱我规劝管束仁怀表哥,一面又因为我管束他反过来对我动手。”
“这样的男人,我宋悦意这辈子无福消受。还请表哥不要再来打扰我。”
谢璟令再次被气到,“不要打扰你?接下来你待如何?和你的小厮在此双宿双栖?”
宋悦意斥道:“表哥,说话请注意分寸!”
谢璟令好笑至极,“分寸?你能干的事我不能说?表妹,不要再耍脾气了,我承认那日是我没分青红皂白就动了手,但你应该也明白,我并不是真要打你,只是失了手。”
宋悦意却无意听他的耐心解释,淡道:“我没有耍脾气,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再跟你回谢家。”
谢璟令眼里瞬间升起戾色,“表妹执意要如此么?你是否准备只要留风,不再管留云和静兰他们?”
宋悦意微怒,“你什么意思?”
谢璟令冷笑,“现在让你选,你选留云,就在此住下。若是还念一些主仆情份,就随我走。”
宋悦意亦是冷笑一声,“谢进之,你既然如此说,那我便拼着不念主仆情份,随你拿他们怎么样就是了。”
“你……”
谢璟令从未料到柔顺到让他轻视万分的宋悦意竟还有如此冷硬心狠地一面。她宁愿舍弃跟了她多年的婢女奶娘小厮,也不愿跟他回去,到底是有多恨他?
可他并不记得哪里做错,会让她对他产生如此大的恨意。
“宋悦意,你就真不怕我把你那些婢子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谢进之,即便你对我要杀要剐我都没法子,你要折磨我那些婢子,我又能奈你何?”
谢璟令气得头顶生烟,她这是准备和他鱼死网破了吗?
他强忍怒意,沉声道:“表妹,就因为我一次失手,你我没必要闹到这般田地。”
宋悦意冷声道:“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你。”
谢璟令脸色发青,“宋悦意,我已经给你赔礼道歉了,还待如何?”
宋悦意冷笑一声,“赔礼道歉在你们眼里值几个钱?九个多月来,我念在当初老夫人对我宋家有恩的份上做牛做马,换来的却是你们的恩将仇报。”
“仁怀表哥一直把我的好心当驴肝肺,那日对我喊打喊杀。安平表姐视我若仇敌,一再挑动别人对我刁难。我遵循不与翁姑争锋之意都不曾与他们计较,仍持守本心希望能将他们摆上正道。”
“结果呢?你因为我对他们的管束对我上了手。我宋家乃书香门第,如今也是勋贵之家,女儿家娇养于闺中,知书识理,却并不代表软弱可欺。谢进之,你触碰到我宋悦意的底线了,此事我绝不善了!”
她的话语字字强硬,没有一丝要服软的意思。谢璟令不禁眯起了眼,“表妹,你这是要借题发挥了?”
宋悦意冷漠地别开头,“随你怎么想。”
谢璟令又细细盯了一会她冷凝的侧颜,宛似窗外开得正盛的玉萼梅,朵朵清香而冷冽。
好一会,他才道:“好,既然我赔礼道歉不管用,那我们就谈实质的。”
他走到窗前,把窗子支得更高了些,将满树梅花尽收眼底,“你我皆退一步,我不动你的人,也不会让仁怀动留云一根手指,你先随我回谢家,待把这次祖母的六十寿宴协理办完后,你带你的人是回这里也好,想回上京也罢,我都不做阻拦。你看如何?”
听到他说不动留云一根手指,宋悦意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地。
昨晚的梦境有二,其一已经应验,谢璟令真的来了;
其二是留云满身是伤地躺在地上,她真的害怕他们把怒火发到他身上,所以不得不以进为退,趁此逼一逼。
既然他已承诺不再动留云,也答应只留她到老夫人寿宴办完,然后随她是去是留……也算是为这次预谋出府争到了一些喘息的机会。
此后,她一定让他一辈子都会后悔这次逼她回谢家的决定。
她道:“口说无凭。”
谢璟令身体一僵,“宋悦意,你难道还要我赌咒发誓?”
宋悦意傲然与他对视,“立字据签字画押也行。”
“你一定要得寸进尺?”
“我孤身在此,需要一个保障。”
谢璟令真的被气笑了,他紧紧盯着她。
好半晌,居然真的举起二指,“好,我发誓,我谢进之若在祖母寿宴之后不放宋悦意离开,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人若要立于世,必重诺守信,方为君子。
可是谢璟令不仅不是君子,还是小人中的小人,他的誓言,哪怕举头三尺有神明,她半句都不信。
她要的只是日后离开的一个把柄。
接下来谢璟令倒是神速,手一招,进来了好几个婆子,一顶暖轿抬至门口,就上了谢府的马车。
少倾,楚宅便复于一片静谧。
马车在一片萧瑟中缓缓而行,谢璟令策马于旁,眸光晦暗不定。他今日本准备把人捉回去后,先当着她的面对留云用刑,以示她敢算计他的惩戒。
但如今……
他侧目望向马车,这个女子似乎还有爪子,还有些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