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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都比不上苏杭的繁华富丽,却也别有风姿,当年王勃题咏《滕王阁序》,引来多少名流前来此地观看,章水和贡水在赣州汇合为赣江,左章右贡构成“赣”字,滕王阁伫立在赣江一侧,遥望水月洞天。
披绣闼,俯雕甍,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其骇瞩。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舸舰迷津,青雀黄龙之舳。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这一段描述几近九月之时的滕王阁。
如此飞霞流丹的九月,姜玉乘船到达姜府。
他名声不算好,也不算太坏。毕竟当时姜珠为了姜玉,把茶氏相关的人都铲除了,至于我是如何知道,自然是通过姜玉曾经过目的一个名单。
当时虽觉深情,此时思之极恐。
铲除了。
此时姜玉已经二十有五,已经到达了容貌气质的巅峰,此后虽然在走下坡路,却依然美好无暇。满面春风,面若桃李,身姿秀仪,顾盼生辉,至于他是何等的风貌,我已经不想描述了,尘世间的男子若只是以容貌相论,二十七八岁便面目全非。若是面貌加上气质,三十五岁亦可扶风起浪。若是容貌气质和出身,四十岁依然撩人。若是如姜玉这般,容貌、气质、家室、性情、甚至是一点迎风弄月的才华,哪怕五十岁,只要稍稍装扮,就会有难以计数的女子飞蛾扑火,不是一般的钦慕,是飞蛾扑火。
我看着镜子中他的姿仪,不会奇怪为何凡俗都眷恋他。
回到家里,自然不会改变这一点。
都传闻有一位庶出的公子,风姿出众,早年游历天下,如今归来,自然有大把的小姐丫鬟,迫不及待地去看。若说男子爱貌,女子更甚一筹。
至于姜玉如何得知,自然是闲言碎语,传了一路,传到他耳朵里,他自然颇有些得意。我觉得可笑,这记忆都比姜珠如何受伤的记忆要深刻。我若有身躯,必然是要掐死他。
远方的亲戚都带着子女忽然来拜访,什么堂姐表妹,都挑了这个时候过来,姜府便达到了一个极为鼎盛的时期。因为连姜玉,都是每天认识几个新的亲戚。即便他从不送礼,也会有大把的小姐赠送各式各样的礼物,贵重的、深情的、绝世的、取巧的,女子心思千变万化,我都数不过来,姜玉当然只挑贵重的留下,然后就拿出去当掉或者卖掉,换了黄金存起来。不知道这等贵重物品,流传于市面,最后回到送他礼物的小姐手里,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小姐们自然忽视了,他已经娶妻了。毕竟,有时候人总是会心存妄念,期待一些传奇小说里才有的故事。
姜玉每天只要出去转一圈,族里的老人,亲戚都十分开心,每天早晚送东西,姜玉来者不拒,偶尔还礼,微微一笑,就足以让人满意而归,乐此不疲地送。
时间飞快,洛娘似乎是故意避而不见,姜玉也恪守本分,这几个月来都不去内厢房。
等到钱财拿的差不多了,姜玉自然不愿每天在这里四处讨好,想要出去逍遥快活。
可是心里还是想见洛娘。
洛娘。每天做梦都在想,如何的教他读书,如何教他写字,如何绘画,如何弹琴。至于如何下棋,如何品酒,如何思虑尘世百态,这其中千丝万缕,无法一一言说。
然而感觉到姜玉每每醒过来,都是枕巾全湿满目苍凉,他只有为了洛娘,才会有苍凉泪,有悲默血,而且这般真挚,这般彻骨,所以我能看的这么清楚,这么明白。我此刻心中极为复杂,若说薄凉,也有情深,若说情深,又太过薄凉。
他有时候来了兴致,写一些三言诗,说是浅薄,也是意深:
云悠悠,水沉沉,雨声声,夜更更,忆归期,数归期,来有时,去有时,想凄清,倚银屏,不思量,也思量,任他休,从他休,梦难成,恨难平……
然而才情不过如此,写不到几句,又烧了,只是发呆。
姜玉除了思念,更多是惴惴不安,姜玉在外从不思量自己的品性,一味放浪形骸,回到家,到了洛娘这么近,方才思虑自己的言行,怕洛娘知道自己在外的事情。我不知道是可笑还是可悲。
他也会这么思念一个人,即使就在百步内的距离。不知道洛娘是如何的心情。随着记忆中情感的加深,时间的靠近,我变更能够体察他的情思,更能感受外物的变化。只是依然看不到他的过去。
有时候我觉得我活了几千几万年,还是无法体察人类的复杂情感,我还是太年轻。
既然想念,近在咫尺,为何不见?既然顾念礼教,为何又放浪形骸于府外,坚守克制于府内?既然顾念伦理,为何对姜珠带有暧昧狎近,却又不敢直视洛娘双眼?
想来当年洛娘也曾教过,伦理道德,礼义廉耻,只不过姜玉过耳便忘,只留下一道清丽绝世的影子。
这影子里有阿璞、茶氏、姜珠,至于还会有谁,我只能接下去看。
在新春之时,一家人自然要团聚一席,是为本年的最大相聚团圆。
然而不可阻挡的就是,二人即将见面。我和姜玉原本都是这么想,可是洛娘抱病不出席,便让姜玉整个宴席郁郁寡欢。
大宅高门的聚宴,但凡有父亲在,自然是沉闷的,老人自然知道,便把姜玉的父亲打发走了,一群孩子便也少了拘束,玩得兴起。一时各种作诗吟赋,姜玉虽然作诗无碍,但是才思一般,读的诗赋都是华丽浮艳的,和他们的那种正经八百的诗赋天差地别,自然玩不到一处。于是只顾饮酒。
可是,直到洛娘的女儿出现,姜玉方才有了一点欢喜。这才知道,她已经有了女儿。这些时日刻意躲避,终究是躲避不了的。越是挣扎就越是沦陷。
“哥哥。”姜愉这样过来敬酒,这样年幼,这样粉雕玉琢,这样让人喜爱。庶女的命运比庶子更为凄凉,这姜玉自然便知道。除了笼络其他士族,几乎完全没有利用价值。之后出嫁,命运如何,夫家如何对待,都不作任何微词。尤其是,在家族没落后,更是凄惨。
“你可知道,你的名字由来?”姜玉把姜愉拢进怀里。
“娘亲希望我快乐,父亲也是,所以叫愉。”姜愉俏生生的言语,清脆干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如此诚恳善良。
“没有别的意思?”姜玉的目光幽幽,一道白光划过,有点失落。
“没有。哥哥可知道有什么别的意思?”姜愉问着姜玉身上的气息,轻轻柔柔,恰似他的风姿仪态,恰似他的语气神情,在这么多哥哥姐姐面前,独树一帜,力压群人。见了就喜欢,于是身体贴的更近。
姜玉一时语塞,低眉敛目,至最后悠悠一叹,说了句“没有”。
终是前尘往事,思之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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