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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丫头有一瞬间的失神，回答道：“什么墨姐姐？”
这次换姜玉失神：“那好。”
记忆瞬间铺开，墨姐姐一身杏色的衣服不知道为何这般称呼她为“墨”，她的眼神和一般的婢女不同，没有半点自轻自贱的意味，倒是和青眉有点像，记忆中墨姐姐看着他的眼神总是带着出尘的意味，或许说，那叫做隔了万水千山但是依然明媚的理解。“今天我支开所有人，你要把握机会，洛娘她知道你的心意，内心痛苦万分，你好好把握。”墨姐姐的身影融入月色，辗转不见。
那时候的姜玉推开一道道门，灯光幽暗，满室陈列的书画字卷全都是儿时她一点点搂着自己教会的，而今却被冷落一边。
年少时节，那一道影子看着窗外，抬眼就是锦绣辉煌的庭院，触目便是玉食锦衣的生活，仆从如云，雕梁画栋，满室生香。那时四月天，秋千架上还有二人的欢声笑语，春衫渐薄，夏雨未至，左手还拿着夭夭桃花，右手还摸着秋千绳结，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早早嫁入这般深渊似的府宅。
“她不过如此年轻，此生注定了再无可追求自己的爱情。”墨姐姐手执书卷，放到姜玉怀中，低语这几句。
时光又翻转，年幼的姜玉微微一笑，还不足十岁的身躯已有过人的风姿，黑白分明天真无邪的双眼看着那道影子，捧着她的双唇，轻轻一啄，让那人震惊不已。
画面拉回，灯光灰暗下，姜玉看见伏地痛哭的那一道影子，内心大为不解，为什么自己喜欢她，她还这么痛苦，两个彼此喜欢的人，不是应该开心吗？
那人起身，背影颤抖：“你走吧，你永远都不要回来！”
姜玉拉过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为什么，你是气我要去私塾读书了再也不陪你了么？”
那人甩手离开：“你不会明白的，都怪我，忘了告诉你什么叫做礼义廉耻，什么叫做伦理纲常！”
回忆戛然而止，姜玉说完“那好”两个字，匆匆离开，只剩下一脸茫然的小丫鬟。
真是极为混乱的回忆，这般杂乱无章，翻来覆去。甚至看不清那道光影的样子，虽然我知道，那一定是洛娘。
一般回忆不起来的事务，要么无足轻重，要么刻骨铭心，为了更好的活着，就把这段记忆牢牢封锁，不再触及，可我越发觉得，这段记忆似乎是有什么特别法术禁锢了，又好像不是。
姜玉一路回去后，四处的风言风语便开始蔓延，江素问一直不闻不问，姜玉也不说，二人似乎早已一心对外，这般下去二人依旧如常，虽然总有怪异的眼神，但是姜玉心里清楚明白得很，他内心对洛娘是如何，自然明白自己本应用何种态度应对这般流言蜚语，对她对自己都好，故而每天和江素问出双入对，流言者自然无话再说。
姜玉每天都偷偷在他们初遇的地方坐上一会儿，不敢像上次那般莽撞，水里出现江素问的倒影之时，会陪她走上一段路，素问眸子淡然，看自己逐渐变大的肚子，柔声道：“你和她，真的如传言般么？我没有责怪，我只是想知道而已。”
姜玉看着她的肚子，思虑再三，淡然回答道：“没有，你不要多心，安心养胎。”
这般岁月过去，自然有人对江素问明里暗里地刁难，只因为姜玉。
姜玉偶然一次发现了，方才明白江素问是怎么样的隐忍。
“嫂嫂一个人出来，没有玉哥哥作陪么？”
“我素来喜欢清静，他又是出了名的孝子，片刻不离姜大人，小姐有心了。”
“呵，如是说来，他经常不陪你咯，这里刚好得了最新的胭脂，去，给嫂子送过去。”
“呀！”
姜玉转头看去，那名丫鬟故意撞了过去，江素问一个闪身，便躲开。之后的赔礼道歉，自然不遑少，惺惺作态，假情假意，姜玉远远见素问叫他不要靠近，免得他与人结怨。这般心思，当真旁人难及。
姜玉问及此事，她只是淡淡一笑：“习惯了。”姜玉心里如同荡漾开了一池的鸥鹭，忽然飞上了天际，空芒苍然，过去九年，独身一人哪里会没有流言蜚语，此后即便在身边，受到更多的中伤，她依然可以这样安之若素。
只是搂紧她，看着她腹部中的孩儿，不由觉得自己今生既然无法与洛娘长相厮守，有素问这般的女子，也是人生的幸事。
果然，若是此时姜珠在，又是何等光景？
随着素问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而姜玉父亲的病也一天比一天重。
直到有一天，姜玉被单独叫到跟前，姜玉进去时，刚好看到嫡夫人的笑容，那般胸有成足的样子，仿佛刚刚完成了什么人生中的大事。
姜玉一进去，周围寂静的可怕。
黑雕花大门慢慢打开，带着陈年的糜烂与香甜，一点一滴蔓延开来，江南的雨季总是带着挥之不去的阴湿，黏黏地贴在身后，挑过一层又一层的帷幔，终于看到了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庞，床身周围都是鹤嘴灯台，上面放着明明晃晃的蜡烛，于是二人的脸庞都是如此不清晰。
“玉儿，这块玉佩，是我随身所带。如今，送给你。”姜大人气息奄奄，微微睁眼确定是姜玉后，便把玉佩掏了出来。
“父亲大人，您，这是……”姜玉看着那块玉，上面竟然刻着自己母亲的闺名，筱。
“当年，你母亲只是一个回眸，便惊艳了我，只可惜好景不长，她生下你就去了。我本愧疚，觉得你生下来便没母亲，故而什么都给你最好，而后看你和洛娘亲近，抚养你长大，我才心里稍微好受一点。”姜大人将玉佩紧紧塞在姜玉手中。
姜玉看着姜大人的气若游丝般的身躯，有提及洛娘，不再说话，只静静听着。
“你别怪我从小，不让你上私塾，更不请先生教你学问，因为我不想，让你嫡母忌惮你，只有这样，你才能安然无恙地长大。也怪我，平常太宠爱筱儿，让她有些怨恨。”
姜玉默默点头，这些时日，姜大人总是絮絮叨叨自己母亲的过去，那嘴角都是泛着笑容的，时常每天都把家里的田庄地产偷偷给姜玉，像姜大人这般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姜玉的居心呢？哪次回家，不都是为了钱财么？
“我怕我时日无多了，有些事情，我想问问你，我不会有任何微词，我只想知道真相。”
姜玉看着床榻上的姜大人，默默点头。心中百转千回，刚才嫡母出去，必然是与她有关，难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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