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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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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问将魂魄融进我体内的时候,素问前世的记忆涌入我和锦鲤的脑海,那场面如同绫罗上的一针一线般细密秀丽,栩栩如生。一层又一层地推开,好似吹开窗帷的风一般,带着迷眼的呼啸而去的流光,一丝一缕地抚摸着,低语着,而又带着玉楼明月可见不可得的惆怅,残留着昨夜的一杯暖茶的余温,和点点的不可细数的尘埃,终于尘埃落定般的,呈现在我眼前。在和姜玉那夜追阿璞的那夜,素问客居在伯父家,站在河边高楼的窗帷前,不经意地打开了一道窗户,刚好看到了姜玉映照在月光下的身影,在急景之中,只有那一身洗尽纤华的身影,十五岁。那年刚好及笄,正是读到《女则》最为厌烦的时候,偶然看到一句,“转眄流精,光润玉颜”,便是这初见的感受。从此以后,素问偶尔想起,还是会嘴角微笑,然而这微笑,也只是一瞬间,便掩盖在一张没有喜怒的脸庞下。

    “大家闺秀,怎么能笑露齿?若是这么不守仪态规矩,和市井上的三教九流之人有何分别?”

    “你的每一个步子,都要按照训示姑姑的来,仪态端庄,切记切记。”

    “书不可读得太多,太多了必多思易想伤及心脾。万事不宜动喜动怒,顺其自然便可。”

    之前家族本来显赫,后来逐渐没落,以至于一名正经的嫡小姐,也只嫁了一名大家族外放的庶子。

    素问是不能有意见的。以前如何,今后便也如何。素来无喜怒,这婚嫁,自然无喜怒。

    然而还是在揭开盖头的那一刹那,素问露出笑容,然而笑容立刻收起,闺秀仪态,不容有失,十几年来如此,怎么会轻易改变?

    她心里是如此喜悦,如此快乐,那不就是,自己压抑又期待的人么?那时节,便是满城开满了香玉流红,也比不上,他眼角处的一抹笑容。胸口的起伏只有我和素问才知道,表面上的冷静与自持是多年熏陶的表象,她恨不得自己出身不在那样教条森严的家族,那样便可以不必压抑本性,不必还妄自思考别人的骂词,立刻拥住面前的人亲吻上去。

    她害怕别人说自己不守礼仪,不安本分,太过浪荡。可是这已经是夫妻,还那么恪守规矩做什么呢?

    或许每个时代都有这样的精神禁锢,谁都没有自己期许的那么勇敢,所以在回忆中全是悔恨。

    他一如既往地温文地握住她的手,低语道:“娘子,没想到你竟然这般沉静美好。”

    这一句在姜玉记忆中几乎没有,足以见得是姜玉随口一语,可在素问记忆中便是永远去不掉的蛊毒。

    素问婚后,时常看着姜玉的一言一行,看他下棋的姿态,竟然忘记了下一步该如何走。躲着他缝制璎珞,又嫌弃自己缝得不好,悄悄剪掉了再缝。弹琴分神几分,乱了音韵,自己也竟然无法察觉。

    姜玉有时候也会做一些诗谜,可是素问总是猜错,倒也不能说是猜错,只不过方向不同,明明姜玉说的是艳丽多姿的牡丹,可素问,却想着别的。

    这些在姜玉眼里看来,这都是,她愚笨、不解风情、才情底下的反应。

    姜玉买的一些色彩缤纷的首饰珠宝,可素问不怎么喜欢,只捡了几样最素淡的白玉,就连姜玉送的胭脂水粉,也是不经常涂抹的,有时候刻意为了讨姜玉喜欢,勉强戴了,可姜玉是什么人,一眼就看出来了,也说,不喜欢就不要勉强自己。

    不喜欢就不要勉强自己。这话说给素问听,倒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两个人都不想刻意讨好,即便刻意,也被一下子看出。可她想着,自己总不能,学着青楼里的姑娘,面带着廉价的笑容,说着天花乱坠的情话,更不会一点点的调情手法,怎么可能让姜玉欲罢不能。于是渐渐冷淡。

    没有人告诉她,该如何恋爱,该如何吸引别人,该如何去表达自己的爱意,而是告诉她,如何做女红,如何恪守仪态,如何做一个闺秀,但凡露出一点点的思春情丝,便被责骂说放浪,摁灭了一点点的思欲。不准芳心暗许,不准和任何男人接触太多。即便有,立刻掩埋。等她到了年纪,就把她嫁人,送上一笔嫁妆,再也不管。

    她日夜操劳为他缝制的一枚白梅,落在披风的一角上,想为他亲手披上,姜玉看了一眼,觉得太过白素,便挥了挥手:“你自己披吧,我不冷。”

    做了很久的饭菜,等了一夜不归,自己独自一人坐在桌子前,慢慢一点点咽下去。有时候家人问起,最近如何,她咽泪装欢,说:“很好,夫君仪表堂堂,温柔细腻,待我很好。”

    悠悠暗夜执着顾,只为一人泛泪光。

    她渐渐知道,姜玉其实早就是花间熟客,还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那样的讥讽刻薄,是从来没体验过的。着实,这般三天两头的冷嘲热讽,会让人伤心的。况且素问心性柔软,根本不会当面吵起来,只会偷偷抹泪。

    如同很多心性柔软的人,表面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实则内心早就翻江倒海,却也无计可施,从小受到的礼教,不就是容忍人之过?得饶人处且饶人?不与他人计较?纵使心里有千百般话语,也是当面说不出口,事后暗自痛苦愤恨?

    于是素问闭了门户再不去和邻居说话,专心看了书。实在无趣,便去池塘边喂鱼,偶尔和姜玉说上几句话,提及邻居的非议,又不愿意污了他的耳朵,只好咽下,换了几句最为平常的话:“早归,风大。”

    两人生活交集越来越少,以前或许还会温言软语,如今,连话都不多说。只留下一些称不上回忆的回忆,乱剪,复乱剪。

    素问也渐渐只是呆呆看着姜玉,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她心里有点怕,怕姜玉对她厌恶,可是越是怕就越是手足无措。越是只好不说话。

    姜玉便如此夜夜醉卧不归,父母远在洪都,自然不会管,没有束缚的日子,当然是怎么开心怎么过,何况,姜玉有着不菲家财,又有出众仪容,任何事情,哪有多费几番功夫,总是会来。

    而素问,日夜不敢出门,节省用度,支走身边的几个丫鬟小厮,渐渐只留了两个陪嫁丫鬟。虽然日子不算清苦,可是这般孤寂,对于一个新婚女子来说,的确难熬,可是素问便也这么数着日子,一夜一夜熬过来了。

    雪吟和霜引时常陪着说话解闷,倒也不至于太过寂寥。雪吟心直口快,直接就骂了姜玉这人薄情寡义,之前从不给姜玉好脸色看。霜引连忙叫她住口。

    书架上的书渐渐多了起来,地砖上的裂缝被指尖划过,有细微的响声,书上的批注,还残留着笔尖的细小余温。果然,书读多了,明晓的事情多了,是会多思多虑,有时候夜半梦醒,若不是摸着枕巾的一片湿痕,还以为从没遇到过姜玉。

    有一天忽然看到成婚时贴的“喜”字,自己不知怎么的,就把这张“喜”字,撕了下来。

    可是过了没多久,姜玉又贴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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