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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德昭和文德元进宫后,一只住在外事局,过了几日才被召见,进内宫时,见一具女尸从里面拖了出来,外面还露着官袍,看样子是御前女官,文德元正打算问,文德昭拉住他摇了摇头:“不要节外生枝。”
文德元愣住,节外生枝,冷峭的带着皇城的春寒一起袭来。
今世不比往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么晚要处死一个人,定然是一件不该问的事情,文德昭略停了停,拉着文德元走进那熏香暖身的大殿。
殿前血迹未干。
明宪负手而立:“容女官突然吐血不止,暴毙而亡,朕甚是觉得可惜。毕竟在跟前伺候了多时。”
容女官?
文德昭想了想,记得是玄贞在宫中得力的助手,亦是当年摄政王选的下一批女官之一。
看来。
文德元抱拳道:“那应当厚葬才好。”
明宪眼角闪过一丝不悦,笑了笑:“是。”
文德昭心焦,拉了拉文德元衣角,这指挥皇帝做事,简直无法无天,况且这般紧张时刻,更不得出任何差错。
文德元立刻知道自己失言,不再多话。
这时候,倒夜香的人从后面进来,见地上血迹,为首的女子“啊”了一声。
明宪转头,见是一名娇俏的女子,有些眼熟,但又不记得是谁。
“大胆奴婢,还不跪下!”
在其后的麽麽一下子踢中她的脚,那官婢吓得一句话不敢说,立马磕头。
“抬起头来。”
明显看着她的容貌,想起来,竟是她。
文德昭见此女子,与某人颇有些相似,但是又无法一下匹配。
只听文德元低声说:“像不像?”他比划了一个“三”。
是,文德昭醍醐灌顶,是像玄贞。
明宪想起来,这人是被玄贞发配到尚勤司的,既然,容女官死了,那么这个,就送给玄贞,做补偿吧。
明宪没有责骂,也没有表露任何眼神,那女子立刻低下头,瑟瑟发抖。
“从现在起,你就是殿前侍奉女官,明日去内侍局领官服衣帽,金印绶带。而后直接去宰相府皇后那里侍奉。”
柳真愣在原地,许久才谢恩。
等着几人都离开后。
明宪方说道:“朕只是想见见你们,既然见完了,你们就先回去吧。”
明宪阴沉着脸,看着二人离开,“叫古太医过来。”
“是。”二人当时虽然心有疑惑,但是依然叩谢离开。
二人回去的路上面面相觑,不知明宪这是为什么,在宫里住了几日,见了一面就走,这是何意?
然而圣意难测,还是不要多加妄想,免得出错。
文德昭望着天上月亮,还是想起那夜看到的事情,三妹啊,三妹,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或许真的是因为自己自小包庇她太多,以为两位哥哥可以是自己的靠山。
这样好,也不好。小时候三人一起唯一的乐趣,就是元宵节能光明正大出门一趟,文德昭早就串通好了文德元,要顾及到玄贞的女孩家身份,还是去寺庙为宜。
去寺庙自然要许愿祈福,文宣真觉得可没意思,就偷偷跑远了。
文德昭自然是先稳住气得发狂的大哥,然后从长计议,先分析三妹可能会去哪里,然后再分头去找。
此时决计不能让母亲知道,若不然,就是一顿好打。
文德昭穿过拥挤的街口,终于在桥边的书摊上看到她在大大方方往自己自己袖子里藏书,看见自己也不躲,还挥着手对自己说:“来来来,这里的书可好看了!”
文德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边气急败坏地说她,但是心里又很如释负重,这妹子总算是没事。
“这位叔叔诚不欺我,说带我来买书,就真的带我来。”文宣真自小就有勇气,敢跟着陌生人就跑来这里拿书,文德昭暗自庆幸她没事,若是出事,不知道心里怎么愧疚。
于是也不管她愿不愿,拉着她就走。
文宣真眨巴着双眼:“你不会告诉哥哥和母亲我来这里买书吧?”
文德昭暗自疑惑,哪里来的钱?
文宣真笑眯眯掏出一两银子:“哥哥,这可是我自己私攒的,给你,千万别告诉娘。”
文德昭只好摸了摸她的头:“你真是厉害,敢在母亲眼皮子底下藏钱?”
文宣真狡黠一笑:“那当然,我可是你文德昭的妹妹,注定是不平凡的人!”
文德昭差点笑出声,这个傻丫头。远见文德元,鬼使神差乱说理由,文宣真在一边装可怜,竟也糊弄过去。
所以进宫之后,文宣真主管摄政王的财物和其他机要,母亲虽不明白,文德昭却明白,这是她最擅长的。文德昭思往事,文德元却是另一副心思,他固然脾气暴躁些,但也是个明白人。
心思缜密虽不及二弟三妹,在战场却更加有勇有谋。
这也正是玄贞担心的地方。
今日皇帝不明不白地让他们进宫而后什么都不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些不想也罢,只是不知御儿可还好?
文德元脑海浮现出那一张霸道而温柔的脸颊,刀锋一扬,笑着对自己说:“我们比试一场,你输了,就要嫁给我。”
那时候满场军官都笑着说:“你是个姑娘家,文将军可是大汉子,怎么嫁你?”
姚宇把刀子一横,看似蛮不讲理却又天真无邪地说道:“本姑娘定的就是金科玉律!管他汉子姑娘!”
文德元嘴角泛出笑容。
后来她保卫摄政王遇刺客,那时候刚好自己也在宫中,见她被一刀砍中,只是怒吼一句,一句话不说拔刀就忘此刻身上狂砍数十刀。末了,把衣带子一扯裹了裹伤口就继续站在摄政王身侧。
以前可真是一个流血不流泪的姑娘,自己都不敢说完全打得过的姑娘。
可是每次离开时,就哭得震天动地。
“五个孩子的娘,怎么这般不成器?”
她倒是哭得更凶。
文德元扬了一鞭子,“我先回家看看,你先去找玄贞他们。”
文德昭见他马蹄远去,舒了口气,总算是可以迟一点发现玄贞的事情了。
回到宰相府,灵幔飘飘,掌灯的侍女见到他正打算传报,文德昭比了比,说不要张扬,怕打扰大家休息,先去找玄贞商量事情。
转过几个耳室,走过回廊,见她哪里的灯果然是亮的,正要走过去,却见有人在说话,他站在原处,听得目瞪口呆。
一名身材刚硕的男子背着一个大盒子:“娘,你要赶我们走吗?”
什么?连孩子都这么大了!文德昭倒吸一口凉气。
玄贞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看着箱子,叹了口气。
“我的错。”
那男子身形看起来和常人不同,一看就知道是个极好的武手,四肢修长有力,腰背健美挺拔,正是个可造之材。
“娘,那你就是不赶我们了?”那男子放下木盒,正有些兴奋,可是玄贞说话却很冰冷:“我再说一次,我不是你的娘。”
一头凉水泼下,胡弗身子忍不住抖了抖,“您就是。”
玄贞声音拔高了几许:“我怎么可能是你这个妖的母亲!我之前真是疯了才陪你们闹!现在你就走,赶紧走。”
文德昭听闻此句,觉得太过离奇,妖?然而这一切如坠云雾,只好再听下去。
胡弗再没有说话,慢慢低下头。
“离开娘,我们什么都不是。”
今夜没有冷风,没有冷月,却依旧让他如此寒冷。手紧紧得握在刀柄上,似乎要刻出深深浅浅的印记,多年的寻觅,最终还是----
要我们走。
“娘,”胡弗跪下,抱着玄贞的双腿,黑暗中的树影似一条条鞭子落在他脊背上,似陈年累月的伤痕,他仰头安静而带着哀求,:“娘,若爹做错了,你就罚我吧,怎样都可以,不要赶我们走,好不好?”
文德昭彻底惊呆了,这孩子,和玄贞没有半分相像,可是,双眸中流动的痛苦,连隔这么远的自己都能感受到,这究竟…。
玄贞看着他跪在地上,如此放低所有的尊严,只为求自己一句话。
心中何尝不是万箭穿过,深深的呼吸来掩盖心跳的剧烈起伏,仿佛整个喉被人狠狠扼住,要慢慢逼自己一点点失痛而死。
“你一个大好的妖精,若要留在尘世,我怎么干涉得了你,只是你们父子,都为了我这么个人,纠缠至今,这段时间,哪怕去博个名利,也大有所成,多少美女佳人都唾手可得,何须与我耗费这一切?”
玄贞越说声音越激动,最后实在说不下去,全身气促起来。
说到此处,玄贞突然想到,他们这样,哪里是为了自己?
“何须与我这个替身、这个转世,浪费这么多时间情感?”
胡弗看着她的眼睛里带着嘲讽、冷漠、无奈和种种自己看不透的神情,他是不会懂得所谓替身之说,更不会明白多思多想的玄贞对这替身多么厌恶,他只知道,这是娘亲,就够了。
叫玄贞,叫淑清都是一样的。
“可是娘,你曾告诉我,只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要做一个从心所欲的人,功名利禄那是红尘俗世的人干的事情,我不是俗人,我喜欢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我想娘,想要天天看到你,我就足够了。”
胡弗说完,只感觉脸上被什么东西热得灼了一下。
胡弗抹去,是慢慢变冷的水滴,见玄贞脸上晶莹一束,他问:“娘,你这是怎么了?”
淑清以前哭,也只是偷偷抹泪,从未这般明目张胆地落泪,但玄贞不是淑清,她奋力一擦,抓着胡弗的肩头问:“如果我不是长了和你母亲一模一样的脸,如果我不是她的转世,你还会对我这样吗?”
胡弗一时语塞。
玄贞笑了。
是被抽空后的笑。
是,如果我不是她转世,何须呢?
玄贞关上房门,胡弗知道自己又错了,跪在地上拜服磕头。
“别再磕头了,你愿意留愿意走,我一个凡人,岂能左右?”
里面的灯一暗,再无声响。
胡弗在门外张嘴欲说什么,终究只能慢慢扶着门滑落:“娘,那你认我这个儿子吗?”
里面没有说话。
“若是你真的恨我们打扰了你的生活,我们走开便是了。”胡弗背起木箱,垂头丧气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文德昭全身冰凉,不知道自己怎么挪回房间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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