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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月节过不多久,顾良事先酿下的葡萄酒就出窖了。
拍开黄泥封口,倒是清香扑鼻,喝起来酸酸甜甜,回味起来又略有点涩,总体来说味道居然还可以说是不错。
谁也没想到这玩意儿还能有这等滋味,毕竟先前摘下的葡萄大多偏酸,不大好吃。
郭嫣跟着法兴算了算斤两,一坛子酒过滤了渣滓,差不多还有十斤左右,两万多斤的葡萄差不多得了一万斤的酒。
顾良得了数据,当即又组织起了人来做事,把酒过滤杂质,两坛折进一坛再重新封坛。
过了八月中,天气开始转凉,会宁又在极北的地界,冷的就更快,又接连落了两场秋雨,因此滤酒的进度不快。
师灵均跟郭嫣带着妇人们宰杀了几只鸡,鸡血辣炒了,鸡杂拿泡椒拌上,鸡肉也做成是辛辣的口味,再配上一大锅姜丝面,吃得汉子们满头大汗,寒意就驱了,活也就干的起劲,忙活到近九月的时候,也就都搞定了。
顾良又让人拿红纸裁片贴在了酒坛上,写了点吉祥话,自己换上了身绸缎衣裳,就亲自带着人拿车拉着出了会宁城。
之后数日后归返,装满酒坛子的十辆马车,就拉回了满满的黄米。
郭嫣看得惊叹,可顾良仍是平平淡淡的样子,只是道这些粮食杯水车薪,而且这种酿酒法子极为简单,这钱只能赚这一年。来年商人们跟风酿酒,这玩意儿就不值钱了。
顾良回来一次,倒还带了些小玩意儿,还给几家的夫人带了几件皮毛披风。
萧红玉斥他浪费,但还是高高兴兴地裹在了身上试试。
隔天郭嫣跑去师灵均那儿去逗符弥玩,才看见符弥的摇篮里头放着一只穿着红衣裳三瓣嘴的兔儿爷,笑得贱兮兮的很是有趣,不由得拿在手里问道:“这是哪来的?”
见符弥“啊啊”地伸出小手去抓,郭嫣只得把那只兔儿爷交还到小家伙手里。
师灵均从一旁的桌子上拿了一只盒子交到她的手里,笑道:“你也有一只。”
郭嫣一愣,展开盒子看见一只模样类似,但是穿着一件绿衣裳的兔儿爷乖乖躺在盒子里,朝着她咧嘴笑着,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师灵均笑道:“符郎让顾先生给带的,让给你也带一个。”
郭嫣窘迫道:“我都十六了,早就不玩这玩意儿了。”
师灵均掩口笑道:“还是像个孩子。”
郭嫣下意识地低头瞟了一眼......
依然,一,马,平,川。
师灵均一推她的肩膀道:“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郭嫣心酸地摇了摇头,没事,我确实还小。
九月初,符匡抽了几队人马实战演习。
一组选择了平原,另一组却挑了山地。
时间也出人意料地选在了夜里。
郭嫣躺在床上,正能听见马匹出城的隆隆马蹄声。
大白近来老是在外头疯跑,只有晚上才会乖乖地趴在她的床边睡觉。听见响动也警醒了过来,支起身子呜呜地低吼,直吼得正屋里头的小符弥也给吓得哭叫了起来。
郭嫣伸手敲了敲大白的脑袋。
披上了外裳有心去灵均的屋里瞧瞧,但见灵均屋里亮起了灯,看她抱着符弥的剪影映在窗纸上,又觉得不该再去扰她,就只好在门槛那处坐下。
刚刚也醒了过来的大白凑了过来趴下,软软的长毛盖住了她的脚。
郭嫣伸出手抚摸着它柔软的脊背,低声道:“大白,好吵,我睡不着,你也睡不着?”
大白嗷呜地低低回应了一声。
“你刚刚把小符弥都给吵醒了...唉...也不该都怪你,你说,这样急着操练,是要打仗了吗?”
“打鲜卑?也是了,如今鲜卑各部内讧,时机算是合适的......可是这时节,鲜卑只怕还是兵强马壮的,还是冬天快要过完的时候最好。”
“唉...我都想离开会宁算了,左右我除了做饭跟充苦力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去金陵找厉景明。可是金陵城也不知局势如何,究竟能不能进去?”
“或者我去找师父?可是我不知道师父在哪里?信也没有回我......”
郭嫣抬起头,看看天上已经如勾弯细的月牙,和偶尔飘过的浓重的阴云,还有这晚大多被云彩遮掩看不太清的星子,想着拿四师兄贺九教的简易的法儿看看星,看自己能不能看出来个所以然来。
比划了半天,才找到了估摸是帝星的那一颗。
帝星晦暗,不知是有难,还是什么其他缘由?
郭嫣稀里糊涂地想着,若是天上有帝星这玩意儿,它究竟代表的是哪个皇帝呢?毕竟这片土地上有那么多个皇帝呢。
想着想着,又忽然来了兴致,跑去屋里柜子里翻自己先前从无垢山庄带来的书。
挑着灯读到后半夜,窗外安静的只能听见凄切的蝉鸣,之后滚滚的马蹄声又响起来了,夹杂着天边的闷雷,一场秋雨落了下来。
雨声沙沙不绝于耳,郭嫣觉得也读不下去了,就熄了灯重新爬回床上躺好。之后,窗外鞭子责打皮肉的响声,混着男人的惨呼声,就凄厉地响起,近的仿佛就在耳边,还能闻见皮开肉绽后的血腥气。
郭嫣听了一会儿,没忍住又爬起了身,在门边拿了雨伞跑了出去。
雨下的真的很大,夜又太黑,眼前什么都看不清楚。
郭嫣感觉到自己脚下的鞋子和裤腿很快都湿透了,黏在小腿上很难受。
她举着伞疾跑了几步,之后终于看见了外出演习的几队将士——他们都齐齐地站在雨里,一动不动如同塑像。
符匡站在最前面,闪电一时照亮了他的面孔,那是郭嫣先前从没见过的肃然和冷峻。
他的身前是趴成一排受刑的士兵,他的脚边跪着的是一身戎装的萧红玉,她散乱的头发都被雨水黏在了脸上。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符匡吼道:“停!”
声音穿透了滚滚的雨声、隆隆的雷声,听得郭嫣心惊肉跳。
之后,符匡一伸手,将跪在地上的萧红玉拉起,又一一上前扶起了受刑的将士道:“带他们回去上药!”
郭嫣目瞪口呆。
隔天她才知道,那鞭打是给败方将帅的惩罚。
在人们开始清扫落叶,把落叶堆在一起烧掉的时候,重阳节就快到了。
可惜会宁城里没有茱萸,也没有菊花。
但重阳到底是大节,家家户户都要祭灶,还要做重阳糕。
郭嫣想起往年无垢山庄的重阳节,想起那些塞满果仁的糯米糕,忽然心情不佳。
她还是没有收到任何金陵城的新消息。
借用了顾良的鸽子给师父写的信也还没有回音。
有时她也会忍不住地站到会宁城的城外往南边望一望,心里想着小师兄不知现在有没有离开金陵。
重阳节这日,她还遇上了先前在破庙遇上的那位大姐。
她已经不复那日风尘仆仆的模样,收拾得干干净净地站在郭嫣跟前笑道:“郭姑娘,可算是找着你了。”
郭嫣淡淡一笑道:“大姐也过来了,真好。”
那妇人也微笑着,容光焕发的模样:“我找着我们家那口子了,就过来找你,想着把欠你的银钱还上。”
郭嫣摇头笑道:“无妨,我不急用钱,也信得过大姐。”
那妇人把一小包碎银塞在她的手里,又问道:“姑娘呢,找着家里人了?”
郭嫣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是在问她先前说的姐姐姐夫,就笑着答道:“找着了。”
正说着话,就看见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喊着娘跑到了妇人的身边,妇人拿帕子帮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又指了指郭嫣柔声道:“还不叫人?”
那小姑娘甜甜地叫了一声“姐姐”,郭嫣一笑,把手里的重阳糕递给了她。
那妇人解释说,这女娃娃没了娘,和她又投缘,就留下当个女儿了,刚刚给取了新名字叫赵宁,因为母女俩的缘分是在会宁结下的。
郭嫣笑道这名字取得好听,也大气。
两人站着闲聊了一会儿。
那妇人又道:“郭姑娘若是哪日有空,就来咱们家里头吃饭。”
郭嫣应了,也为她觉得高兴,心里却还是空落落的。
又过了数日,她才终于收到了金陵城的消息。
很简短的消息,或者说不算是什么机密的消息。
少帝驾崩,厉家带原太子和戚贵妃退走并州,益州刺史穆辸,带十万益州军入主金陵城,从宗族里拥立了新君。
这日,厉景明的信和师父的信也都到了她的手里。
厉景明的信上写着,阿嫣,未有归期,善自珍摄。
丁濯的信上写着,亲亲徒儿,为师身在吴郡,会宁若有冻馁之患,不妨来吴郡相会。
郭嫣捏着信纸看了一会儿,站在城门外头,慢吞吞地蹲下身,她忽然觉得莫名地想哭,但是眼眶却干涩得哭不出来。
可能是因为会宁的天气太干了。
会宁也真的太冷了,一阵秋风起,就吹透了单衣,让她缩紧了身体。
萧红玉站在她跟前问:“小可怜儿,怎么蹲这儿了?”
郭嫣抬头看了眼萧红玉,没有说话。
萧红玉随便地坐在了她的身边,也不嫌地上脏,瞟见她手里捏着的信封道:“想家了?”
郭嫣讷讷地点了点头道,有点。
萧红玉笑道:“我也想,他娘的,顾良把我从青山绿水的好地方拐来这儿,连点笋子莲藕都吃不上。”
萧红玉说着说着,脸上有了些怅惘之色:“丫头,咱们总有一天能风风光光的回去。”